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1）
一下子，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怨恨通通被这电光召唤了出来，心像被万蛇噬咬，又像被烈火炙烤，伤口似乎还在流血，还有剧痛。
他不放过我，他竟还不肯放过我，看来他真要我死才满意——不，他不要我死，他要我半死半活，他要永远地玩弄我、折磨我下去。他为什么要这么狠绝？为什么？我恨他！他是我的仇敌，我们之间只剩得仇恨，他休想再控制我。休想！休想！
下了车，我没有换车，一路淋着雨走到终风大厦，没有带钥匙，不想去按门铃，我便在一处角落里蹲下等殷霄下班。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我迷糊地听到了殷霄温柔亲切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一阵欣喜，恨不得扑进他怀中寻求安慰时，另一个声音把我的心打进了冰谷。
“等你呀。”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我抬起头，便见殷霄所说收养的女孩范雅玲整个人吊在殷霄的臂膀上撒着娇。“殷霄，我们出去吃饭吧？”
“说了不许这样叫我。”殷霄的语气虽严肃，可溺爱之情掩饰不了。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不叫叔叔就叫哥哥。”
“切，我才不要，我不当你妹妹——你不要我叫殷霄，那我就叫你霄，好不好，霄？”
“雅玲，别闹了，进屋去。”
“不要，我要你带我出去吃。”
“怎么，不喜欢我弄的菜？”
“不是。我就是想出去，你说了要带我出去玩的，前段时间要找什么妹妹，说没空，现在找到了，应该有空了吧，你带我出去玩！”
“都晚了，又下雨，有什么好玩的。”
“嗯嗯，我不管，”范雅玲似牛皮糖一样在殷霄身上缠来缠去，跺着脚，“你一定要带我出去，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整天闷在家里，郁闷死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啦！”
“好了，别闹了，我带你出去行了吧？先让我进屋。”
“进屋干嘛，我们马上走。”
“我要打个电话给小雲……”
“不许！你再不理我，我就离家出走，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雅玲……”
“好啦，走啦走啦，我知道你疼我，不舍得我走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走呀——”范雅玲把殷霄拽走了。
看着他们亲密离去的身影，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走，是一丝暖气，一点安慰，一道寄托。没了，殷霄不属于我了，眼见他被另一个人抢走，我站不起身来捍卫，凭什么呢？我以前没有在意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权利来要求他了。
他们去不久后，我起身走了，在大厅里碰到殷霄的一个同事，也是邻居，他叫宁益，住在殷霄的楼上。
宁益见了我，吃了一惊，轻扯着我的衣袖问：“小雲？你……你怎么这样，一身湿湿的，这是要去哪，殷霄呢？”我挣脱开，一声不响地走开。宁益与殷霄相处得久，故素知我的性子，不敢拦我。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在路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虽是六月初了，可阴雨绵绵，傍晚的风更有凉意，带着凄冷在我身周盘旋。
天色暗淡下，路少的行人逐渐稀少，在静女路上，一群高中生打我身边经过，抱怨着天气不能让他们玩乐，有一个人便提议去舞厅。我听着舞厅，想到了载驰，想到了李昕，那可能我是唯一可去的去处了吧？
于是我到了载驰，找到了李昕。李昕见着我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找衣服给我换上，问我怎么了，我不言一语，她没再问，她已经了解了我的性格。
“有酒吗？给我酒。”过了好久我都感觉不到暖意，突然想借酒放纵自己。
李昕让人去拿酒来，问：“没事吧，不要生病了，去医院看看？”
我摇摇头，把酒一饮而尽，这叫李昕吓了一跳，道：“你怎么这样喝，要慢慢地喝，这才能去寒。”
那股辛辣的味道刺激了我，我还要。李昕夺走了杯子：“你这哪是喝酒，是想找醉吧？”
“是，我想死。”
“雲，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
看着李昕认真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好脆弱，扑倒在她怀中，揪住她的衣襟，低诉道：“你们帮不了我，没有谁可以帮我，除了死，我要死……”
“雲，别说死不死的，你要吓我吗？这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你说出来呀！”
我只是摇头，不再说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门外一阵骚动，有人闯了进来。“小雲，你在这里？幸亏你来了这里，否则我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你……”是殷霄，他浑身湿淋淋的，后面跟着宁益、范雅玲，还有钟意宏。殷霄来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臂，目光关切。
“小雲，发生了什么事？你去找我了？对不起，我竟然出去了，害你没找到。小雲，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不要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这样，小雲？”
我没有理他，而是转眼去看他身后的范雅玲，因为她正用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看着我。见我看过去，她冷哼一声，掉头向门外走去。她……她或许知道我就等在外面，所以刻意把殷霄带走的。
范雅玲一走，钟意宏就出现在我眼前，对上她的眼睛，自然联想到那双黑暗如夜讳莫如深的眼睛，不觉心一寒，对钟意宏冷冷道：“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所有人都不由得把目光集到了她身上。
钟意宏的面色如常，淡淡道：“问题不在我身上，你如果想解决问题，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殷霄问道，直直看着钟意宏，“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说什么？”
“殷先生，能让我单独和殷雲谈谈吗？”钟意宏非常有礼地向殷霄鞠了个躬。
“不行。”殷霄断然拒绝，“我不能再把小雲交给你，你到底把小雲怎样了？”
“殷先生，我说了，问题不在我身上，我和她没有矛盾，这里面的事你们是不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
“我不能说，很抱歉。”钟意宏不卑不亢，用眼睛示意我。
于是我说：“你们出去一下。”
“小雲？”殷霄吃惊地看着我。
“你们都出去，我想听她怎么说。”
殷霄他们无奈地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与钟意宏。钟意宏开门见山地问：“你真这么讨厌主人吗？”
“是。”
“真不想再回到主人身边。”
“是！”
“今天你跑出来，我还没有报告主人，但徐群知道你发现了他，他会报告主人的，如此一来，我猜主人会要你回去……”
“要我回去，除非我死。”
“既然如此，你只能逃。”
“逃？”我转眼看向钟意宏。
“是。”
“要我逃？逃到哪去？”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不想多说。如果你跟我回泉水镇去，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跟我回去，就在这等着主人派人来接你回绿荫园去。”钟意宏说完走转身要出去。
“等等。”我忙追上她。
“你考虑清楚。”她的表情很淡，我看不出其中的意味，只觉得她这么一个人也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不过我相信她所说的话，我也只能相信她。所以点头道：“好，我跟你回去。”
我和钟意宏一同走出房间，房外挤着许多人。殷霄见我们出来似乎松了口气，忙迎上问：“小雲，没事吧，到底有什么事，我要知道，不要再瞒我了……一定和你那个监护人有关吧？”
“我说了不要问。”我看也没看他就要走开。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殷霄一把拉住我，表情很坚持，这样的表情我见过，和平常温和谦顺的他判若两人，“小雲，不许瞒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一点点，不要太自私了，你难道真不明白我的对你的心吗？或许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
看着殷霄杂糅着悲愤、坚决、痛心、无奈、不甘的眼神，还有苍白的脸色，湿漉漉的头发，我感动得心微微发颤，握住他的手道：“对不起，殷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在心上的，我会告诉你，但这不是时候，我先和她回家去，行吗？”
“小雲。”殷霄露出一丝欣慰。
我看向李昕，李昕不自禁地叫了我一句：“雲。”
“李昕，”我执过她的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忘了你的。”
“傻丫头，你说这话怎么像是要生离死别……呸呸，我乌鸦嘴，”李昕本想笑着缓和一下悲凉的气氛，见弄巧成拙，便转而认真道，“雲，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是永世的朋友，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会义不容辞的，有事一定要来找我。”
“嗯。”
殷霄坚持把我和钟意宏送到泉水镇。到了家，钟意宏首先替看我身体怕我病了，发现我没什么，只是有些发凉，还是劝我吃两粒药，也给殷霄吃了两粒。殷霄见她如此照顾我，放心地走了。殷霄走后，我和钟意宏坐在客厅里正式谈起话来。
“首先我要问你，你确信自己真要离开他吗，再也不相见？”
“是。”见钟意宏眼中闪着不能完全相信的目光，我再一次坚决告诉她，“是，我绝不愿再见到他，否则宁愿死。”
“你既然如此下定决心，我就帮你。”钟意宏说道，“要逃的话，首要一点是不能回绿荫园，一回到绿荫园，想再走就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