5 第五章 兰格(1 / 1)
太阳收去了最后一丝光辉,已是万家掌灯时节,隔壁的大厅里笑声不断,兰格好像特别喜欢刚来的那人,“三哥,三哥”的叫个不够。安然静静地听了一会,慢慢站起身,一个人走进了身后黑黑的屋子。
独自躺在床上,怀里空空的有些不习惯,她抱着膝盖蜷在被窝里好一阵了,还是觉得有些冷。眼睛酸酸的,安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没想到,越揉越难受,连眼泪都被揉出来了。她想,她真是没出息,连这点疼都受不了么。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咸咸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袖口都湿透了,眼泪还是停不了。宋青秋叮嘱自己不要用手揉眼睛,明天要是被他看到肿了一圈的眼睛,会不会笑话自己这么大了还要哭呢?可是我没有哭啊,她边揉眼睛边想,只是眼睛酸,自己要流泪而已。揉到后来,安然终于放弃了,任由泪水流过脸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头枕在湿湿的枕头上,肿着眼睛浅浅地睡了过去。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安然愿意,便会给她一辈子的温暖。当时的安然小指上戴着林一凡送的指环,对这个奢侈的承诺一笑置之。现在,她脸上挂着泪珠,蜷在薄薄的棉被里,迷糊的视线中,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人的脸,温柔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安然,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抱着你,一直温暖你。”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一片清辉。
静静的屋子里,只听见安然在梦中低声呢喃:
“……我愿意……”
昨天下午那只麻雀好像又飞回来了,清晨就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得叫个不停。好吵,安然动了动,紧了紧怀里暖暖的身子,想继续躺下去。暖暖的?她困惑地睁开眼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靠在自己臂弯里,“咻咻”的鼻息打在手臂上,引得她一阵痒。
“兰格?”
“嗯?”
兰格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没事,睡吧。”
安然嘴角弯了弯,用棉被将两人仔细掩好,下巴轻轻贴上兰格的小脑袋,也闭上了眼睛。
屋外的麻雀还在欢快的叫着,屋里的安然却苦恼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不出所料又肿的吓人了。兰格探过脑袋问:
“姐姐,好了没,三哥已经在等了。”
“哦。”安然将额前的头发拨下来,挡住又红又肿的眼睛,起身随兰格出了屋子。
一出门,屋外已是阳光明媚,安然的眼睛猛然受了光线的刺激,又是一阵刺痛,忙伸手挡在额前。脸上微微一凉,已经有眼泪淌了下来,安然无奈地拿出手绢擦了擦,抬头却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立在院子里。
早晨金色的阳光拢在那人身上,却遮不住他一丝的光辉,只是站在那里就是那样的出尘,玉般晶莹的肌肤,绝美的凤眼下一滴红色的泪痣勾人心志,菱形的唇角似笑非笑,一双漆黑的眸子悠悠流转,正望向安然。安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一滴泪滑落滴在脚下,有些尴尬的朝着那人笑了笑。
“三哥,这就是安然姐姐。”兰格笑着扑进那人怀里,转过头指着安然。
“你好。”安然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有些窘迫,只好又抿着嘴笑了笑,兰格的三哥便笑着对她点点头。
“姐姐对我可好了……” 兰格急声说。
“我知道的,”他点点兰格的鼻子:
“不仅救过溺水的你,还陪你玩好玩的游戏,讲好听的故事,对不对?”说罢,他转向安然:
“有劳姑娘这段时间对兰儿的照顾。”举手投足都教人难以移目。
安然连忙摆手说:
“哪里,是我这段时间在府上受了款待,应该是我道谢才对。”
他也不再谦让,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兰格的头,笑着说:
“三哥的玉笛落在屋里了,兰儿替三哥取了来好不好。”
“好。”兰格脆生生地答应,离开他的怀抱,一蹦一跳地走了。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兰格去,还是要站在这里等着,心里正在犹豫,眼前一晃,那人已经走到自己身旁,叫了一声:
“安姑娘。”声音依然动听,只是语调已经不复刚才的温柔。
安然抬头看过去,他的脸上已没了笑意,便慌忙回应:
“叫,叫我安然就好了。”
“兰儿自小没了娘亲,脾气有些孤寂,有时会独自来此处小住,从来不愿与不识得的人相处,一向寂寞非凡。这些时日却与安姑娘相聚甚欢,容颜大展,实在是兰儿的福气。”
安然与兰格相处的这几天里,只觉得她可爱的不得了,小小年纪便识大体,从来不觉得她脾气不佳,只好回应:
“不会啊,我很喜欢兰格呀。”
“兰格”这样亲密的称呼,让那人顿了顿,他抬眼看了一眼安然,而后不动声色地说:
“兰儿大了,家里要接她回去久住,这处宅院也会置空,不知我们走后,安姑娘有何打算?”
其实早在兰格告诉她有人会接她回京的时候,安然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此时那人再问,言语间并无留意,她便抬头笑笑说: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只想在这里玩几天,已经打扰了你们这么多天了,应该告辞了,我也要回家了。”
那人点点头:
“在下会吩咐下人多备一辆马车,护送安姑娘回家。”
“不用了,”安然又笑了笑:
“我家离这儿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人不再说话,此时兰格手里拿了一根羊脂白玉笛走了过来,高兴地交给他,他便笑着揽过兰格,宠溺地说:
“兰儿真乖,到了家三哥给你买最好看的糖人。”
“嗯。”兰格倚着那人,眉开眼笑。
曾经安然的身边也有个人,他会用美食诱惑自己,她再怎么生气,在那人一脸的笑容面前,她也会忍不住弯嘴一笑,心里的不快一笑而去。原来,眼前这般温馨的画面自己也有过,只是当时不懂得珍惜,直到错过了才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说话间,下人已将行李打点停当,一辆挂着金色流苏的马车停在院墙门口,安然这才发觉院里早就空无一物了,空荡荡的庭院让她有种错觉,似乎这里从来就不曾住过人。
“姐姐?”
兰格一脚踏上马车,回头看到呆呆的安然。
“兰格,到了家后要听大人的话哦。”
“大胆!”
一直跟在旁边的年轻男子突然大喝:
“泰安公主的名讳岂是你这种小民随口叫的!”
泰安公主?安然错愕的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兰格,不是没想过她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她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口里的三哥,想必也是一位尊贵的王子吧。
“司棋,不许你这样说姐姐。”
兰格急急踏下马车,拉住安然的手,慌张地问: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姐姐不和我一块走吗?”她的一双眼睛刹那间蒙上一层水汽。
安然不敢去看兰格的泪眼,忍住喉头的哽咽,笑着说:
“谢谢泰安公主的挂念,安然也要回自己的家了,再不回去,他们会把安然忘了的。”
“可是,可是,姐姐的娘亲不是过世了么?”
“安然还有其他亲人在呀,他们都等着安然回去呢。”
“兰儿,”先前那人轻轻走了过来,揽过兰格:
“忘了三哥的话了么?鸟儿最后总要归巢的,兰儿想让安姑娘的家人担心吗?”
兰格一时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待到三哥把她抱入马车,才匆忙拉开流苏,探出半个身子,将腕上的碧色翡翠玉镯退了下来,使劲塞到安然手里,紧紧按住,哽咽着说:
“那姐姐一定记得我,重阳节那天是我的生日,姐姐来京城看我,好不好。”
安然差点忍不住眼泪,笑着点了点头说:
“好的,请公主走好,安然一定不会忘了公主的。”
“啪”,马鞭声在晴空中绝然一响,马车便迅速远去,兰格探出车窗的脑袋也越来越模糊。
安然摊开掌心,低头看着那只翡翠玉镯,抛光精良,温润光滑,碧色中无丝毫瑕疵,若在市面上恐怕是价值连城啊。不过陪了泰安公主一个月,便有如此报酬,还真是大方。她苦笑着,将镯子收进贴身的衣物中,慢慢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