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1 / 1)
阿猫说我最近很酸,我说难道我不像一个文学青年吗?
阿猫吐了一整天。
于是我同她讨论,重温bad guy算不算一次伟大的带有SM特性的自虐。
在重温之后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总结,如果我再多看几遍,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文学青年,阿猫肯定地说,在此之前我会首先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带有SM特性的疯子。
我问阿猫,bad guy是否也有小白地雷的特征呢?
阿猫很鄙视地看我。
我深思熟虑之后似乎找到了一些区别,可我依然看不懂那些爱情。
我同阿猫叙述两场令我匪夷所思却痛哭流涕的爱情,我所看不懂的男人对爱情的演绎方式,那样直接那样干脆那样直指人心,或许这已不仅仅是爱情,爱情只是一个幌子,要说的是别的。
我想起那个沉默如黑暗的男人,我想起他不连贯的话语,我想起他不驯服的脸如兽一般的眼神,他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爱人,目光却不复兽性,我坚信他在痛苦并且为痛苦一天天的吞噬折磨。这是我第一感受到,语言的多余。
沉默而隐忍的眼神,感情就像抽了气那样紧紧地压抑着。
最感动最震撼是敲碎玻璃的那一段,音乐很好,几乎是完美的好,表演的更好,我已无话可说。
很奇怪的,自始至终,男人对女人充满了欲望,无论是仇恨或爱情;可偏偏惟有他没有同女主角有过任何一次的性接触,唯有一次,握着她的手蜷缩在她身边,颤抖哭泣。
或许性爱已不再重要甚至多余,说不出理由,可我的确有这样的感受。
于是我对阿猫说,我决定写不再写爱情。
阿猫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学《生查子 元夕》的时候,老师说,你们笑什么笑,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哪个年代没有爱情。
阿猫说不写爱情你能写出个什么花来!
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紫色的小花墙纸。
睁着眼茫然地看了许久才察觉这是自己的房间,慌忙起身穿上鞋子,推开中门。
他还没醒,依然躺在那里,倒是从未那样安静过。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有小小的针眼,一定是厨娘乘她睡着让医生替她打了镇静剂;她无心怪她,她也是为了她好。
尹英葵也是为了唐易川好,他可知道。
她看着他安静地睡,她一直希望他能安静一些,心灵上的宁静,他可知道。
这样的生活已经不平静,就像现在致命的两枪,命也悬在半空。
她不希望他死地凄凉,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结果,她愿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咽气。
韩景坤说她像个守望者,守望什么?守着将自己的亲人一个个送走,看着他们离开。
现在他是否还在恐惧,是否整夜辗转难眠;心灵的黑洞是否愈来愈大,越来越深?
她是失败的,原来以为她的驻守能使他得到片刻的安宁,现在看来她是高估了自己,她为此感到羞愧和抱歉。
因为那压抑在心中的恐惧,她抛下他逃开,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负荷,原来自己不是万能的,自己原来那么懦弱。所以她终于选择放弃,那样可耻的遁逃。
她想要后悔过,为那次临阵脱逃,可就是那一次,她结识了韩景坤,所以她不舍得后悔,唐易川,你是否可以理解。
她握了握他的手,冰凉的,仿佛死了一般,可她的手却很暖。
就像这温暖的差距,他们之间总是有着某种距离,可这样的距离却不近也不远,不会缩短也不会延长,就这样保持着距离。
她还要很多要告诉他,多地花一天一夜都不够。
有些是他不肯听,有些是她不肯说。
虽然有时他对她粗暴,有时她对他粗暴,可她依然希望他能理解,即使不肯说出口,也希望在心灵的某一个角落,他是理解她的。
毕竟他们流着相同的血,她希望这样的血能连接她和他心中的某一扇门。
中门那里有响动,厨娘不知几时站在了那里。
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姐……”
她很少叫她小姐,可现在她却这样叫她,英葵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她站了起来,食指摆在唇上示意她轻声,然后指了指门。
回头望了望唐易川,只希望在他醒来之前不要再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她反身带上了门。
“是夫人。”
“她怎么了?”
“她快不行了,她要见少爷。”
“不可能。”
英葵摇了摇头,唐易川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去见她。
“她闹地很厉害,医生没有办法所以打电话到了家里。”
“命都快没了,还这么能闹?”
厨娘轻叹,“她是母亲……”
英葵坐在床沿不做声,猛地抬头看着她,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懂……做母亲的心?”
厨娘低下头不敢看她。
“我去见她。”
厨娘这才抬起头有些诧异,脸上慢慢浮起微笑,很坚定地说,“好,我陪你去。”
英葵走下楼,这里戒备森严,那个到藏书馆接她的男人正坐在楼下。
“很严重吗?”她问。
那男人笑了笑摇头,“不严重,不过是穆家的余党,很快能解决。”
她看地出他没有说谎,于是放下心,说,“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你要出去?”
“恩,有些事要办。”
“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医院,我要去见唐易川的母亲。”
他有些小小的吃惊,但很快又点头,“没问题我派人送你去。”
英葵换上厨娘递来的外套,“我会尽快赶回来。”
又一次,她在隐瞒着他的情况下出门,却不是临阵脱逃,这一次,她要为他做一件事,为他送别一个亲人。
她无法知道这样的送别场面是否会让他伤心,或许他不说却伤在心头,也或许他真的会无动于衷,甚至不愿一顾;但无论哪一种都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所以这一次的送别也由她来承担。
车开地很快,仿佛要急着将她送往死亡面前。
厨娘在一边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暖,就像妈妈的手,她微笑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她看到了另一位母亲。
她踌躇着是否要握她的手,那双枯枝一般的手,真的很可怕,但或许她更需要一些温暖。
她未及,那双手已停在了她的脸颊之上,仿佛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有些轻微的疼,但摩擦久了,便升起了暖。
她是否期待过,从她这里获取年轻的生命,是否期待过,那样的生命之流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我都不要,我只要他活下去。”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英葵捉住了她的手,将它放回床沿,“他还活着。”
“如果我的死能让他活地更好……”
她忽然微笑,英葵似乎还能从这样的笑容中追溯一些她曾经的美丽。
“与你无关。”英葵的调子有些生硬,她始终找不到一种更好的方式对待她,“他会活着,只是他想活下去而已。”
“他想为你活下去。”她努力挪动身体想更清楚地看到她。
英葵垂下了眼帘,沉默。
在之后的数分钟内,这间病房里一直保持着如此的平静,只有沉重的呼吸相伴。
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他不会来看我,即使他没有受伤他也不会来,我真正想见的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为什么?”
“因为你比他心软。”
“只因为我答应来看你?”
“不,还有很多……我都知道……你是一种补偿,是老天给所有人的补偿,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兄长,甚至是我。”
“你不用给我带那么大的帽子。”
“你还以为我在对你说好话吗?我都快死了……”她顿了顿,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我是该对你说些好话,如果我的好话让你满意,你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
“你看我总是那么自私过去是一个自私的母亲现在是一个自私的死人,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不如就让我一路自私到底吧。”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说着什么咒语,目光在英葵的脸上长时间停留之后,转向了窗外。
“罪恶起源于我身,希望我的死能将这一切结束,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窗外的阳光照进了室内,她的眼终于借助太阳之力有了些光彩。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英葵的目光定格在窗外树梢上的一只鸟身上,“我在想……这是什么鸟?”
“傻瓜,这是从地府来的鸟。”
“地府?”
“来带我走的,是它的慈悲赐予我多一些的时间,有些话,我还想对你说。”
英葵看着那只白色的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鸟,莫非它真的是从地府来的?
“你要对我说什么?”
“你愿意听吗?那样就好,我们的谈话可以更融洽一点。”她的手指在床上画了一个圈,“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前后的时间和顺序不一样而已,我要你活地比他久,你能做到吗?如果有一天,他濒临死亡,我不恳求你救他,我只希望你能待在他身边,送他最后一程,就像现在你待在我身边一样。”
英葵沉默不答,目光却是隐隐含笑。
“请答应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因为我会在黄泉之下给你祝福。”
回光返照一般,她忽然抓住了英葵的手腕,指甲抠进了皮肤里,有细细的血丝涌出,英葵却觉不到痛。
“我不要他过地凄凉……”
英葵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的眼眯成了一条线,笑地如此灿烂,她的手坚定地指向窗外,“你看,那只鸟朝我飞过来了。”
英葵回头,鸟已不在树梢,不知去向。
“那只鸟……”
没有声息,她的脸安详地斜靠在一边,仿佛已入睡。
英葵推开尘封已久的窗,窗外护士带着孩子们围成一圈,歌声悠扬入耳。
“我不远千山万水来看你,无奈你已离去,我要到那里寻找,只得再次踏上旅途……”
门外,厨娘忠心地等待着她。
英葵打开了门,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结束了。”
“她……”
“她走了。”
在走之前,她似乎很安心,也从未这样宁静过,死当如此,也足够了。
“我们回去吧。”
英葵恍然,原来应该这样。
“回去吧。”
三天后,在英葵的耐心即将消耗完的之时,唐易川终于醒了。
那是在英葵例行每天起床之后都去看他一看的某天。
打开中门,她意外发现他已经醒了,半倚在床上,脸色并不好,那往昔的威严倒是没有减少半分。
房里待着几个男人,英葵认识他们,那些人跟了唐易川不少日子都是他不可缺的左膀右臂。
男人们的目光都云集到了她的身上,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慌忙关上门,从自己的房门出去,下了楼。
厨娘见她下楼,很开心地问她是否看到唐易川已经醒了。
“醒了,有人在他房里,我也没好意思多待。”
“今天一大早来的。”
“他还没吃过东西吗?”
“我正准备做。”
“我来吧。”
她熟练地盛了一碗米放了些水淘了起来。
从前这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送走母亲之后就去照顾父亲,洗衣做饭,每天重复着。
到了唐家已经不做家务很久了,手势也有些生疏。
“我来吧。”
“没事,这些我都会。”
有时她常想,是因为唐易川有钱有权,这日子才能衣食无忧,但如果哪一天这一切都没有了,这些事还不得自己干。
虽然她永远不会看到这么一天。
一次她喝多了便问他,是否可以不坐这个位置。
他摇头说不可以,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死。”
他的目光锐利又有些隐隐的忧伤。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这个位置上,那么就是他的死期,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残酷又真实。
从此她再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米已在火上,她端了一只小凳与厨娘一道坐在了厨房里,沐浴着清晨的阳光。
粥煮地很快,她关上火,小心地把粥端了出去。
唐易川正坐在餐桌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的,看到她从厨房里走出来有些诧异。
她对他笑了笑,把小锅摆到了桌上,拿出勺子和一只空的小瓷碗,轻轻将浮在锅面上的浓稠液体盛到了碗里,端到了他的面前。
唐易川皱着眉看了看,抬头问她,“这是什么?”
“米油。”
“米油?”
“有些人会把它撇掉,他们不知道这是最有益的。”
“你要我吃这个?”
“当然。”她坐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我翻的药典上说,米油,力能实生窍,最肥人,黑瘦者食之,百日即肥白。而且必定是要生米煮成的清粥上的米油才最有效,好了,快吃吧。”
她将碗又推近了一些,靠着他的手,催促着他快吃。
唐易川却不动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眼里流动着些古怪的神采。
他端起碗喝完,舔了舔嘴角的残液说道,“这个家终究只有你对我最好。”
这句话却仿佛不是说给她听的,语调悠长而缓慢,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叹息。
英葵又盛了碗清粥给他,笑着说,“这样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
他很认真地吃完了她递来的粥,每一粒米都要细细地嚼,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示意她坐地更靠近自己一些,他看她的虎口上贴着胶布,那里原本是一道玻璃划破的伤口。
手指在上面小心地碰了碰,“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医生来来去去了好几回,我以为你死定了,没来由的心慌,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自己受了伤还要痛。”
“索性我们俩的命都够大的。”
“所以我们会在一起,天意!不是吗?”
“也许吧。”
“也许?”他看着她笑地有些别扭。
英葵不明所以,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他却点了点头,淡淡说,“也许,也许吧。我累了,扶我上楼。”
英葵小心地将他扶起来,慢慢朝楼上走。
他闻得到她发丝间传来的芳香,不由贪恋地将脸贴近了她。
“这两天我替你请了假,不用再去了藏书馆了。”
“为什么?他们都说没事了。”
“总还是要小心一点,过两天就好,一切如常。”
正要打开房门,唐易川却指了指她的房门,“去你的房间。”
英葵有些疑惑但见他坚持也就不再问了。
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里面突然就多了好些书,凌乱地堆在地上。
“我替你借来的,可以替你解解闷。”
他轻轻将她推进了房间,站在门口对她微笑,“听说她死了。”
英葵一怔竟不知怎么回答。
“死之前你去看过她。”
他从来都是英俊的男人,即使生气愤怒也不会折损他的英俊,何况是微笑;他的笑清雅又高贵,能在瞬间卸除女人的防备。
可英葵却见过太多次,在杀人之前,他总是会这样笑,笑地格外开怀。
“没错。”
“她说了什么?”
“不要轻慢地怨或恨。”
“说地真好!”
他反身关上了房门,英葵听到了锁的声音,要扑上去已为时已晚。
急急地又冲向中门,扭了扭门把,也上了锁;又到了窗口,也全都锁死,她无路可去,如困兽被囚牢中。
她回到正门,大叫,“唐易川!”
他并未走,声音从门外传来,“何必叫地那么大声,我没走,听地见。”
“为什么?”
“小葵,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镇定,你看你并没有让我放你出去,反而问我为什么?了解事情的本质要比大喊大叫重要的多。”
“说什么风凉话,混蛋!”
“不要说脏话,这会让我对你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英葵举起拳头用力砸向了门。
“为什么?让我想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这样,为什么我要关着你。因为我不能让你去找韩景坤,也不能让韩景坤找到你。”
“我不会去找他,他更不会来找我!”
他不屑地笑,“谁知道。”他顿了顿,继续,“小葵,你知不知道,子弹打在身上有多疼,你看见我流血了吗?你全不知道,你全不知道我有多疼,因为你在韩景坤怀里,温暖又安全是不是?你得到他的温暖和安全越多我就越痛!你懂不懂!”他如兽一般嘶吼哀鸣,“这个痛只此一次,我决定不让自己再痛。”
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英葵靠着门坐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嘴角忽然绽开了一抹笑。
“你问我懂不懂,你自己到底懂不懂,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