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写哀乐(1 / 1)
这几日醇亲王也不曾闲着,一面要应付日本人,:这样忙碌着,不见着雁南,倒是稍稍忘记心底的痛。许是应和着雁南的说法,或者是找一点点的平衡,总之,自那日后醇亲王还真都是在瓜尔佳氏院里过的。
经过几次的事情,现今的瓜尔佳氏安稳了许多,不敢轻易的挑惹是非。似乎真是只要能见到醇亲王,能见到儿子,便万事足矣。
这个下午,难得的偷闲,一边是安静看书的醇亲王,一边是哄二阿哥午休的瓜尔佳氏。难得的一片祥和。
眼瞅着二阿哥熟睡,瓜尔佳氏唤了人进来将他抱回里屋,自顾的在醇亲王身边坐下。一双眼痴痴的望着他,欲语还休。
“有什么话想说吗?”纵使再迟钝,那身后灼热的目光也不容忽视,醇亲王终是放下书卷,回头问到。
瓜尔佳氏莞尔一笑,摇头说:“没事,就是想这样看着你。”
醇亲王心底长叹一声,她莫不是在害怕,怕他下一刻又狠心不见了。淡淡的说:“你不用这样,我们终究是夫妻。”
“嗯,妾身知道,王爷还念着夫妻情分,不然妾身此时哪还能在这里。谢谢。”
“要谢的不是我。”明知道话说出来,会打破那份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可醇亲王还是说了。难道是还带着希翼,能经他调和那些矛盾?
瓜尔佳氏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很快的又撑起一份笑,说:“王爷,妾身若是说真的知道错了,您会信吗?您信了,她会吗?妾身和她的恩怨结的太深了,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您。可哪怕是再重来一次,妾身也不想错过您,纵使那些手段还要用,纵使会下地狱。妾身是不是很可恨?”
醇亲王脑海里只留了那么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竟是答不上话来。却听瓜尔佳氏继续说到。
“其实妾身是害怕,害怕自己处心积虑得到的又会一无所有。前段时间,妾身真的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可妾身怕她对溥杰他们不好,毕竟……如今好了,王爷能来,妾身也能看到孩子们,妾身真的不求别的了。妾身知道,从始至终王爷心里都只有她一个,妾身愿意退出你和她之间,只要王爷偶尔能想起妾身来。”
许是瓜尔佳氏一贯的强势,这样突然的示弱,连醇亲王都有些不适应。望着那泪眼婆娑的样子,想的却是她说的是真是假?转念又一想,若是她早些时候有此念头,是不是他便不会答应放手?总是这么两厢错过啊!难道这就是注定?
“你是你,她是她。”
也不知醇亲王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下六个字。瓜尔佳氏几番琢磨,还是没明白,醇亲王究竟是默认了她的想法,还是否定了她的念头。怀着一己私心,醇亲王未说破,瓜尔佳氏就乐得装糊涂,先享着这片刻的温柔再说。
其实醇亲王想说的是“你是你,她是她,她终究要离开的。”可后面这句,怎么的都说不出口。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能痛快的做到是另一回事。
门外头,管家来报,雁南又去鸿盛茶馆了。醇亲王手上猛地一紧,险些将书页都扯破了,却终是轻一点头,由她去吧。
从在鸿盛茶馆见了昆仑,后又跟醇亲王将话说尽,雁南便有些肆无忌惮的模样。三五时的去鸿盛茶馆坐坐。也不当真的为见三爷或是旁的,只是单纯的跟璇霜、李婶子她们说说话。这一次是特意早送了信,说邀上翠眉的。
“你索性的住过来得了,没事就跑来,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清闲?”
雁南前脚刚踏进门,就听到璇霜的声音。一抬头,笑了。这人还好意思说呢,倚着栏杆嗑瓜子,趿拉着一双绣花鞋,后跟都没套上,可不也是清闲的模样。
“那敢情好,我今后就住下了,吃住都算你的,如何?”
“你算算都吃了我多少顿了?还想着以后,美的你呢?婶子,从今儿往后不许做她的饭。”
璇霜一边“嘎嘣,嘎嘣”的瓜子嗑得脆响,一边还不耽误的数落雁南,顺带晃悠着下楼。她本是在二楼上倚着,瓜子壳丢了满地,有些还落到了台子上去。雁南瞧着,忽然说到“当年师傅最厌烦台子不干净。”
璇霜一愣,脚上微微顿了下,回头望了眼,似乎也想到什么,神色恍惚一下。可转瞬又笑起来,瞥了一眼雁南说:“可不是,那时就你最听话,哄得我爹分不清东西南北,连我这个亲女儿都跟外捡的似。”
那副赌气怨恨的模样,惹得雁南展颜一笑,直戳着她的额头骂道“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不知是谁骂我是捡回来的?”
璇霜满眼的笑意,却强忍着,绷着脸说:“你说是谁,我替你收拾她!”
“一个叫韩璇霜的小笨蛋。”
“没听过这人,倒是知道一个叫韩璇霜的知错了要改的蠢丫头。”
“我说二位姑娘啊,站着说话可不舒服,后面坐吧。刚才有人送信过来,说翠眉家的俩小子闹着呢,这会儿子过不来,让二位姑娘等等。”
眼瞧着雁南和璇霜不着边际的瞎扯,李婶子忍不住上来搭话。那边二人相视一笑,过去的恩怨,如今想想倒也都成了趣谈。
她还说过若是师傅去了,再不管璇霜的话呢。如今不也好的跟亲姊妹?
她还说过再不要雁南多管闲事的话呢,如今不也好的跟一家人?
“都是师姐,平白的招惹人。”
“得,都是我的错成了吧?二妹妹,好长时间没唱了,咱两个排一折?”
可能是说到了韩老师傅,可能是在这台子前,雁南突然想再登台唱上一段。寻找那种久违的感觉。
璇霜眼睛晶亮,点头应到“怎么不好?游园如何?师姐的杜丽娘,我的春香。咱们可没怎么同台搭过戏呢!”
是啊,她们当初谁眼里又真装得下谁?莫说是同台搭戏了,就是台下也没多说过几句话。
耳边似乎有弦乐声起,还是那台下客满喧闹的时候。华服亦是戏装,水袖无,照是翘指走步,清声唱: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那厢里,春香上,碎步前,至于身侧。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小姐……”
唱得久了,只记得那四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自古以来,总欢喜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如这唱词,姹紫嫣红时,看到的已是断井颓垣,如今已秋尽冬来,赏心乐事谁家院?
李婶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衣角按了按眼角。
雁南的意识有些模糊,头很痛,手脚也很痛。那跟璇霜唱戏的一幕,难不成是梦里?这黑漆的一片又是哪儿?
“二妹妹?李婶子?”
试探性的唤了两声,只听到自己的回声,空荡荡、幽幽的传回来。再动动手脚,反绞到背后,绑着的?雁南真的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在梦里了。她到底真醒着吗?
忽的听到一声细弱的嘤咛,黑漆的寂静中反而格外清晰。雁南急忙连声呼喊“是二妹妹吗?璇霜,你在哪?璇霜……”
“师姐?”
弱弱的一声回应,虽瞧不着,可还是得了些许安心。至少都还活着不是吗?
“嗯,二妹妹是你吗?我看不到你,你……能动吗?”
此时,那头的璇霜才真的有点清醒,同样觉得头重脚轻,试着动了动手脚,果不其然也被绑了。沮丧的回答说:“被绑着了,师姐也是吗?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在鸿盛茶馆吗?”
“嗯,我也想知道。我好想还能稍稍移动,二妹妹你说话,我看能不能循着你的声音过去。”
“说什么?”猛然间要说话,璇霜倒是愣了。
“李婶子呢?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雁南只好一边艰难的移动,一边问到。心里却是有些笑意,为璇霜难得这种傻乎乎的时候。
璇霜先是摇摇头,想到就算是自己摇头对方也看不到,又大声说:“不知道啊!师姐,我有点怕。这里好像很空旷,都能听到回声呢!”
毕竟还有轻了些年纪,往日里被人宠着,这会儿才觉得自己不是想象中的能干。
除了开始的慌乱,雁南已经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反过来劝到:“别怕,不管是什么人绑了我们来,既然没一下子要了咱们的命,想来都有别的目的,咱们总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巴掌声。也许是有回声的缘故,此起彼落了好长时间,才又静下来。然后才是一个生涩的男声。
“不愧是雁老板,就是聪明。”
“谁?”璇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询问。
雁南反倒是安静的。这个声音她听过,而且印象深刻。“原来是加藤阁下,阁下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黑暗中,雁南终于摸索到了璇霜身边,原来她们离得并不算远。对方可能见她们具是女子,便不是当真的警惕。
又是好长时间的静默,才听到说话声又起。
“雁老板,人太聪明不一定活的久。”
“人活一辈子够用就行了,就算阁下活到王八那般年岁,又有何用?”
雁南这是拐着弯儿的骂加藤吉英,连本来还紧张的璇霜都被逗笑了。她这师姐可从来都是正经的神色,骂人都是严肃的口气,怎不好笑!
“师姐,你说咱们被那久命的王八抓了来,是不是也算运气?”
“二妹妹别胡说,我那只是打比方,哪儿是说加藤阁下就是王八了!”
这明显的一搭一唱,配合的倒是颇为默契。
“哼,就让你们再惩一阵子口舌之勇。雁老板,你也别怪在下狠心,你说是送你身上的什么给那二位好呢?”
从听出来是加藤吉英的声音,雁南脑海里就已经呈现出事情的因由。想来这人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兵行险招,要拿她去威胁醇亲王和三爷。
“反正你就是要他们知道我在你手上,送什么,送不送不都一样?不用这么吓唬人。再说了,没达到目的前,你还不敢动我们,不是吗?”
兵不厌诈,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璇霜可以肯定,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忍不住又故意说道:“师姐,你说咱们能不能要求个好点地方呆着,这天这么冷,又是阴森森的地方,万一咱们病了,指不定还算到谁头上呢?”
“哼!好地方有,阎王殿。韩小老板可要去?”
狗逼急了还跳墙呢。
“那……算了吧,就这里就好。”
璇霜说话的时候,不知怎的,雁南脑子里突然浮现她翻白眼的样子。这下子,更没什么紧张感了。轻咳两声,又说:“加藤吉英,我知你要做什么。你尽管拿我们去威胁他二人,看有没有效。不过我有言在前,若是现在我们就出了事,你该晓得后果。”
黑暗中,属于男子的、粗重的喘气声,过了许久才慢慢平缓。只听一声冷哼后,再无声息。
过了好长时间,璇霜才试探的问:“师姐,他走了?”
“嗯,想必是走了。”
雁南的声音还略显平静,璇霜却是窃喜的说:“师姐咱们快将绳子解开吧?”
“不行,我刚才试过了,不知他打了什么结,没用的。而且他敢放我们这样在一起,外面必定还有陷阱,倒不如这里安全。至少在三爷他们没答应他的条件前,咱们都不用太担心。”
璇霜也扯了几下绳子,发觉果然如雁南所说,气闷的咒骂,“真倒霉,撞上条疯狗。回头出去了一定拔了他的皮,哼!不知道我叫小辣椒啊?”
黑暗中只听到雁南“嗤嗤”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下雪了啊……
自己恭喜自己,收藏突破200,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