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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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六百年前的怨歌,六百年后仍是绝唱。
黄土里埋进怨,却长不出恨;
柔风中飘逸情,却唤不醒爱。
生,如白云,在悬崖上悠荡……
死,如浪沫,在长河中沉浮……
愿上帝拯救我的灵魂!
那种生与死煎熬的过程,如同金属,在火中烧红后
浸入水中湿黑,又在火中烧红后再浸入水中湿黑。
如此反复,求死,不求生。
十五年前,我幼稚的誓言曾吻合怨歌的节拍,
高高低低的音符,交汇成绝妙的和弦。
等待爱的死,期待爱的生。
残酷的怨歌,恶毒的誓言,
只因为——
我最爱他一人,即使他置我于死地。
青州风云录(上部)
作者:思古未寒
卷一 冰心雪腑
命运齿轮(一)
漫天是飞雪,四面皆空山,空山荒芜无草木,唯见茫茫雪际,雪际空旷无一物,唯有茕茕独影。这是个绝世少女的身影,乌黑长发随意披散,没有任何饰物,身着一袭青色长裙,腰系金黄宽带,肩披大红风衣,寒风牵起她的衣带,与雪花共飘舞,乍视如盈盈仙子,光彩夺目,细观之,但见她独立山崖,傲然凝视冰山雪谷,有如一座石雕,冷冰冰,寒切切。而这没有任何生气任何颜色的冰天雪地,更加烘出她那股旷世孤独,寂寞千年,冰心雪腑的冷意。
这幅画无题名也无印记,不知何人何时所作,上面有一首诗,前两句曰:“寒星冷月雪花飘,青云为衣霓为裳。”黑墨字迹,沉逸洒脱。后两句是:“为报君仇风血路,慧心有泪凝为霜。”字迹娟秀内敛,一看便知非出一人之手。而后二句用的是血墨,更把诗意烘托得叫人触目惊心,寒意顿生。
这是我收藏的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画。它从天而降般展落在我跟前,是有股强大的魔力深深吸引住我。那是我记忆的开始——
我家本住在海边一栋十七层高的大厦内,这一天搬离这去往内地的一个小镇。天还未亮,我没有一点困意地倚在窗前伫立眺望海面。在微明而散漫的晨光中,乌黑的云层,朦胧的幻影,平静的波涛,都给人一种阴森肃穆之感。渐渐地,清晨驱散着浓浓的海雾,湛蓝的海水与青蓝的天空相映犹如一个巨大的蚌壳轻启,太阳似一颗明珠从中升起。它金色的光芒在天海接界处划了一道明丽的金边,金色在晨风吹扬下慢慢地荡开,转眼染红了一大片云和水,太阳如一个羞涩的少年露出半爿脸。
海上日出向来被视为大自然的奇观,因无数游者凝视,屏息,惊叹,欢叫,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是很难体会到这种激情的。只要天气晴朗,我都能透过窗子看到日出景致,却都漫不经心,今天也不例外。潮水拍打着岸堤,各式海鸟飞来飞去,发出恼人的鸣叫,早起的人开始在宽阔的堤上晨练,楼下马路上的车辆逐渐繁忙起来,城市在喧闹中苏醒。
母亲推开房门,见我已醒,嘱咐了一声,说是到楼下买早点,家中的炊具都包装起了。母亲走后,我经过客厅去盥洗间。客厅内堆放着一捆一扎的东西,零乱万分。父亲仍在睡觉,他均匀的鼻息声从微启的门缝中传出。
搬运工准八时来了,粗着嗓门,砰砰地搬着东西。父亲忙东忙西指挥着。我一直靠在窗台上,目光跟随着飞起飞落的海鸥,心中一片茫然。就要离开久居的房子到另一个陌生之地,我心中可有恋和惧?我不知道,我感受不到情感的波动,平静如昨,淡然如昔。
听到父亲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向窗外投下最后一瞥,走出房间,直接下楼去,不理会母亲喊“等一等”。装家具的卡车要绕线走三环路,我们乘的小车先行,直穿市中心。车窗外的建筑车辆行人如幻影一样从眼帘闪过,君阳区,海役路,君役区,蔚阳路,役阳区,过了役阳区就出了南甫市。役阳区是新开发的工业区,工厂林立,烟囱高耸,公路宽广,车子奔驰如飞,道旁的树木景物快速地后退着,撩得人眼发麻。我微微转过头不再看外边。车内气氛沉静,谁也不吭一声。前座是父亲单位派来的接送员,似乎受不了这般沉闷的氛围,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我向来是无时间概念的,也不关心时间。滴滴答答行动的钟表有什么用处,时间无需用单位、刻度来计算测量,自然界自有它的准则,太阳生起沉落,星辰出现消失便是一天,白昼与黑夜交替便是时间。我不愿说太阳几点生起,月亮何时出现,我们怎么能用这世俗的规定圈定大自然的晨夕。通过照耀大地的阳光投下的影子可知太阳将渐中天,前面的接送员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桑中到了”。父亲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母亲说:“桑中风景挺不错的。”那人应道:“是啊,是的。”又陷入沉默。
车无声地驶着,柏油道沿着河流一直展开去。河面宽阔,河水丰腴,漫浸过河边的草木。行不多久,河流出现一个巨大的分支,车道也随之岔出,前方是一座桥,路标上指明通往青州另一个城市——南嘉城。不过这是老道,已修筑了甫嘉高速,这条路很清淡了。桥那边的河流宽广湍急,上流不远处有一水坝,河水从坝上溢出哗哗直泻而下,形成了一个十米高的水瀑,水声震耳欲聋。另一条顺山沿水向右延伸,我们的车依山傍水而行,道路曲折蜿蜒,幽深僻静,不时有九十度的转弯。一次转弯中,一人骑自行车正面迎来,双方都吓了一跳,司机急忙飞转方向盘,差些开进河中。骑自行车的直撞到山壁上。逃过险境,司机回头骂道:“山里人怎么骑车的,找死呀。”
泉水镇的名字实在叫人费解,它有两条溪水,根本无需筑井,镇上也没有一口井。它的名是否来自什么传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无人知道,古老的东西都在人们的记忆中遗失了。泉水镇的两条溪没有名称,按宽窄被喊为大溪、小溪。镇又分两部分,沿大溪的称上泉,靠小溪的叫下泉。镇上90%以上的人口住在上泉,下泉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和一个大林场。父亲下调来此就是来担任这林场场主的。
我们首先到的是镇政府,副镇长带着一批人在此迎接,他是一个五十开外、身材瘦小的秃顶老头,一见我们车子就从大门里迎出来:“欢迎欢迎,恭候多时了。这么大热天,一路来辛苦了。”父亲淡然地与他握手。镇长见我从车中出来,笑嘻嘻道:“哟,这是令千金吧,这么标致,殷先生真有福气。”父亲寒暄应道“哪里”,拉过我要我向副镇长叫爷爷问好。副镇长凑上前等待我的问好,我正眼不瞧他,他愕然一笑,说:“一定是害羞了。”
父亲用警告的口气命令我:“还不快问好。”我就是缄口不言,父亲预备再施加压力,母亲一旁小声道:“别这样。”
副镇长稍一楞,笑道:“不用了,小孩子怕生是常事——真是的,大太阳的让你们站着,先进屋吧。”父亲只好作罢,曲身把我抱了起来。我不记得父亲此前有否抱过我,他的搂抱令我极不舒服,我本能的要抗拒,然而父亲强有力的手暗流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不由我不屈服,我直挺挺的身子更僵硬了。
这顿午餐对我是一个磨难。我极厌恨人气,常年以来一直呆在二十多坪的高楼上,几乎没有见过外人,那一刻却不得不面对一干陌不相识的人。父亲表现得十分强硬,似乎下定决心要制服我,我被迫屈服于父亲,安坐在他身边,不时地被命令叫叔叔、伯伯,不得不与那些人同席而食。我无声地抵制着,闭口不食,父亲不在乎众人异样的目光强喂我。母亲见状说:“还是我来吧,”父亲禁止她插手,非要我投降不可。在座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悄悄议论起来,副镇长笑着说道:“殷先生一定很惯爱令千金吧?”父亲微抿了抿唇:“是太惯了。”
从镇政府到林场大约要二十多分钟的脚程。太阳正炽,我们照旧坐上车,镇领导和林场干部挤上两辆车与我们一道去林场。高大的围墙,耸立的大门,远远便可见林场院门内堆放着一些原木。车却没有驶进林场院门,而是右转上一条狭窄的水泥道,水泥道一侧是林场的围墙,另一侧是缓缓流淌的小溪,溪岸边长满一簇一簇的芦苇,一排开垦的菜地;彼岸河滩上露着光溜溜的鹅卵石,一片平坦的青草地……
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一群林场工人跑来看新来的林场主,还有许多凑热闹的孩子,他们光着头,大都穿着背心短裤,赤脚汲着凉鞋,浑身乱蓬蓬、脏兮兮的,猛一见我,不由楞住了,一个个瞅着我。与他们相比,我的衣著和气质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公主。母亲把我装扮得既洋气又典雅,宽边青纱白底遮阳帽,头发斜束着,串着茉莉花饰,缕边白衬衣,镶底藏青带裙,青鞋白袜,一丝不乱,一尘不染。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栋两层楼房,单家独院,百米之内无住户,此地环境宁静怡人,右临清澈的流溪,背靠幽静的树林。虽比不上别墅精巧,却别有一番田园情趣。
卡车来了,在众人合力行动下,家具很快搬了进屋,大家也散了,一下子,房子清静许多,可以听到溪水的流畅声。母亲忙着整理卧室,父亲整理客厅。客厅里散满了画卷,那是人多手杂弄散的,它们原本装在几个大纸箱里的。父亲盯着那些画卷半声不响,像定格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