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1 / 1）
大雨随着滚滚巨雷瓢泼而下，无暇站在北城颜将军府外身体内外透骨寒冷。
天不助我？她茫然站在雨中，心里犹如奔马掠过，这一次环环相扣，却原来在这里就损兵折将的是自己？
有人将一身厚重蓑衣披到她身上，她茫然回头，看见僮三站在她背后。
雷电间隙，看到他脸色如常，只是那双眼睛，看着她除了迷惑，还有更多的冷然。一个颜如玉就已经伤透他的心。
无暇咬咬牙，挥手，跟着她的100多人冲进颜府，刚才过来拆颜府的将士、百姓在漆黑的夜色里都纷纷走避着躲雨，她没说话，逆着人流向颜府走近，谁都可以放弃，她不可以，不可以！不然坚持了一辈子，失去了那么多，岂不白白浪费？她绝不允许，不允许流了这么多血还有不战而败这种事情发生。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拉住她。
“无暇，有我呢。你有伤，别在雨里泡着。”僮三说完，带着人继续拆墙。
无暇看着黑暗中他矫健挺拔的身影，心里一痛。
她不是不知道，颜如玉对僮三一见钟情，为僮三在贝洲穿针引线；为僮三将最秘密的地道告诉给颜家之外的人；为僮三把父亲送她的地转手送给僮三，让他在贝洲建僮府扩张势力；为僮三她甚至微笑着去送死。这个女人甘心情愿为了僮三付出一切，可僮三始终不给她半点名分，是因为她无暇？她不敢奢望，从来都以为他是她的三儿，从来都当他是自己当年背回来的那个孩子，却没想到，有一天，他走过来对她说：“无暇，有我呢。”
无暇摇摇头。转身几个起落，向城中而去，飞身来到周月然的将军府，这里也是一片暴雨，她悄悄潜进府内，只有周月然的书房还亮着灯。
一阵铮铮的琴声从房内传出来，音律苦楚悲切。
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情种。没有犹豫，她拍拍门，门豁然打开，周月然一身白衣站在灯光里。
“是你？”口气里充满了敌意。
无暇当做没听出来，对他道：“雷雨天正是他们放心大胆落巨石的时机，现在你的人都在躲雨，下个死命令吧?我们必须尽快建好瓮城。”
“下个死命令？”周月然充满挑衅地反问。
“是，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敌人顷刻即到，你不让军队上，百姓更不会上，我们……”周月然一摆手，打断她。
“我们？无暇姑娘，我从不知道我和你是我们，你说帮我守城杀敌，现在你敌人没杀半个，我们已经死了31人。你口口声声说救城？诚意何在？别告诉我你从城外飞进来的，从城外进城的密道虽然我不知道在哪里，却知道肯定有，你悄悄潜进城中，未带半分粮草，说你来助我攻城？城外你抓到的人又在哪里？”他逼问着，顿住，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浑身滴水的无暇，仿佛要重新估量无暇。
无暇并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这些，于是不动声色，看他怎么继续，只见周月然继续不屑道：“你口口声声说救城，难道只能靠建瓮城救那城吗？你手上明明握着最好谈判的筹码却不用，让我们多少天没吃饱的兵将百姓去冒着大雨建瓮城？你到底是何居心？”
一股凉意擦过无暇的心口。
从来都知道难的时候，说不定更难的还在后面；苦的时候，说不定还有比当前苦万倍的痛要承受，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天让她背点的时候，周月然也来踢一脚。
无暇漠然看着他，周月然显然情绪还在失去颜如玉的悲切中，双眼血红，怒视着她继续道：“你为了什么来这里？不惜弄死那么多人，你到底是为了救城还是为了别的目的？别告诉我你一心为民，我不信!”周月然要不是手紧紧抓着门框，早就冲过来将无暇撕开。
无暇看着他，虽然浑身还在滴答水，心却慢慢定下来，最差的结果都不怕甚至欣然而往，这些又算什么？她冷静地蹙起眉头道：“我之所以跑回来让你下命令，是因为看你守城这么多月，是条汉子，让我告诉你原因？你不如下地狱去听，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照样有个叫周月然的将军去下命令。”
“你敢？”周月然没想到她突然将他的军，忍不住，一把掐住了无暇的脖子。
无暇细细瘦瘦的脖子握在他手中，她脸色都没变，继续用没有温度的眼神扫他一眼，慢慢提醒：“只要一用力就能为颜姑娘报仇，慢慢用力会死的很痛苦、很慢。”那冷冰冰的口气好像脖子不是她的，命也不是她的。
周月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浓雾般女人，在她淡定从容的苍白面孔下，终于败下阵来。“滚！”他一甩手将无暇甩出数米，看着她摔进雨中，便扭头彭一声关上门。
无暇躺在泥水中，惊雷扫过她头顶，突然，她想起有那么一天，下着一样的暴雨，她刚当上府主不久，执行完任务从外边回府，有人给她打伞，却突然从侧面射来无数暗箭，她就地打滚，险险躲开，一只胳膊还是负伤，箭擦着她的胳膊飞过去。正要起身迎敌，已经有人冲过去，只有一个身影，在层层扑过去的身影中远远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四下摸索着急切地问：“受伤了？”那个人刚从战奴营出来，眼睛里没有别人，只有她。
那一刻在偌大的雨帘中，四处嘶喊的杀戮中，她终于明白了他说的那句话，他的确是她的致命弱点，因为她一看见他，就只想抓住他，扑进他怀里，呼吸有他在的空气，打雷的时候被他紧紧搂着抱进怀中；因为她一看见他，就有了泪意，想扑进他怀里，哭着跟他喊，你怎么不早来？怎么不在我身边？
裴以诺？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一个人看不到晴天……
无暇黯然地慢慢从泥水中站起身，仰头看惊雷擦肩而过，再没有一个怀抱躲雷，所以才这么孤独，这么冷吧？
她摇摇头，用力几个起落，向北城飞去。
“裴以诺，你最好在天上看着，我建不了瓮城，便杀入敌营与少主决斗，对于哥哥，我已经尽力；对于你，我一定让当初怎么对你的人，千万倍偿还！”她咬着牙，冲进四处亮着灯盏的客栈，里面坐满了等雨停的军士和百姓。
她上前一把拉住一位军官模样的人，问道：“你家里有人住在贝州吗？”
那人被无暇轻松提前，被她一脸杀气腾腾，惊得忘了腰里还别着刀，只得乖乖点头。
“全家？”无暇从牙缝里挤出狰狞的声音。她当然知道，这里大多是子弟兵。
那人再乖乖点头。
“等着给你们全家收尸吧，如果你还有全尸的话。”无暇恶狠狠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跑过来威胁这些人？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娘们！”那人还在无暇的无边杀气中犯晕，旁边的兵士已经提刀要围剿无暇。
“她说，现在不去全力建瓮城，我们贝州全城不保，血流成河的日子就在眼前！”一个男人的断喝从门口响起。
大家一看，一群兵士立刻呼啦啦行礼：“将军！”
周月然一挥手道：“立即建瓮城，昼夜不停，不执行此令者杀无赦！”他刚说完，身后执法队整齐划一向前迈步，刀出鞘。
军士一见，立刻哄一下冲出客栈。
执法队转身进雨中各散落部队发布命令，监督建城。
无暇扶着桌子，站在那里。
周月然并没有再看她，走进雨中，向颜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