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Fin（1 / 1）
言讷讷戒备地望着面前两个纸团，其中一个里头有可以逍遥法外的糖，而另外一个则可能干脆利落地送人去监狱。外表都是一模一样，一般无二。她的手指左右优柔了一下，随后痛下决心，拿了左边的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一个大圆，里头一条弧线两个点，凑成一张憨厚的笑脸。周思葳过来望一眼，说糟糕，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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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葳走了以后言讷讷接了个电话，在听筒的那一边虫子说明早就能回来，让她不要乱跑乖乖的。言讷讷心说你把我当猫啊。一说到猫，她就想起来周思葳说的冷到了北极点的那个故事。
她拿着电话走到窗户那里，等了等有人从楼里出来了，穿着周思葳的白色t恤，是瘦瘦高高的周思葳的背影。他走到垃圾桶那里，往里头丢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离开。
虫子说她要睡了，然后挂了线。留下她在这边反反复复想着那个烂童话。
饶是迟钝如她，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了。
她穿了鞋子，啪啪啪跑到电梯门口。电梯久侯不至，外面有点冷，她干脆裹紧外套从楼梯跑下去，跑到垃圾桶那里，把大盖子哗啦一下打开。
保安的小弟在楼里透过玻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丢错东西啦？”
小弟走出来问她。
“不是，我找刚才那个人丢在这里的东西。”
小弟说那您慢慢找。
她收垃圾似地在那里头翻翻拣拣，找到类似卫生纸，塑料袋的东西就丢到一边。后来不行就干脆把垃圾倒了一地。
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团纸。
那团纸不在她的桌子上，周思葳没有打开看就把它带走了。
路灯的灯光暗淡，但她把它打开的时候果不其然在里头看到了和自己先前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张笑脸。
还真是很古老的作弊技巧啊。
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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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言讷讷继续过着不能见光的日子。直到有天她说服自己快要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开门的时候却意外地在自家门口看到了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很奇异地觉得松快无比。
到底被那女人找到了。
她回头告诉虫子，
“我去去就回来，等我回来了一起吃晚饭。”
警察叔叔和姐姐带她进了一间敞亮的房间。她刚一进去就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
警察姐姐好奇。
“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小黑屋。”
警察姐姐也笑，说哪有那么多的小黑屋。
“你是言讷讷？”
叔叔提问，姐姐就在旁边拿了支笔记。
“恩。”
她点点头。
“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
叔叔递过来一东西。
“恩，认识，他是我姑夫。”
“你和你的姑父，也就是王伟建，同时于七年前的农历中秋失踪。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
“你们找到他了？”
“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叔叔滴水不漏。
“他失踪是因为他死了。”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据说这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他的尸体在当年九月一日在下水道维修的时候被发现，这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有关系。”
“你能不能具体谈谈？”
“恩。”
她在桌子下面双手握拳，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我从中学开始就是跟我姑姑和姑父住在一起的。姑姑是医生，待我很好。姑父其实平常也不是坏人，但他喜欢喝酒，姑姑管不了他。”
“中秋节那天姑姑当班，就没有回家。”
“后来姑父回来了。”
“他那天喝了很多酒。”
“他跑到我房间里头来，他想要，他想要……”
言讷讷低头开始抠手指甲。
“……他想要□□我。”
警察叔叔望着她：“你想说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杀了他？”
“不是我杀的。”
“我同学周思葳那天来找我。我给过他我家的钥匙，所以他很容易就进来了，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和我姑父……”
“……我姑父是周思葳杀的。”
“他为什么要杀你姑父？”
她看看窗外。
她想起很久以前，操场边午后白色的石兰花，想起那颗凌空飞过来的球。
她也记起来在当天事后，天上没有月亮，一群飞蛾绕着惨白路灯，白光照着他的脸色，于是他整个人也变得惨白。他看看她，说你赶紧走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管不了你的。
“因为他要保护我啊。因为我很没用，所以他总是要保护我。”
虽然他很用力地向上爬，但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能够庇护杀人犯的权势吧。
“他怎么杀的？”
警察叔叔拿笔头轻敲桌面，房间里很安静。
“用凳子砸过，用刀子捅过。”
“分别几次？”
“凳子一次，姑父跟他打了起来，他就捅了他两刀。”
“刀是他自己找到的？”
“是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两刀都是他捅的，你完全没有参与？”
言讷讷犹豫了几秒。
“是的，杀人的是他，我没有参与。”
做笔录的姐姐突然抬头插一句：
“奇怪，你明明没有参与，既然没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跑？”
“因为……因为……”
她终于哇啦一声哭了出来，“……因为我很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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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讷讷顶了个大肿脸，戴了个杰姬肯尼迪的大墨镜去熊猫大厦十一楼。乐扬看见惊呼，怎么了，有人打你？名字说出来，我去找他算帐。
言讷讷摘了眼镜，上下打量好几回说话人的小身板。
乐扬说你敢瞧不起我。
“我哪里敢。不过没关系，不就左右开弓俩耳光么？况且是我姑姑打的，你也没办法找她算帐吧？”
乐扬“咦”了一声，奇怪，你居然是有姑姑的？
“最近刚找上门来的。我们有点仇。”
“哦。”乐扬哦了一声以后打算不去管了，“找你来是有事跟你商量。你最近好象还很热门似的，有个访谈的节目，他们非要你真人去，所以我在想……”
“啊？”
乐扬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言讷讷凑过去一看，是杰森李女儿李小靓的免冠正面大头照。
他拿手挡住小靓上半边脸。
“你觉得小靓下面轮廓是不是和你很象？据说再修一修片就会更象。还有她是学声乐的，我听了她的声音，低音下潜也很好……”
言讷讷恍然，
“所以你决定要她代替我做‘明’啊？”
“可以吗？”
乐扬小心翼翼问她。
“为什么我努力得来的东西要这样平白无故让给她？”
“你不愿意啊？”
乐扬想了想，“……如果你不愿意，那我让他们把那个访谈推掉吧……”
“不用推，我没说不愿意去啊。”
她逮空插一句。
“可你说过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脸吧？”
她笑了笑，因为记起之前的事情，笑得有些勉强的样子。
“我啊……”
她跟兄弟似地把手搭在他右边肩膀：
“不能见人的日子已经完全过去了。我现在是那种可以到大街上大声喊‘我是言讷讷’的人了。”
乐扬转身望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因为事情跟赵小悦有关，不想让他知道似乎也很难。
之后了聊了些别的。
“对了，老师，我跟你讲个故事，看你能不能听懂。”
“你说。”
“恩。从前有个放羊的女孩子，她很想要跟她喜欢的一个扫烟囱的男孩子结婚。她听说找到金色的山泉水，让哪个男孩子喝下去，他就会一生爱慕她。”
“然后呢？”
乐扬一边问一边玩层层叠，“该你了。”
“然后她就找啊找啊，找了很多地方，鞋子都磨破了，还是找不到金色的泉水。”
她说着，从层层叠的塔里抽了一根木头出来，还好没有垮。
“她很伤心，但她越是伤心，想要得到金色泉水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后来她听人说，金色的泉水要用银色泉水换，银色的泉水要用白色泉水换，白色泉水要用紫色的泉水换……”
“她找到紫色泉水的主人，那主人说，你嫁给我吧，你嫁给我，就可以拥有紫色的泉水。”
“她说好的，因为她刚好还没有出嫁。”
“于是她得到了紫色的泉水。”
“她用紫的换了白的，用白的换了银的，再用银的换了金的。”
“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金色泉水。”
“老师，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大概……”
乐扬一边抽一边想，“是买椟还珠的意思吧？对不对？”
“哇，老师你真厉害，居然知道买牍还珠！”
乐扬得意了，说那当然，我古典文化的造诣可是很高的呢。
说罢他又抽了一根木头出来。
木塔还是没有垮。
那塔立在桌子上，残缺不堪，虽然它很象要垮的样子，可是现在它并没有垮。
接下来我一定要小心翼翼。言讷讷这样想。说不定赵小悦会突然出现，跟姑姑一样打我一顿，又说不定我又要回到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日子了。
但或许事情会顺利过去。
未来这样东西，总是有很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