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送葬曲(1 / 1)
白练被挂起,灵堂也布置了。春熙班的人都换上了孝服,为韩师傅守灵。可若是仔细去看,却能发现悲伤的众人中却少了最重要的几个。
若是此时去找二姑娘,却能听到房里传出细弱的交谈声。
“不行,这样对韩师傅太不敬了。”
“青阳,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我想爹他会理解的。”二姑娘的声音,娇滴滴的,柔柔的,与以往的小辣椒式截然不同。
“还是不行,我怎么能躲在韩师傅的灵棺里?不能惊扰故去的人。”
“青阳你就别细究这些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尊敬,可韩师傅辞世,确是最好的机会送你离开。我想,韩师傅也不希望春熙班有危险,所以他在天有灵会答应的。而且我已经跟人联系好了,出了京城就接你往南去,然后出海到国外。”
“谢谢三爷,可是,这样真的能行吗?”三爷说的仔细,青阳自然也明白。可紧锁的眉头还是流露出他的犹豫。
“你就不要犹豫了,你走了,我也能松口气。”这个却是玄武的声音了。也不是当真的嫌他麻烦,只是他不走,春熙班就是在风口浪尖儿上飘荡。
齐青阳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自觉的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雁南。喊了声,“姐?”
其他人这才发现雁南似乎有点不对劲。
三爷手伸到眼前晃了晃,关心的问:“雁儿?怎么了?”
雁南恍然回神,环顾所有人,却是皱着眉说:“啊!我没事,只是总觉得奇怪,师父头一天还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病的不行了?师兄,这中间真没有发生什么事?”
玄武想了想,很肯定的说:“没有,晚上的药是我亲自煎好了看着爹喝下,然后等他睡了才离开的。可早上起来就看到爹气若游丝了。大夫说爹年纪本就大了,这次的病拖的时间太久,把人的心神都耗尽了,如此也不算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雁南摇摇头,哑着声音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觉得师父走的太突然了,让人……无法接受。”
三爷拍拍雁南的肩膀,安慰到:“雁儿,不要想太多了,大家都很难接受,可这是事实。走了的人就要让他放心的走,你这样韩师傅会牵挂的。哎,如今还是先解决青阳的事情吧。”
雁南长叹一声,甩甩头并扯出一丝笑,努力的打起精神,说:“知道了。你们刚才说的我有听到。我觉得藏在灵棺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想要怎么样?”二姑娘奇怪的反问。
“粉墨登场吧,所有的人装扮起来,青阳也是,扮花脸,将面容遮盖住,与所有人一起唱一台送别师父的大戏。”
“你疯了?那青阳不是很危险?”
还是二姑娘,质疑的反驳。玄武和三爷则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瞒天过海?雁儿,用的好,就这么办。那些有心人,一定会在暗处动歪脑筋,难保不会打灵棺的主意,到时候反而麻烦。不如混在所有人中间,就算是看到情况不对,制造点混乱,也比较好逃跑。”
雁南看向三爷,投以相知的一笑。再看另几人,似乎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我便去挑几个可信任的人,只有我们几人怕是到时候护不过来。”
雁南点头,玄武想的更细了。“这些就有劳师兄安排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知道是韩师傅离去前说的话,还是碍于齐青阳的面子,二姑娘对雁南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察觉到二姑娘的关心,齐青阳她感谢的笑了笑,认真的说:“璇霜,可以的,我相信姐。”
当事人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辩驳的,这就四下里去忙活吧。
他们很清楚,出殡那天,所有人的生死为之一夕。
若能提前知道,会是一切的转折,悲喜,离散,此时可会这般?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春熙班的所有人将油彩涂上,将彩衣换上,将一场送葬演绎成昆曲盛典。那一路的曲笛弦乐,唱念做打,引来路人的驻足与议论。
有人斥责,有人惊讶,有人赞叹,却都与那些认真的春熙班人无关。
景园的二楼上,却有一人带着期待的笑望着这一幕。
“浩二君,你觉得他们会把人藏在哪里?”
“灵棺。”
加藤捏着酒杯,鹰一般的目光凝聚起来,这么容易猜到,似乎不该这么简单吧。
“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之下,真是期待事情的发展啊。可有让人告诉那个姓刘的?”
“嗨!”
似乎是为了证明浩二的话,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有人拦路的声音。加藤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容,看戏的心情更加认真了。
“停下,本官奉命捉拿叛党,所有人不许乱动。”
雁南与玄武互看了一眼,意料中的事情,意料中的人。
“刘大人,又见面了,大人吉祥。今天是我师父出殡的日子,您要捉人?还是故意找麻烦?就不怕对去世的人不敬会遭报应吗?”
今天,雁南一点不想和颜悦色,不想与任何人虚与委蛇。
“你……放肆,官府奉命行事,若有阻拦,与叛党同罪。来人啊,去给我把灵棺打开。”
从一出现,姓刘的就是坐在马上的嚣张样子,这样的公然无礼,就是路边不认识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太过分了,怎么能开棺呢?”
“当官的就能不顾礼仪了吗?真是老天无眼啊,让这样人的做官。”
……
那些士兵本来是要听命,结果却又因为百姓的指责,而显得犹豫不决。更何况,无故开棺这种事,真是要遭报应的啊!
马上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不妥,犹然叫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大人,可是,可是,真的要开棺吗?会不会,会不会……”
“啪”的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那出声质疑的小兵身上,一道红印立现。刘痞子似乎因为自己的权威被挑战而越发愤怒,嚷的声音都要破了。
“放肆,你们要抗命吗?还不快去……”
其他的兵士看躲不过,嘴里咕哝着像是祈祷的话,一边小心的靠向灵棺。可还没到跟前,就被春熙班的众人给挡住,不许他们再向前一步。
愤怒的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姓刘的,我们尊你一声大人,可不要太过分,我爹的灵棺岂是你随便乱开的?”
“哼,二姑娘,本官办差,又岂容你随便质疑?本官收到确切消息,你们春熙班窝藏了齐济,借着你死了的爹出殡,要将他转移走。二姑娘,你最好躲一边儿去,本官或许还考虑你的罪行。”
雁南奇怪的看着刘痞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他能那么笃定人就在灵棺里?甚至,那么确定这个叛党就是青阳?
“刘大人的消息来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先是说捉叛党,又说是齐济,大人这么确定啊?”
被雁南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谨慎的看着刘痞子。
“我……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你们最好不要阻拦本官办差。否则……哼!”
雁南冷哼一声,心想不过是个纸老虎,不知是谁给他撑腰,在这里耀武扬威。一甩手,说:“好,大人既然这么说,那雁南怎么敢拦着。大人您坚持要开棺,可以,但您可要先把话说清楚了。若是开了棺还找不到你要的人,又该怎么算?”
“哼,若是找不到,本官就当着大家的面磕三个响头给他。”
“很好,就这么定了。师兄,叫大家让开,开棺给刘大人查看。”雁南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玄武一声冷哼,愤怒的目光只差没把刘痞子给撕了。那抬棺的都是精壮小伙子,轻轻的将灵棺放下,却只是退后了半步,依旧小心的守着。
围观的人都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这种大白天开棺之事,还从没见过,可别沾了什么晦气。
雁南亲自推开棺盖,看着靠近的刘痞子又冷冷的说了一句:“大人可要小心。”
刘痞子一阵寒气浸身,也不知是雁南说的冷话,还是棺木里透出的阴气。却是不敢再向前去,抓了最近边儿的一个小兵,让他去代为查看。
却不想那小兵只瞄了一眼,大惊失色,嚷嚷到:“大人,里面只有一个死人。”
“什么?”
刘痞子不相信,状着胆子跑到跟前,也是只瞄了一眼,却是傻了。里面除了去世的韩师傅,还真的没有他要找的人。
“刘大人,可看清楚了?你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师父吧?如果是的话,我看您晚上等着会比较好。”
“啊……”周围一阵大叫,有些人被雁南的口气吓住。
刘痞子极力的维持镇定,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吞了吞口水,小心的往后退,却被玄武和其他人截了后路。舔着脸笑着说:“呵呵,误会误会。”
“姓刘的,你就这么走了?休想!”
“对,姓刘的,给我们师父磕头。”
“磕头……”
不用雁南再说什么,刘痞子就知道他今天是栽了大跟头。可让他给那个老家伙磕头认错,他也万万不情愿。突然急中生智的喊道:“慢着,这里面没有,不代表你们没有窝藏。来人,给我一个个的搜,你们将脸涂成这样子,可不是要浑水摸鱼?哼!妄想!”
说到最后,他倒是一副得意的样子了,想来是为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心。
春熙班的人具是一愣,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二姑娘更是紧张,抓着身边人的袖子,就想要开溜的模样。
景园二楼,加藤看着路上的闹剧,眉头慢慢的敛起来。
“少爷,我们让姓韩的早一点见阎王,布置这些,难道我们想错?”浩二奇怪问。
实情是,他们打探到春熙班藏了人,便害死了韩师傅,料想春熙班会借着出殡将人送走,所以又通知了姓刘的。为的就是给雁南安上窝藏叛党的罪名,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她身后的两个男人。
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看不出长相,却是在听到他们的话后,杯中酒洒。小心的瞥了一眼他们,美丽的凤眼发出怒火,要将他们的样子印到心底深处。
却见加藤倚栏深思,忽然说道:“浩二君,你下去将那个花脸的家伙推到姓刘的面前。”
如果他猜的没错,他们是要兵行险招,那个被几个人遮挡在最后面的家伙,一定有问题。真是有趣啊,他似乎开始有点欣赏那个女人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话。
“你,你,还有你们两个,都给我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了。大爷我要仔细看看,哼,想浑水摸鱼,没门儿?”
因为刘痞子的坚持,整个春熙班已经要出离了愤怒能控制的边缘。
“太过分了。”
“凭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刘痞子,可他是官,是手中有权力的官。与开棺“验尸”相比,那些士兵也更愿意去搜查活着的人。于是乎,现场已经乱得不得了了。
“这么说,刘大人今儿个是一定要与我们春熙班过不去了?”雁南挡在所有人面前,笑得有点诡异。
刘痞子一愣,反倒像是他收了委屈,气鼓鼓的说:“放肆,本官奉命办差,是你不停阻拦,小心本官将你也办了。”
“办?那敢问大人要怎么办?您说我师父的灵棺里藏了叛党,如今没搜到,您又要搜我们每一个人。这就是大人办案的方式?难道我们平民百姓就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大家来评评理啊!”
早有看不过的百姓,虽然害怕士兵手里的刀剑,可帮腔还是会的。议论纷纷的将场面改成菜市场,只差没拿唾沫把刘痞子他们给埋了。
一时间只听到刘痞子的吠叫,却不见有动作。
突然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二姑娘一脸紧张的看着摔倒在众人面前的花脸。
那花脸紧张的望着周围,总是想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