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烟消云散（1）（1 / 1）
大殿中的人都在紧张焦急地等待着，有些人正在恶狠狠地看着索戈雅，闳瑟的反应，让他们怀疑索戈雅，这个女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尤其是跟闳瑟出征过的人，更加不敢肯定，这个希罗的公主，神秘，但是时时刻刻都给他们压力，他们根本抓不住她的影子，即使在缗胤的千军万马中，他们也无法掌控她，谁都无法控制她，就算苍天压下来，也不行，泰陵金错可以顶破它。
要是国王没有事情的话，他们能等待国王的裁决，但是如果国王有事，谁也不能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不能确保，是动乱还是混战？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会有理智，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会渔翁得利？王储闳毅还小，很小，现在他没有那个能力，他无法能力挽狂澜，而没有人会寄希望于那个永远躲在王座的阴影下的年轻王后，穆雅，她也不可能站出来，就算她别无选择，站在那里，殿堂之上，她也撑不起那片倒塌的天。
朝中没有人能说自己有能力，更有实力可以控制住那些跟随闳瀛和闳瑟南征北战过，手中掌有兵权的骁勇之士，这样的人，一般人根本镇不住。
闳氏□□，就是因为兮氏为王的时候，先王暴薨，幼主难镇宿将。
如果闳瑟没有事情，那么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他们无法面对的事情，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些人已经想到了，但是更多的人是根本不敢想。
事发突然，谁都是措手不及，除了那个策划这个阴谋的人。
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他敢肯定自己会成功？他会得到什么？以什么样的理由？他能够镇得住这些悍将吗？
会是索戈雅吗？她是希罗的公主，缗胤出现这样的变故，对希罗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她有机会吗？她是否是太冒险了？
王宫禁卫森严，不是任何人都能给国王下毒，几乎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有这种机会。
因为阴影使他们遗忘，他们没有注意最细微的，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想出是谁，他们只是在漫无目的、混乱地猜测着，怀疑着任何可能的人，那些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关键，阴谋不会让阳光照到，它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默默地注视着它的实现，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等着对方的内部先乱得一塌糊涂。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那么漫长，好像生命都因为这漫长的等待而终结，有些人在窃窃私语，但是更多的人都在安静紧张地等待着，大殿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和紧张，酒冷菜冷，但是没有人管，侍女和宫人也都不敢动，就让那些满殿的珍馐美味在那里摆着，华美辉煌的大殿里本应该热闹非凡，但是现在却是异常冷清，近百人，没有声息，宁静得与这华堂耀彩大相径庭。
“要么是酒中有毒，要么是杯中有毒。”迦南看着王座前的酒壶和滚落到角落里的金酒杯，没有人敢去捡那个酒杯，就任着它翻到在那里。
索戈雅看着那个酒壶，穆雅的后位上是空的，她是王后，当然可以跟着进去，理所当然。
“不，酒里没有毒！□□是涂在酒杯上的，穆雅王后和他喝的是同一壶里的酒，她没有事情。”索戈雅看着那只金酒杯，但是她没有走过去。
抬起头，看向窗外，王宫中，到处灯火通明，禁卫森严，这样的灯光，几乎容不下一处黑暗，而禁军在王宫里搜索着，不放过一处地方，只要是身份不明的人就扣留，但是现在在王宫里的除了宫人和侍女，还有朝臣带来的侍卫和随从，几乎找不到什么有嫌疑的人，王宫中，大殿之外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诧地看着一路路紧张的禁军来来去去，寻寻觅觅。
不知道是因为宫中太过灯火辉煌，还是夜空本就黯淡，天上的星光极其幽微，而一弯斜月，也是昏黄的，在昏暗中，在漆黑的夜空中，但是，朦胧，似乎被一层迷雾遮掩着。
索戈雅走过去，想走到窗口，但是她只是迈出一步，就被几个人拦住，她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她除了等着，站着，不应该做任何事情，多行任何一步都是危机四伏。
“让开。”索戈雅冷冷地说道，又向前走了一步。
现在只是一点火星，都可以成就战火燎原，谁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绷断，忽然，几个人拔出剑，拦在索戈雅的面前，白晃晃的华灯照耀之下，剑光刺目，从穆兹战场上回来的将军也获得了可以佩剑上殿的荣耀。
“让开！”没有想到索戈雅竟然也有这么大的火气，非但没有止步，竟然拔出泰陵金错，寒冷的剑锋扫过，“叮叮当当”一阵响声，一地被削断的剑，断剑的剑光更加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公主殿下！”迦南在她后面叫道，似乎是要唤醒她，她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是缗胤王宫，国王被人下毒，他们一举一动都可能惹祸上身，稍有不慎，就会祸及两国，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沉默，不要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
索戈雅深吸了一口气，还剑入鞘。
“诸位！不要拦着索戈雅公主！”锡安将军忽然开口，他在缗胤军中有声望，当年衡城一战中抢回了闳瀛的尸体，很多人都敬重他，听他这么说，虽然手中是断剑，但是有几个人还是忿忿不平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第一，我没有下毒！我没有！第二，我不会离开！在真相大白之前！在闳瑟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之前！”索戈雅冷冷地说道，踩在那一地断剑上，她没有多想什么，下意识地，他的名字冲口而出，有些事情，她隐瞒不下去，严密的掩藏，也有漏洞，不经意间，不可遏制地流露出去，但是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放在国王是否平安上，没有人注意到，索戈雅竟然不经意间，呼出国王的名字，要是平时，谁都会觉得这太过刺耳，而平时索戈雅也不会，现在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另外的人，手中已是断剑，互相看了看，缓缓地将剑插回剑鞘。
索戈雅在众人的目视中，走到窗口，窗外，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但是她没有看，而是仰望着夜空，群星黯淡，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之中，闪着幽微昏暗的蓝光，宫廷的最上方有一颗星，在王宫的正上方，那本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无论这王宫内的灯火如何明亮，照耀如同白昼，都不会使那颗星失色，不会夺去那颗星的光彩，但是现在那颗星已经在迷雾之中，蓝光已经不再明亮，渐渐地暗下去，光亮跳动着，忽明忽暗 ，明的时候，蓝光可以穿透迷雾，暗的时候隐然不见。
索戈雅看着那颗星，她的眼睛也随着那颗星的明暗变化而忽明忽暗，时而跳动着希望的火焰，时而黯然伤神，容颜清冷，但是眼中的神色却极其复杂，一团没有头绪，剪不断理还乱的乱丝缠杂着，捆绑着她，束缚着，让她不能从深渊中挣脱，有恐惧，悲伤，痛楚，失望……
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了，似乎大殿中的光线都开始暗下去了，人们的耐心正接受着极限的考验，几乎没有人还能沉得住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躁不安。
迦南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很镇定，很平静，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众人都可以接受的理由来解释，那么只好说，他不是缗胤人，而是希罗人了。
但是索戈雅离开了窗口，走了回来，脸上的神情竟然比迦南还要沉静如水，而天上的那颗星已经被一团移动过来的乌云挡上了，一团比藏青色的夜空还要暗的云。
“我明白了，什么叫‘三星连射，穿云袭月’。”索戈雅走到迦南的旁边，小声说道，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动。
“那是一种天象？是在预示着什么？”迦南问道。
“是死亡……”索戈雅的声音更加颤抖，她沉静如水的面容只是一个拙劣的面具，拙劣到一滴水都可以击碎它。
“索戈雅！”迦南拉住她袖中的手，冰冷，颤动着。
“不，迦南，我没有事情。”索戈雅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指尖兀自不住地颤动着，仿佛清晨荷叶上的露水。
忽然，穆雅王后从后面转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可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个一直都沉默着、躲在暗处的缗胤王后受到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但是她依然沉默着，没有说什么，径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眼睛晶莹地亮着，因为还有泪水在其中滚动着。
她的沉默使众人更加急躁，几乎有人忍不住了，尤其是那些将军，行军作战的人顾忌本来就要比那些朝臣少。
“王后殿下！出了什么事情？”锡安将军问道，虽然很焦急，但是他还是极力使自己显得有些礼貌，倾尽全力，上面的毕竟还是缗胤的王后。
穆雅看着他，她的哀怨有挑动人心弦的力量，即使是锡安这个厮杀冲锋的粗豪之人，心底也不禁涌出了一丝悲戚，“诸位大人和将军少安毋躁，等陛下出来再说。”
穆雅王后的声音很轻，但是大殿中更静，殿中的人别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注意，但是等“陛下出来”，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等陛下出来”！
“苍天护佑！吾王万岁！”
一些人欢呼出声，但是更多的人都是默默地在心底念着，放下一颗紧悬着的心。
没有人注意到穆雅王后的脸上没有欣喜的表情，但是也没有恐慌，她一直是哀怨的，现在还像以前一样，一成不变。
索戈雅看着她，灯火交错，那里刚好是灯光暗处，穆雅王后的脸不甚清晰，但是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而穆雅王后也正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嘴角荡出寂寞的涟漪，一叶凄清的落叶，索戈雅没有笑，疏离的眼神，清冷的容颜，一成不变。
穆雅先移开视线，看着旁边的庭柱，那庭柱上的花纹，她异常熟悉，当她坐在这里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看着那些熟悉的花纹中，度过飞逝的时光，从前是，现在还是。
闳瑟从殿后走出，威严地扫视着殿中的众人，玄黑的王袍就带着压倒一切的威势，头上没有王冠，它还在地上，没有人敢去捡地上的金酒杯，但是也没有人敢捡地上的王冠。
“父王！”一个小王子从外面跑了进来，缗胤的王子，禁卫是不敢拦的，忽然瞥见地上的王冠，“咦”了一声，跑过去，但是停在王冠的旁边，抬起头看着旁边身穿雪白朝服的索戈雅，“你是？”王冠就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闳毅王子，”索戈雅弯下身，捡起那个王冠交到闳毅的手上，“我是希罗的索戈雅公主。”
闳毅接过王冠，粲然一笑，纯真稚嫩，“你是公主！你好漂亮！”又向前跑去，但是忽然又回头问道，“对了！我听说公主都是要嫁给王子的，是吗？”
索戈雅漠然摇了摇头，“不是。”
“那没有关系，”他天真地说道，“嫁给国王也行！等我成为国王，做我的王后。”
他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所以还天真地说着，笑着。
但是殿中的气氛很冷，他的这种孩子气的玩闹，更没有人敢附和。
闳毅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殿中逼人的压抑，收起脸上顽皮的笑容，一路跑上台阶，跑到闳瑟的面前，“父王！你的王冠。”但是还是回头看了一下索戈雅，而索戈雅对他淡然一笑，疏离，淡漠。
闳瑟接过王冠，重新带到头上，他儿子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穆雅同样听到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
“王儿，你能拔出你的佩剑吗？”闳瑟看着闳毅身上的佩剑，那是闳瀛的第一把剑，代代相传，王储的第一把佩剑，挑起他们成为王者统治国家、开拓疆土的雄心壮志。
闳毅取下佩剑，挺着胸膛，自信地回答，“父王，我当然能！”
“好！”闳瑟赞道，看着闳毅用力地将剑拔出剑鞘，他能拔出那柄剑！闳瀛拔出那柄剑也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没有事情了。”但是窗外曙光已现，“诸位将军和大人可以先行退下，离开，不会有人阻拦你们。”
看上去，闳瑟没有什么事情了，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国王一定会彻查，既然国王命令他们离开，那么就离开，这种时候，少走一步，多走一步，都可能会引火烧身，酒冷菜冷，更何况，谁还有兴致宴饮？
众人都鱼贯而出，默默无声。
而闳瑟站在王座前，目视着他们离开。
“迦南，我们留下。”索戈雅走到角落里，这样不会更加引人注意，迦南站在她的身边。
而且缗胤的几个心腹重臣，也没有离开，锡安同样留在大殿中。
谁都知道，能给国王下毒的人，肯定有谋逆的野心，不是通敌卖国，就是想篡位，历来这种事情都是臣子轻易不能沾惹的，除非你对国王忠心不二，或是国王完全相信你，这种事情能不插手就赶紧抽身事外，其中必然阴谋太多，牵涉太广，稍不留神，便坠入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其他朝臣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四面都不看，更不会去看那只金酒杯，退了出去，谁留下了，都能想到，更不会傻得去看，这种事情，不相干的人尽量置身事外，小心翼翼为妙。
穆雅王后招手唤来闳毅，领着他离开大殿，从后面离开，闳毅也知道他的父王肯定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虽然不情愿，但是还随着穆雅王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