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曾经少年(2)(1 / 1)
闳瑟翻身跃起,抽出随身佩戴的剑,挡在索戈雅前面,面容变得凝重冷峻,索戈雅也站起,看了看地上的焦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这是她从希罗带出的,青锋三尺,闪着冷冽的寒光,泰陵金错,是那柄有着传奇色彩的宝剑,一代帝王造,几世王者魂。
水面上水流激射喷涌,在半空中汇聚成几个透明的流动人形,凝水而生,御风而行,从半空中疾飞过来,梦魇一样地扑向两个少年。
闳瑟看着那些凌空而下的水人,大喝一声,剑锋横扫,打碎了一个水人,湖水散落一地,草地都溅湿了,但是水面回流却又凝成一团,重新凝聚成一个水人,虽然身形变小了,但又纵身从地面上弹起,回旋飞舞,攻了过来。
虽然这些水人攻势凌厉,但是动作优美,翩然如柳叶回风,莲叶曼舞。
索戈雅撕开裙裳下摆,在水人刺客漩涡一样的阵列中穿梭,剑锋扫过,横砍了一个水人好几剑,那个水人“呜”的一声悲鸣,散裂开,细碎晶莹的水珠四射,随风而散。
闳瑟看围攻自己的水人被打碎却又聚回人形,而卫兵又有他的命令不在花园内,路远不能救助,手中的剑如狂风一般凌厉,水人流动,却也难近他的身,这些怪物,就算打不死也要打!
索戈雅贴到他的身边,“快走!走呀!”大声嘶喊,急躁而又分心,手臂被水人的水剑划过,鲜血淋淋,湿漉漉的衣衫头发凌乱地贴在身上,白皙的脸上是一层水雾,冲着闳瑟喊着:“快走!走呀!快走!”浑然忘记身处险境,生死于一线,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又是暗杀!对方人多势众,而又身怀绝技,他们两个双拳难敌四手,泰陵金错能打碎一个水人,但是闳瑟的剑却丝毫不起作用,他更加危险。
索戈雅喊叫的时候,意识分散,守势略微懈怠,一个水人趁虚而入,水剑激荡着空气凌空刺来。
闳瑟扑过去,抱住她,两个人向湖边一滚,那个水人一剑刺空,偏了过去,索戈雅剑锋上扫,将他从中间划开,水珠细碎,随风而散。
闳瑟把她压在地上,脸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怀疑、焦躁、愤慨、失态,他看出了那些水人意在杀她,每一招都是杀手。
“快!到水里去!”索戈雅没有回答,抱紧他,“扑通”一声,两个人又都滚落到水中。
这些是精魄,因水而生,御风而行,风不止而形亦动,归于水则幻形灭。
两个人泡在水里,那些水人停在岸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现在是幻形,而不是真人。
这时,水面动荡,又有水人从水面上射出,将适才意图刺杀索戈雅的水人围在中间,交战之下,制服了那些水人,其中一个为首的水人走出,屈膝向索戈雅行了一个礼,索戈雅游了过去,狼狈地爬上岸,冷冷地说道:“你们走吧!”
但是那个水人呜呜地说着:“您的母亲要求我们问您,您是否要回去。”
索戈雅冷冷地回答:“我不!你回去跟她说,我不!”
那个水人黯然地行了礼,转身招呼同伴,一行人压着犯人涉入水中,幻形扑灭,水面重归于平静。
江流水族,生于陆地,常年与水共生,肉体在岸上与人无异,然而精魄可御水,水质无形亦有形,流动无依,水之幻形,常人难敌,但是水族一向是一个与世无争而隐逸的族类,能请得动他们,究竟要有着怎样非常的权势地位,还要有着怎样常人难以匹敌的声望,而能让人偿付如此大的代价去对付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目的也不会很简单。
“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闳瑟站在门外问道,他本无意知道她的身份和过去,但是现在,而且已经是不止一次了,那隐秘的事情威胁着她的生命。
“你等一等,等我穿好衣服。”索戈雅从水池中走出,握着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水流汇聚,顺着白瓷一样的肌肤流下,流到脚边,在微凉光滑的青瓷地砖上凝成一小滩水迹。
开门出去,闳瑟站在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想知道,但是如果你想保守秘密,不愿意说,我不会强求。”
索戈雅抵在墙上,沉静地看着他,回答:“希罗,索戈雅。”湿润的黑色长发紧紧贴在白皙美丽的脸上,像云中的雪峰一样被温热的雾气环绕着,“那么,你是谁?”
“缗胤,闳瑟。”
原来如此。
两个人现在知道了相互的身份,本是两艘不同航道的船,本是两颗无法共轨的星,她是一颗流星,落入了他的领地;他是一艘帆船,误入了一片安宁的海湾。
“那好吧!我没有想过,我本应该猜到在这里,你应该是一个王子,你一直在猜测吗?猜想我的身份?”
“没有,你不愿意说,我不想问,我是想知道,但是要你愿意告诉我。”闳瑟抱着她说道。
“让我离开吧!”索戈雅靠在他的肩上。
“你难道不相信我,你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今天只是一个例外,但是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出现,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的承诺!”闳瑟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说到。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不需要任何承诺,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我所经历的有比今天还要危险的,但是我不怕。我留在你的身边,不是因为我要寻求你的保护,而是因为我想留下,我游荡了很多地方,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所以我留在你的身边。”
“那么,既然你想留下,那就不要离开,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闳瑟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和潮湿的长发。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我的身份被人知道,我就要离开。”索戈雅轻轻地摇着头。
“那么就是我的命令,你,不可以离开,你是我的。在缗胤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你是索戈雅。”闳瑟捧起索戈雅的脸,漆黑的眼睛笼罩着她。
索戈雅对视着他,“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我。”
“我能!”紧紧地抱住索戈雅。
索戈雅揽住他的脖子,两个人紧紧地抱在那里,头颈相交。
三年,是种很奇特的关系,如此亲密,却又如此陌生,咫尺相近,却又远隔天涯,是天上的星吗?看上去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
谁也不知道那种生活会持续多久,就像他们没有想到闳瀛会兵发穆兹,闳瑟要随他出战,更没有人想到闳瑟会成为缗胤的国王。
王子尚能相守,而国王,伴随他的是那个国家,他需要的是个爱人,但是那个国家需要的是一个王后。
倾心相与,注定不能携手终生,但是无妨。
“光太亮了……”索戈雅看着前面的灯,用手遮住眼睛。
闳瑟将灯吹灭,房间里只有夜的馨香,皎洁幽暗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到锦帐流苏的床上。
“你要……”话语戛然而止,两片火热的嘴唇已经紧紧地交合在一起,脸都很滚烫,淡青的夜色中,床榻上两个交叠的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发丝絮乱地缠绕,闳瑟吻着索戈雅白皙的脖颈和肩,索戈雅轻轻地蹭着他的脸,纤长炽热的手指在他的背上徘徊着。
闳瑟解开索戈雅的衣衫,索戈雅挡住他的手,但是闳瑟没有让步,索戈雅又向后缩了缩,但是被闳瑟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在他的束缚下就像融化的冰一样,“我承认,我……”没有说完,只留下悠远的风吹动帘幕,远方的故土不知何处,所有的人,所有的星,轨迹都未错乱。
月光温柔地照在青砖上,晚风徐徐地吹着。
索戈雅起身坐起,倒了一杯水。
夜尚深,昏黄的灯下,白鹰雕像一样地站着。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谁也取代不了互相的位置,那次是第一次,两个人的第一次,第一次蜕变,往后所有的开启,从青涩中走出,从少年变成男人,女人,不管成功与否,不管今日如何,当初如何,却已经改变了。
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于她,她于他,都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往事不能忘记。
“不!三哥,我不能……”穆雅回绝着。
伊宁转身离开,“那好,我回去了,我来只是告诉你,父亲去世了。”步伐平稳,好像没有丝毫的遗憾、留恋、不平、失望。
“不!三哥,你留下来陪我一阵子,好吗?”穆雅看着伊宁的背影挽留着。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在伊宁的脸上,转过身,不留痕迹地回答:“好吧,我留下来陪你一阵,我已经违背兮氏不入罔城的誓言,但是闳瑟回来之前,我还是要走的。”
闳瑟,穆雅看向窗外,星空粲然,都是在同一片夜空之下。
“合姆,你一直都陪伴着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陪着我走过来的,所有人都抛弃我的时候,只有你在我的身边,当我绝望的时候,你告诉我要活下去。你陪着我离开河谷,没有一点怨言,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最终也没有原谅我,闳瑟,他不属于我,我不知道在这个天下,除了你,我还有谁可以依靠,而除了你,谁又真的关心我,爱我。告诉我,合姆,我该怎么办?”穆雅眼睛红肿,伏在合姆的怀中。
合姆一双枯树似的手轻轻拍着穆雅耸动的背,眼睛里流露着泉水一样的慈爱,“小姐,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吧!合姆永远都是帮你的。”
泪水又流出来了,流到合姆的怀中,“我要做什么?爱上一个我不该爱的男人,背弃了自己的家族,所以上苍要这样的惩罚我。”
“你留不住我,没有人可以迫使我留在什么地方。”索戈雅躺在闳瑟的褐色炽热的胸膛上,晶莹的肩和手臂露在被子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矛盾,不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只是一点点的抽离、填塞,拒绝还是迎合,想还是不想,这样能看到对方的灵魂?不能。如果她不情愿,他不会强迫,如果他强迫,她执剑相向,他又能耐她如何?是心甘情愿还是迷乱了心性?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犹豫被动。
“我留不住你?”闳瑟把被子拉起,将她的手臂放入温暖的被中,这样袒露的肌肤相亲,她是他的,无可辩驳,但是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空虚,就像那夜空,有着漫天繁星,一弯残月,却又那样深邃,辽远,是有还是一无所有?一种倦怠与虚无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而满足与成功又充盈着内心,放手不可能,像紧握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紧紧的抱着索戈雅,让她贴在自己的身上。
索戈雅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微凉的黑色长发铺盖着,“我会留下,因为我想留下。”
但她也会离开,不为什么。
他们都明白,只能也最好是情人,不要想着将来,索戈雅,即使她离开希罗,即使她身份不明,她也是伊西塔女王王位最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所以如此多的觊觎,让她身处在波涛暗涌不知何时到来的危险中。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但是我不在乎。”
残月已尽,星火阑珊,清晨的熹微在灰色高远的天空上打开了一条通途,一道金光凌空而过,从东方一直指向最遥远的黑暗。
在这光芒的照射下,一夜的缱绻已经随着黯然的残月落去,披上衣服,站在窗前,看着那旭日下的万里疆域。
那些少年往事,几堪再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