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洪盛祥（1 / 1）
要说这三爷去了哪里,当然不是所谓的苏州,：/此时，三爷正坐在洪盛祥董家①四合七天井的大院儿里，隔着竹编的四方茶桌,左边藤椅上闭目养神的就是洪盛祥如今最能拍板的李老太太。身后则是老太太的长子董耀廷。
早两天三爷就到了董家，直到今日才见到了掌权的李老太太，从见到的第一面三爷就明白这个人不是能简单左右的，这也难怪能在董家老爷子去了后，依然维持着洪盛祥屹立不倒。老太太不说话,三爷也不主动开口,手边儿便是十年往上的普洱，空气里飘的是淡淡荷叶香。想到后院的荷塘，便想起刚才逛了一圈董家大宅,此时慢慢回味倒也很是讲究。
七进院落的深宅大院，依山朝南而建，清一色的二层走马转角楼，每个院子相对封闭却又院院相通。全木结构，材料全是百年以上的楸木，据说为修建这座大院光备料就备了近20年。每层房屋的间架都有四五米高，粗大而结实的廊柱，整根圆木雕花的拱梁就有上百根，木雕的圆窗、方窗、长窗，仅一座木格子门上就刻有一百个不同写法的“寿”字图。院子里四四方方漏斗形的天井，井下正对一棵摇钱树的眼，谓之“钱眼”。
这就是名动西南的大商号，当初的创始人也不过是学徒出身，却能拼出这样一份身价地位，三爷打从心底里佩服。也正因此态度上一直是尊敬有加。许是想的出神，半天才听到那边老太太的招呼。
“咳……三爷是吧？”
“不敢，老太太称呼一声泉钺或者肃恩就好。”三爷客气的半欠身回应。
老太太不露痕迹的打量三爷，他能忍下这么长时间，可见是个有礼却也深沉的人。又过了片刻，才挑眉笑了笑，倒不客气，说：“肃恩是希望我们洪盛祥帮你解决一批不该有的货？”
“正是。”三爷也不含糊。
“在商言商，这又对洪盛祥有什么好处呢？那些东西可不好出啊！”
“货总是要卖出去的，其中三分我要入账，另外的七分利随您取。”
李老太太的眼睛明亮了几分，笑意也多了，却有种玩味的神情说：“肃恩真是个爽快的人，不错，很对我老太的脾气，难得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自视甚高。”
三爷突然明白，老太太两天不见他，一见面又什么都不说，是故意抻着他的。微微颔首，笑着说：“多谢老太太夸奖，不知……”
“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路上要经过的地方也多，各路管事都要照应到，可能要您多等一些时日了，这些日子我会让犬子好好招待肃恩的。”董家的商训，处生意就是处朋友，不管生意成与否，老太太的态度总是非常和善的。
三爷一抱拳，感谢的说：“还是要多谢老太太了，在下还有一位义弟在新军中，此次前来还未曾与义弟相会，正好这几日过去一聚，肃恩就静待老太太的好消息了。”
老太太闪过一丝惊讶，状似无意的问：“肃恩还有兄弟在新军？”
“哈哈，老太太不知，说来也惭愧。我这个义弟，要说家中也算是大户了，可惜思想上与长辈们不同，便从家中跑了出来，几番打听才知到了这边，听说在新军里倒也混出了点模样。此次肃恩前来，总是要过去看看的。”
“是吗？年轻人有些抱负是好事啊！耀廷，回头你准备一份礼物，跟肃恩一起过去，怎么说彼此认识一下嘛。”
老太太神情很正常的吩咐她身后的董家大少爷，仿佛只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可三爷还是能从中感觉到与之前不同的一种慎重。暗自一笑，当初让齐青阳参加新军这步棋，看来是总是有用的啊。
事后，董耀廷当真的与三爷一同见了齐青阳。难得的他与齐青阳是一见如故，加上三爷也是个痛快人，三个人竟把酒言欢直到深夜。三爷似乎是不习惯滇南自家人酿的粮食酒，早已醉醺醺的倒在一边。倒是齐青阳因为来滇南也有段时日了，从一开始的滴酒不沾到现在大碗对饮，跟董耀廷拼酒拼的正酣畅。
董耀廷早有了几分醉意，此时勾着齐青阳的肩膀，喊着“兄弟，好兄弟，以后有事尽管开口，有哥哥我在，决不让人欺负了我兄弟。”
齐青阳大笑，有些结巴的回答“好，董大哥，来，喝，喝酒。”
董耀廷却是连连摆手，打了个酒嗝，说：“不行了，今天喝的太多了，而且时辰太晚，改日再找兄弟喝酒。”
“也行，反正兄弟我在军中也只是闲差，董大哥随叫小弟随到。我还要把我这位哥哥回去安顿一下，自从与家中断了关系，都是义兄照顾我。这次他来也曾跟我通过消息，实在是那些日本人欺人太甚人，义兄才不得已到这边找一条出路。”
董耀廷瞥了一眼昏睡的三爷，顿了一下，略带奇怪的问“跟日本人有关？”
齐青阳无奈点头，小声说：“董大哥别看我义兄豪气干云的样子，也是个花下鬼，日本人拿我义兄心尖尖儿上的人相要挟，不然义兄怎会与日本人做生意。先不说日本人做的那些混账事，就是咱们的国家都是被那玩意儿害的，但凡是有点血性和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做这趟生意。可一时半会儿又没其他的法子，义兄便想到这个暗度陈仓的法子。若不是日本人控制了铁路等交通，义兄也不想来破坏规矩。还请董大哥多多帮忙，多多帮忙啊。”
董耀廷原本半合的眼睛似乎睁圆了些，又看了一眼三爷，才重重的拍怕齐青阳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如此，我明白了，三爷，是条好汉。本来我跟母亲听说是个满族贵人，都不待见。兄弟放心，你们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日本人，哼！他来一个我剁一个。”
齐青阳醉意朦胧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瞬间不见，只是激动的抓住董耀廷的手说“谢谢董大哥，谢谢……”
董耀廷连跌摆手，倒没说多余的话，就这么一步三晃的被随从扶走。
齐青阳直把人送到门外十步远，这才蹒跚的回去。他住的也是走马转角楼，只是二合的，简陋许多，却也算是他自个儿的地方。木质的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他今日也喝了不少，已是强撑到现在。迷糊间刚坐下，就有浓茶递到了跟前，齐青阳看也不看的接过来，一口气灌下去，才抬头说：“三爷今儿可好了，装醉，害得我喝了那么多。”
刚还昏睡不醒的三爷，此时倒清醒的坐在一旁，真无一丝醉酒的模样。淡笑的望着齐青阳，说：“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有董家在，你在新军中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层。”
齐青阳拼命的按压着太阳穴，无奈的说：“以前我可是最看不惯官商勾结的，没想到如今自己倒掉进这圈子里去了。”
三爷微一轻叹，也颇为无奈的说：“我以前是看不明白那些，如今明白了，也莫可奈何。只能换个想法，官商勾结也要看做什么事吧，只要是好事，勾结就勾结呗。”
齐青阳点头浅笑，说：“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前姐和三爷总觉得我傻了。自打在新军中后才体会到，我以前想的多么简单。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愣小子了。”
“看的出来。”三爷倒也没多说，这次再见，虽然分隔时间不算久，可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变化。如今他已经是能挑起一份重担的人了。想到此，又将话题转回董家上问，“你说，咱们这一出唱罢，董家可会答应了？”
为什么会找上董家，事情倒要从头说起了。
烟土，三爷是决不会帮日本人卖的，可也不能跟他们撕破脸。加藤吉英给了雁南的画像，看似提醒，实际上是威胁，他们可以随时对雁南下手。所以当初在景园，三爷爽快的答应了加藤吉英的要求，也是从那一刻起就在盘算。他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让昆仑将许文找回来。说到许文，他跟三爷的旧关系暂且不说，只说这人最大的能耐就是做账，任何账到了他手里，他想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绝没有人能看出漏洞。
而另一边三爷便在琢磨如何解决那些害人的东西。不想害自己人，又要有银子进账，那就只能卖到外面去。明里动手肯定不行，日本人在控制道路上很有一手，唯一的漏网便是马帮这条路。也就是从那时，三爷让齐青阳到云南参加了新军。之所以是齐青阳不是韩玄武也是有考虑的。为了让齐青阳能迅速在军中占据一席之位，银子是不能少的。而他本身家中富有，带银子多了也不会惹人非议。同时他还有着一段辉煌的“叛乱”历史，更给他本人增色不少。至于韩玄武，顶着雁南大师兄的身份留在京城，也许更能好好保护雁南。
齐青阳倒不太担心的说，“八九不离十了吧。董家是白手起来的，跟军政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如果与我们合作，便能弥补他们这一方面的欠缺。而且，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三爷不是七分利随他取吗？再说，就算哪天真出事了，他们也能搏个好名声呢，对付日本人嘛！”
“话虽如此，可风险肯定还是有的。如果我是董家，也不会轻易做决定。越是这种白手起来的家族越是小心谨慎。”
“这里是云南，官府那里有我从旁说话，几乎不用担心禁烟的问题。只要上了路，董家自己就能解决。唯一要小心地就是日本人，可三爷会让日本人察觉吗？如此算来，还有什么风险？不过是借他们董家的名义罢了。三爷想多了。”
三爷深深的望了齐青阳一眼，他真的不一样了。如今的他，倒是比自己更加放的开。若是雁南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开心？想到雁南，三爷忽然又说：“青阳，有个好消息。”
“嗯？”
“雁儿好像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什么？真的假的？”齐青阳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我没有去确认。”
三爷的话，又让雀跃的齐青阳冷静了下来。是啊，就算她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如今又能如何。她是醇亲王的庶福晋，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他们连去看她都不可以。
“没关系，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可以把姐接回来了。”齐青阳有些气鼓鼓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话说完。
三爷却是淡淡一笑，他并不着急，他已经等待了太久，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日。
醇亲王，你不是摄政王吗？那便给你找一些政事做吧。
注：①洪盛祥董家确实是历史上存在的，云南腾冲那里曾经是有庞大的马帮，和繁荣的跨国贸易。然后有东董、西董和弯楼子之说，分别代表了洪盛祥，茂恒，永茂和三个大商号。每一家的历史都绵延很深，这里只是借用其中一点。
其实也是某苏去过云南后听说的，话说很向往。腾冲很美，值得一看。声名在外的丽江则商业化腐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的晚，现在才更新，俺家三爷也不是善与的人啊，呵呵……
之前忘记解释标注的地方了，今天补上。大家要时刻提醒俺错漏的地方啊，错别字就算了，俺懒得改。如果是内容有出入，一定要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