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表明霁色(1 / 1)
“只需杀了我。”我死死抓住厩户的手,继而哀嚎,“杀了我吧,求求您。”
他脸色一凝,低沉道:“在这斑鸠宫内,你死不死还由不得你。美智,端一碗细粥来。”美智应声而诺。待把粥端来,他舀了一汤匙,仔细吹凉,便递到我嘴边。我咬紧牙关,左右避过,稀粥全流到我的脖子里了。厩户发了狠,一手卡住我的腮帮,就着美智手上的粥一勺一勺的喂。他喂一口,我吐一口。
或是愤怒了,他让美智再端来一碗,自己先仰头喝了一口,随即不顾我的反抗和如此狼狈的形象,俯身吻将上来,我哑然地瞪大眼睛。不经意间,他把口里的粥一气渡到我的喉咙里,便一直细吻我的唇,憋不住气,我只好咽下去。一碗粥依是这样勉强喂完,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动作熟练老成,我心里止不住的难过,胀满了莫名的痛。“呵呵•••您也是这样对其她的女人吗?”
厩户端碗的手一滞。
“哦•••贱妾真是愚钝,您是太子殿下,贱妾哪有资格询问。”我恹恹地挥挥手,“太子殿下请回吧,如您所愿,饭已经吃完;再者,贱妾资质贫弱,恐解不得殿下的忧心,倒恼了您。”
“你非要这般怄我,才肯罢休?”他反手将我握住,“这是何苦?伤了我,也苦了自己。”
我抽出自己的手,“殿下何意,贱妾粗鄙。”
“真不懂?”他眼睛黯了黯。
“是,不懂。”
我倔强地注视着他,厩户慢慢起身,“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留下的背影,落寞的让我哭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坠。
“如果难过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地写写字,把想说的都写出来,然后毁掉,让它带着你的哀愁随风而去,隐埋在尘埃中。”这是阿秋对我说过的。可是字迹泄露了我的心事,它变得丑陋不堪,目不忍睹。
我闭目养神,尝试着另一条路,不得解。美智在奉茶的时候,随手递上一封信笺,我展开看来,是姐姐的笔迹:
何当忘记相以沫时,同舟共济意为何?
“小姐,您怎么了?”美智怯怯问道。
我把信笺撕碎,丢在地上,犹不解恨地在上面狠狠踩了几脚,悲痛之下,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五天之后的晚上。
我把眉笔放下,抹了胭红,戴上簪花。
“小姐,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向梓园走去。”美智气吁吁地跑来。
我穿上芙蓉色迷离繁花丝锦广袖宽身上衣,下面是白色细纹罗纱长裙,一身华丽唐人妆扮,跟着美智信步来到梓园的荷塘旁。
层层叠叠的荷叶广袤无边,衬托着零星几朵浅色荷花,不复白天的蒸腾,月华清凉地撒在荷塘上,柔和的水雾,氤氲缭绕,轻拢漂浮,紫夜的景更似人间仙境。我舒扬广袖,弯扭腰肢,跳起了神韵舞。随口唱道:
不识能来否,相思枉断肠。
蝉鸣声唱晚,独立待斜阳。
日久枉相思,至今无望矣。
蜘蛛忽着衣,又兆人来喜。
今日不来矣,相思应早忘。
倚门犹待望,此事断人肠。
月夜今良夜,待人人不来。
不如云带雨,寂寞寝楼台。
夏日栽秧早,秋田割稻迟。
至今人不见,初雁已鸣时。
待人人不来,入夕秋风起。
萧瑟是风吹,悲哀何可止。
住江有古松,松树长终古。
久待没人来,相思亦太苦。
“舞姿妙曼、衣袂飘飘、美轮美奂,竟是言语不可通达。”男声悠悠响起。
一个转身,纱裙迤地,我缓缓俯身而拜,“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他未走上前来,仍在山石旁站立,月白色的长衫配得他愈发白净,清辉浮在他的四周。“橘妃不光歌声清越,倒不知舞姿亦是优美。”
我面无表情,只定定注视着他,他没再接话,唯是无声地看着我。静对了很长时间,他终忍不住道:“怪道佛言:断欲去爱。”
我沉默。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无忧无怖。”
我反问:“妄心不动,恒处寂灭之列;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是否?”
他眼色黯了黯,“佛言:慎勿视女色,亦莫共言语。”
“汝为莲花,吾为淤泥,污汝其身。”我嗤笑,见他也不说话,即接道:“佛亦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故,益远离之。”
岂料,话刚说完,他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胳膊,悲声呼道:“但莲离泥即死,佛亦需火传明。”
“世人求爱,如刀口舔蜜,私相舔之,必有割舌之患。您可清楚?”我转头看向别处,心内怦怦直跳,仿佛煎熬般,既希望,又害怕他的答案。
沉吟良久,就在我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他决绝道:“情爱之事,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
心中顿时激动万分,我不禁热泪盈眶,伏身抱着他的腰,声音哽咽道:“汝之抉择,故佛谓之凡夫。”我不知他所说是否为真,但此刻却是放下心来,苦闷消散。
连日来的郁结终于得到释放,我在他怀里哭泣不止,他用手轻抚我背,以此来宽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