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归离恨(1 / 1)
宣统元年的春节, 网:,朝廷抓了不少的人,据说牢房都填满了还不够。刚过了十五才三天,熊成基谋刺海军大臣载洵和萨镇冰,未成被杀,又是牵连了不少的人。
然后紧张的气氛由此蔓延。上至朝中大臣,下至贫民百姓,都有点人人自危的架势。路上的行人匆匆,见面的熟人也只是点个头问声好,可不像往年总要唠上半天。至于曾经最热火的茶馆、酒楼如今是人烟罕至,几乎家家挂起了“莫谈国事”的小牌子。老百姓能讨论的也只剩下了那些风花雪月、家长里短的无聊事情。于是乎,年前那场惊动满城的婚礼变成了说多少次都不厌烦的故事。
如今的鸿盛茶馆改头换面,成了说书场,什么三国演绎、隋唐演绎的照说之外,必不可少的便是与它息息相关的那个故事。倒是成了京城难得一见的热闹地方。
“阿黛姐姐,你说那个雁南飞真的死了吗?”
说书先生刚刚停下惊堂木,角落里一个的粉衣小丫头就开了口。被她问到的紫衣女子却是赶忙捂了她的嘴,责怪的白了她一眼。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知道的事情少开口。这鸿盛茶馆现在可是三爷名下的,据说三爷放了话,这里不许有一个死字冒出来。”
小丫头睁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点头,掰开紫衣女子的手,又问:“那三爷真的像说书先生讲的举家迁往苏州了?”
紫衣女子点头,小声说:“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呢。”
“俏花旦重情归离恨,痴情郎含恨走他乡。还以为是说书先生故意编的呢,雁南飞和三爷真可怜啊……”正是十五六的年纪,听了这痴男怨女的故事,便是感慨不断。
紫衣女子毕竟是年纪大些,人也老道稳重了许多,倒是不太看得出悲喜,只是真诚的劝道:“阿靛,这些话我们在外面说说就算了,回了府可千万一个字儿都不能提。被人捅到福晋和王爷那里,轻的一顿杖刑,重的是直接逐出府。早先已经惩治了好几批人了,你可千万记住。”
小丫头又是不住的点头,认真的答应:“放心吧,阿黛姐姐,侬晓得地。”
阿黛点点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催促阿靛准备离开。
“阿黛姐姐,不用担心啦,庶福晋很好说话啊,我们回去晚一点也没事的,出来之前她还跟我说要我多逛逛呢!”小丫头见阿黛脚下步子很快,匆匆跟在后面,话是没在脑子里转圈儿的说出口。
阿黛忽的停下来,微微皱眉的望着阿靛,过了片刻才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主子好说话就纵容自己。阿靛,你刚来,很多事情不明白,记住一句话,也是姐姐我这么多年琢磨出来的。只有按着规矩做事,你才能在府里生存下去。”
阿靛不太明白,却是领了阿黛的好,笑得露出两个小梨涡,说:“嗯,记住了。”
虽然知道阿靛并不曾真懂,阿黛也不想再多说。这小丫头是刚从南边被买来伺候庶福晋的,因为人看上去傻乎乎的可爱,被庶福晋留在身边,按着一等丫头来教。她错了,还有嬷嬷来管,上面还有主子责罚,自己已经算是多嘴了。她是从下被卖进王府,早知道了一个道理,多说便多错。
等阿黛和阿靛到了兰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远远听到寿元公公焦急的声音,两个人愣愣的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刚进院子,就看到满院川流不停的人。大夫、奴婢、公公、嬷嬷,几乎人人使用跑的,只差没将地都踩得抖起来。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庶福晋又犯病了。阿黛和阿靛急忙丢了手中的东西,往主屋奔去。还没到跟前儿,就听到里面的吼声。
“止血啊,你们是做什么的,止血都不会了?朝廷白养你们啊?为什么她还在咳?一群废物,废物……”
阿黛皱眉,叮嘱阿靛守在门口,自己却转了方向离开。混乱的兰苑,谁也没在意她去了哪里。而傻乎乎的阿靛就在一连串的咒骂声中,又开始发呆了。
阿靛进府的时间不久,却知道王爷深爱着庶福晋。每次庶福晋病的时候,王爷就会暴躁的要掀屋顶。那为什么说书先生要说王爷喜欢的是那个唱戏雁南飞?好奇怪。
“馥香,馥香,你醒醒啊,别睡了,跟我说说话啊!馥香,我已经让人种了兰花了,你不是最喜欢兰花的吗?再等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了。馥香,别睡……”
阿靛悄悄的望屋子里,床边的王爷真的好深情啊!眼睛红红的,他哭过了吗?握着庶福晋的手,片刻也不曾松开。据说这院子以前种的全是梅花,却因为庶福晋喜欢兰,王爷命人一夜之间全改了。阿靛糊涂了,她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到底王爷喜欢的是雁南飞还是庶福晋呢?然后,耳朵很尖的听到拐角处两个小丫头在私语。
“听说庶福晋很早就进门了,却因为跟王爷闹别扭,被王爷冷落。王爷娶那个戏子也只是为了气她,那戏子死了王爷才又认识到庶福晋的好。”
“不对,我听说庶福晋以前被福晋打压的很惨,都见不到王爷的面儿,王爷才误会她的。娶那个戏子也是福晋一手安排的,为了欺负庶福晋。后来王爷揭穿了福晋的阴谋,才又对庶福晋好起来。”
“怪不得福晋从来不过来这边,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那当然,我表姑妈的二姐家的女儿的夫君的表妹在福晋院里当差,这就是她告诉我的。”
阿靛被那一串儿的亲属关系搞的有点晕了,却有一点还是明白了。王爷真正喜欢的是庶福晋,雁南飞只是被王爷或者福晋利用的无关紧要的人。可转念一想,阿靛又不明白了,既然无关紧要,为什么要利用,反倒是拆散了雁南飞和三爷?
“阿靛,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在身后出现的声音,吓到了阿靛,条件反射的捂起耳朵蹲到一边。
却听那个声音又响,“怎么又蹲下来了?我又不是你娘,也没准备要打你。”
阿靛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到是一脸和善的张嬷嬷,才挠了挠头站起来,傻笑着说:“嬷嬷是你啊,我,我被我娘打惯了嘛。嘻嘻……”
张嬷嬷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铜盆塞到她手中,假装严厉的说:“去,换盆热水过来。别在这里瞎混,当心被主子看到,仔细你的皮。”
阿靛扁扁嘴,本想说她没瞎混,却在张嬷嬷的瞪视中瘪了下来,乖乖的端着盆跑走。回头的时候看到刚才私语的两个小丫头被拧了耳朵,开心的差一点绊倒。
阿靛不知道端了多少盆热水,直到月亮挂在了偏东方向,感觉整个院子才消停一些。阿靛打着哈欠,看到有几个太医满头大汗,又好像很开心的拎着药箱离开。阿靛想,太医高兴,是不是说庶福晋的病就快好了?
“哎,傻笑什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黛捅了捅蔫儿蔫儿的阿靛。
阿靛揉揉惺忪的眼睛,真像是被霜打了茄子,委屈的说:“阿黛姐姐你去哪儿了,我腿都要跑断了。这会儿好困啊!”
“呸,这点活儿有你以前下地重?你还能跑断腿?哎,打起精神,我刚问过嬷嬷了,今天晚上要留人守夜的。”
阿黛其实也挺喜欢阿靛这小丫头的,看上去憨憨的,嘴边两个小梨涡,随着说话时隐时现的,特别有趣。又想起记忆中的家人,她也有个妹妹的,如果活着应该跟阿靛一样年纪了。看着阿靛苦着一张脸,不自觉的说话时更轻柔了几分。
“好了,别一副哭相,被王爷看到要骂你的。庶福晋病着,忌讳这些。大不了如果我和你守夜,你悄悄的睡会儿我盯着就是了。”
阿靛的眼睛瞬间亮了,抓着阿黛感激的说:“阿黛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
“你个鬼丫头,少来这一套。”戳了戳阿靛的脑门儿,阿黛掩着嘴笑。
阿靛抓抓头,瞄了一眼里面,小声的问:“阿黛姐姐,到底庶福晋得的什么病啊,怎么老是不见好?以前我听我们村里的老人说,咳血的是痨病。”
阿黛匆忙将阿靛拉到角落,后怕的看看身后,重重的打了她一下才说:“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不知道咱们王爷最忌讳大家提庶福晋的病吗?”
阿靛眼睛眨啊眨,无辜的说:“我也就跟阿黛姐姐说说嘛。真是痨病?”刚问完又被阿黛打了一下,阿靛揉着红了的手背,委屈死了。
“不是痨病,只是身体不好。你以后不许再问了,知道吗?谁都不能问。”
阿黛虽然严厉,可还算是回答了。有了答案,阿靛也满足的点头,保证以后决不再问。阿黛还想再叮嘱两句,却听到有人在喊她们,赶忙的拉着阿靛跑过去了。
却是张嬷嬷转达庶福晋的意思,说是大家为她累了大半天了,做主让所有人都去休息,还每人赏了一锭银子。周围都是谢恩的声音,阿靛心里也特别欢喜,默默的向菩萨祈祷,这么好心的庶福晋,菩萨一定要让保佑她身体早点好起来。
阿靛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晚上困觉很早,早晨却也习惯了早起。天刚蒙蒙亮便醒了,屋子里的烛火燃尽,只有窗口透进来了些微亮的光。阿靛盯着木雕的梁柱,还是花了片刻才认清自己已经不是在家乡了。想起来晚上做的梦,她在田埂边奔跑,周围都是黄色的野菊花。忽然很想去看看园子里的兰花。
兰苑其实并不大,许多时候也是安静的。因为庶福晋不喜欢人打扰,王爷便下了禁令,除非是兰苑伺候的人,其他人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园子。之前她常听到外面有人私下里打探兰苑的事情,可自从处理了几个私下嚼舌头的人后,再没人敢随便多话了。加之昨晚庶福晋又犯病了,于是,今晨的园子,空空荡荡又安静异常。
阿靛逛着看不到人影的园子,越来越觉得有种凄凉的感觉。阿靛觉得自打进了王府就变得奇怪了,那些兰花还没开,自己却一根筋的跑过来。正准备回去,却远远的看到湖心亭里有个模糊的影子,突然变得害怕起来。听说这园子里曾经死过人,不会是阴魂不散吧。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像是在唱什么。
“一时间望眼连天,忽忽地伤心自怜。”
“知怎生卿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为我慢归休款留连……听,听这不如归春暮天……”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各位亲,应该明白的吧?
生病,明天休息,后天再更。吃药,睡觉。
另,今天被医生排除了甲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