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还未心动已成痛（1 / 1）
“小姐呀，少爷说要搬到后山来，和你一起住。”
“什么？”停下手里的针线，我抬起头，看见小娇儿晶亮着眼睛巴巴地看着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什么意见？”忐忑地望着我，那双大眼睛闪啊闪的。
这丫头，今日好生奇怪。
“你希望我什么意见呢？”我和她打太极，兜个圈子把包袱又丢给她。得意地看着小丫头抓耳挠腮，眉头紧锁，我噙了坏笑。
“小姐啊，你难道就没发现，少爷越来越粘你了吗？”
没想到思忖了片刻，她又整装上阵了。
不过我却觉得更好笑了！我和思儿现在，可还真说不准是谁粘谁呢！
“那又怎么样？”
索性放下手里的刺绣，拉她坐在桌边。
“你这鬼丫头，到底是要说什么啊？跟你家小姐在这儿兜了半天圈子了！”
“小姐我——”
嗖——
原本安逸的午后，幽静的后山，不知怎么地居然就刮起一阵阴风。小丫头好像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偏就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阵旋风给噎了回去。
我狐疑地望一眼窗外，起身关好窗子，复又坐回她身边。
“没事儿，可能是哪个大仙练法术呢。你说啊，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来的？”
“小姐——”
再抬起的大眼睛里，居然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好好的，又哭的哪门子啊？
“娇儿，是不是你家少爷给你气受了？”脑海中又闪现出香儿枯萎的身体。思儿啊，明明是那么人畜无害的一个可人儿，可偏偏有时候又那么难以让人琢磨。那残忍的手段和变色极快的脸，不由得让我每每回想起就忧心忡忡。
“小姐……娇儿要走了。出来这么久，少爷估计要差遣奴婢了。”
说罢，她匆匆地拭干泪水，起身就走。
“嗳？这丫头这是怎么了嘛，怎么神经兮兮的。”
望着门口，人家一溜烟儿，早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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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懒散的阳光透过窗子，亦洒在同样懒散的我身上。午后的安静，后山的空幽，再加上那熟悉低沉的朗诵声，叫我昏昏欲睡。
“盈眸回转顾盼辉，巧笑嫣然朱唇启……愿得佳人一心属，不问红尘几度——”
啪——
“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你睡得都流口水了！”
微凉的手指，轻拭我嘴角。我迷蒙的眼渐渐清明，视线里思儿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的脸，俊美动人。
“我……又睡着了？”
“估计还做梦了，不然也不能口水涟涟。”直起腰，他背起手，哀叹着摇头不已。“还说让我读诗词给你听，自己却没心没肺地跑去会周公。”
我红着脸，搓搓衣角。
“那个，你老读这些深沉空洞的东西给我听，我自然要犯困的嘛！”
“哪里空洞？”他像是看怪物似的看我，“明明是最动人的，听听，如此真挚的爱恋。心爱的女子，在作者的眼中如此完美无缺。为了她，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为了佳人一笑。虽说只有短短一句‘不问红尘’，但你可知，这其中要包含多少舍弃和割让？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解风情，太没心——”
“没肺是吧？”老说我没心没肺，你个没大没小的！
迎着我有些愤愤的目光，他倒是不敢再理直气壮地数落我。
“好吧好吧，你不爱听这些，我给你读些白话的，可好？”
“嗯。”闷闷地应了声，我再度坐了回去。
然后是纸张被翻动的窸窣声，我歪了头，将脸枕在倚窗的手肘上，目光望着涟漪圈圈的小碧湖。
“问卿可敢信？猛禽可驯服，倚卿而卧轻合目。问卿可敢想？狼豹可食素，咀嚼青草做骨肉。问——”
“停！”
“又怎么了？”苦着脸的某人，幽怨地盯着我。
“解释下嘛，都什么猛禽狼豹的，这和你的‘卿’又有什么关系啊？”
幽深的眸子闪了闪，那夜空的颜色又浓重一分。我看他轻巧地拢好我耳边散落的发丝，眉眼温柔。
“这都不懂，傻萌儿。意思就是说，你敢信吗？凶猛的野兽倚在你身边都会变得温柔驯服，吃肉的豺狼虎豹遇到你，都成了吃青草的大白兔。”
“这不是扯淡吗？”我实在忍不住要打断他，“写这些稀奇古怪的诗词的，都是些什么怪人啊？”我嗤之以鼻。
“呵呵，萌儿不相信？”他笑着倒了一杯暖茶，捧在我掌心。“如果说曾经有一个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一心只想让整个三界都膜拜在他脚下的人。忽然因一个机缘巧合，被放逐出了尘世。然后，他遇见了他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情感，也遇到了那个他愿意为之改变的人。最后，他决定完全放弃他之前所拥有的一切，要和那个人厮守一辈子。这样——”他揉了揉我松软的发顶，“这样你会相信吗？”
“噗……哈哈！”望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我到底还是没忍住笑。“思儿在哪里看到的这样胡编滥造的桥段？姐姐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乱看那些有的没的杂曲小品嘛！那都是凡间那些市井艺人，胡乱写出来哄小姑娘的。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仙界名门才俊，居然好这口儿！传出去让那些爱慕你的仙子们知道，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你不肯信？”
他执拗的样子再一次让我笑到小腹酸痛！
“你知不知道，越是曾经冷酷无情的人，一旦他遇见自己心头所爱，就越会——”
扑棱——
一只肥硕的大白鸽，砰地落在我臂上。嫩红的小爪子，战战兢兢地抓着我的衣袖，翅膀哆嗦着保持平衡。
“哇，哪里来的白鸽，真是漂亮。”
顺着窗子向远处望去，某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我觉得蹊跷。
“萌儿，我还没说完呢！”
“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读诗词？”
“唉！我到底是哪里欠到你了……如果真是轮回宿命，你我族类不同，也不该有瓜葛的。再者，我都三万多岁了，要欠你也一定是在上古时期。怎么会呢？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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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娇儿的一颗心总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匆匆走过小路，明明是幽静无人的，却总感觉到有一双阴郁的眼，在背后如影随形。
是心理的不安在作祟？抑或者是……
不敢再深想下去。可是脑海却不听任她的指挥，眼前反反复复都是小姐软弱地躺在少爷身下，迷离着眼眸的样子。还有那个男子微微撑起的身体，抬起脸的那一瞬间，掠夺占有的笑意那般妖冶可怖。
主人，已将小姐掌控于手掌间。宠着，还是毁了，却都在他一念之间。
要是默默地相守，就这样披着虚假的外衣给小姐一世安稳倒也无妨。怕就怕，那男子爱红了眼。就像神经已经绷紧，恁地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将那份痴恋推助成失控的业火。到时候，烧毁的不仅仅是小姐好不容易安逸下来的生活。怕就怕，就连那美丽倾城的男子自己也会一同灭亡。
小娇儿的私心呐，除了那救命恩人却更为了心头那一份明知无望却依旧忍不住付出的爱意。恐怕是，就在那少年端起人参汤碗冲她微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心塌地。
所以，主人。我宁可小姐离你而去，也不希望她毁在你手里。因为，后者会让你们同堕阎罗，而前者也许只是一个重创！不过既是创口，那也自然有愈合的一天，对吧？
这样想着，脚步照比刚出门时，自然就要坚定许多，轻快许多。和小姐约定的凉亭，那八角的飞斜顶已隐约可见。她顿了顿，仅仅是一个歇气的当口，周身便被冷气弥漫。
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气息会让她，身体冰冷僵硬的同时又心跳如鼓。
木然地回过身，果然是那男子略带邪气的脸。
此刻，他似乎是一名带着顽劣笑意的孩子，嘴角勾着，目光戏谑地好似要同她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然而同时，他又像是索命而来的鬼君。生和死的权利，拿捏在他指尖，那样阴森的玩味，是只肖一眼便会失去气力的震慑。
腿一软，她跌坐在卵石小溪上，呼吸霎时艰涩起来。
“主人……”
“小娇儿，本王记得有给过你两次机会啊。怎么，你贪心了？还想要再多一次？”
他英挺瘦削的身子，着翩然的鹅黄色仙袍。修长的腿，迈着轻快优雅的步子，一步步向她。
仰视着，寒气和幽光包围的他。
生命最后的关头，她知道已经不用去解释什么。因为，他就是他，世间最特立独行的存在。当他觉得要杀你了，你就不必再央求什么。就好像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成为呼风唤雨的鬼王，将三界九地狠狠踩在脚下。然而，若他觉得这样没有呆在小姐身边扮演纯良宽厚的弟弟有趣。他大可以放弃百年的等待，放弃赎回真身重新开创霸业的机会。只是乖乖地呆在这好似已经与世隔绝了的后山。每天读读书，养养花，甚至可以放下卓然的身段去学那些市井里的文人骚客写写缠绵酸涩的情诗。为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女子淡淡的笑意和暧昧不明的陪伴罢了。
这样的人，你求他改变主意，可能吗？
“主人，你是要杀我了，对吧？”紧紧地抿着唇，她惨白着脸望着他艰难说道。
恰似春风一荡，他淡淡的笑意，像是冲破雾霭的一缕阳光。
“竟说傻话。”微凉细润的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冷汗细密的脸，眉毛一挑。“这不是明摆着呢吗？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娇儿是不必再重申一次给我听的。要知道你家主人虽然年纪大，但却并不老糊涂哦。”
随着“哦”字的那个尾音还未全然溢出他粉红的的舌尖，他温柔摩擦小女子脸颊的手，就已经汇聚出最强大的力量。
娇儿的身体，从面颊开始，伴随着那手掌发出的光芒一点点穿透她的肌肤。俏丽的容颜，便像细密的粉末一般，融化飘散在风里。
颀长的男子，身姿依旧秀挺。温婉的芭蕉小妖，却再不能柔顺地匍匐在他脚下，虔诚膜拜。
幸而还有那最后一颗，挂在娇儿眼角还来不及滑下的泪水。它剔透得好似蜀山腰晨花叶上凝结的仙露。
它如此渺小，又如此卑微，好像它的主人飘飘浮浮，终生无依。
解决了心头隐患的男子，嘲弄似地牵牵嘴角，拂开那盘旋在他身前，看起来十分碍眼的一滴泪。他可不想让任何属于那丫头的东西沾染在他身上，那会让他觉得厌恶。
拂袖，翩然而去。不远处红木雕花的轮椅，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大步流星而来……
水榭亭
亭中翘首期盼的少女，再也等不来那个用白鸽约她见面的神秘人。
却谁知，就在她心灰意冷以为是中了谁逗弄她的小圈套之际，一缕混合着淡淡芭蕉香气的风，撩动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
就像一只轻柔的手，轻轻拍了拍她。
女子狐疑地转过身，却只觉得眼前一点晶亮，忽然有小水滴一样的东西钻入她的右眼。
霎时间，无数陌生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挤入她的视线。而那里面，有她以为可以淡忘，实则却早已刻骨铭心的人。
“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