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舒展颜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有个男生，前几天一直往宿舍里打骚扰电话，今天我们有个很重要的考试，为了大家能休息好，所以就……”不用问了，被骚扰的主角肯定是她。大概是看见我不同寻常的打扮和神情，舒展颜也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我这才觉得冷起来，从手指头到脚趾头，都冻得生疼，身上也跟筛糠似的，得得瑟瑟抖个不停，开玩笑，我可是穿着单衣，光着脚，在将近零度的气温里，跑过半个校区呢。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发抖，是全因为寒冷吗？还是也有恐惧的原因。
舒展颜把我拽到她被窝里，她大概也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床铺，被窝里还有她温暖的体温，我裹着她的被子，又抖了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好歹说话不会咬着舌头了，可心里的不安，不会因为体温的回升，而有丝毫的改善。我拉着舒展颜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听着，你要冷静，你姐，出事了！”舒展颜直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根本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可是，晨曦中，我看着她的眼圈，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紧急订了机票，又给自己和舒展颜请了假，第二天，我们就踏上了回程。我发现这一年多以来，自己真的成长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起来很有条理，颇有点大人的样子，舒展颜是不用指望了的，从知道她姐姐出了事，精神状况就很不稳定，我还要请她的同学帮忙照看。我拉着她冰冷的手，一路从学校，到出租车上，到机场，到登机，舒展颜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安慰了两句，也找不到话好讲，只能捂着她的手，不时搓一搓，哈口气，好让她的指头不要那么僵硬。舒展颜低着头，并不看我，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和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出事以来，我一直很懊恼，为什么要鼓动舒展颜一起跑到这么远的城市来？为什么在接到那个电话时，不警觉一些？如果我们都留在家乡；如果那时我能打起精神陪舒老师好好聊聊天，排解一下她心中的苦闷；如果我能坚持一点，多打几个电话找到老爸，或许，或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这个认知让我很不安，觉得自己也要为这件事负上一些责任，更何况，造成这个后果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我血脉至亲的亲生老爸。看着魂不守舍的舒展颜，感受着她冰冷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颤抖，那种心痛，愧疚，担心，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到20岁的我，一直任性而坚持自由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压在肩头的，沉甸甸的担子。
在医院见到老爸时，我几乎有些人不出来他了，那个注重仪表，风度翩翩的常向南已经看不见了，鬓角白了一片，不知是这一年多来还是这两天里出现的。胡子拉碴，衣服也皱得一塌糊涂，最主要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失魂落魄，仿佛一下子衰老了10岁，过去那种自信和风采，完全找不到了。我所担心的舒展颜大闹医院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轻轻挣脱我的手，看都没看老爸一眼，径直走到她姐姐的床边，默默地为舒老师整理头发，握着她的手，埋首其间，无声地哭泣起来，那是一种没有声音的，压抑的哭泣，站在她身后的我，只看见她肩膀不时地抽动。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把老爸拉出病房，打听具体的情况。老爸苦着一张脸，啰里啰唆地说了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稍微好一些，舒老师因为长期服用安眠药，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而煤气部分严重一点，因为发现的时候有些晚了，脑部缺氧的情况比较严重，好在已经抢救过来。可是，虽然没有脑死亡，但脑电波仍有些异常。“医生说，他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而醒过来的情况，也很难确定！”老爸低着头，很是疲倦，我想他大概也有两天没睡了，要不是舒家姐妹在本市没有其他亲戚了，没人来找他的麻烦，我想他还要更狼狈。看他那幅可怜的样子，我窝了一路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其实我们回来，并没有太多可做的事情，舒老师在医院，本市最好的医疗机构提供最好的专业照顾和治疗，老爸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也开始把生意上的事情慢慢转手，花更多地时间陪着舒老师，给她念书，和她讲话，甚至轻轻在她耳畔唱歌，我想，他真的是很爱舒老师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她伤心呢？还伤害到了可以放弃生命的地步。医生的态度很乐观，说一切情况都在好转，清醒只是时间问题，我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却发觉舒展颜的情况有些不妙，她回来后几乎没有说过话，每天要么守在舒老师病床前，要么在家炖些舒老师根本不可能喝的汤，休息的时间极少，等我觉得不对劲，开始陪着她睡觉时才发现，舒展颜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然后哭得醒过来，又说自己不该去外地上大学，又说自己不该拔电话线，我要劝上半天她才能重新入睡。眼看她眼睛一天比一天大，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不安的我硬拖着舒展颜看了医生，果然，精神焦虑，情绪极度不稳定，身体虚弱，已经是崩溃的边缘了。我还是轻视了她和舒老师不同寻常的亲情，近20年的相濡以沫啊，尽管上大学时好像已经放开了，但看舒老师就知道了，她们舒家可不像我们没心没肺的常家，实在是死心眼的可以。医生的建议是让她离开目前的环境，最好是回学校。反正留在这边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和老爸商量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生拉硬拽的，我又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舒展颜弄回了学校，宿舍是不能住了，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辞了所有零工，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小心翼翼地守着她。
回到校园，舒展颜如医生说的，真的又恢复了一些生气，好学生的本能驱使她每天按时上课，补上前段时间拉下的课程，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可是，偶尔的，她还是会在半夜里惊醒，一边哭闹着“姐姐，你们还我姐姐！”一边把我的胳膊掐的生疼。我只能好生劝解，慢慢平复她激动的情绪，因为看起来情况不算太严重，医生开的药我尽可能不让她使用，我查了一些资料，这些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对人不好，还很容易形成赖药性，我们常家已经毁了一个舒展容，舒展颜，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好好的。好消息终于传来，舒老师到底醒过来了，虽然老爸在电话里说的含含糊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个消息已经足以振奋我和舒展颜低落的心情，尤其是舒展颜，情绪好了很多，我也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皮。我们心不在焉地准备着学期考试，一放假就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家。
舒老师的确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对舒展颜来说，或许这是一个更大的打击。正如医生所说，由于脑部长时间缺氧，造成脑组织和神经系统的一定损伤，清醒过来的舒老师，大概再也不能做老师了，她的智力和记忆都受到了损害，她不记得舒展颜，不记得我，不记得曾经从事的工作，她所有的世界，所有记忆，只有一个人了，只剩下了唯一的那一个人，我的老爸，常向南。当我看见舒老师像孩子一样偎在我爸的怀里，对我和舒展颜的出现表现出极度的不安和排斥，哪怕是舒展颜的靠近都会让她惊叫，而老爸则无比耐心地哄着她，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看着他专注而温柔的眼神，我真的感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是一个有些悲哀地事实，舒老师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和我爸的世界，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进入了，她真的，永永远远，拴住了这个花心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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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头ing，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把这个故事写成这个样子？？？我不是最喜欢轻松喜乐的桥段么？这个倒霉的故事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么？叹气，覆水难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了。对于懒人来说，是没有修改重写这种事情存在的！！！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很沉闷，已经是浑浑噩噩的舒老师不说，舒展颜闷闷不乐，老爸一颗心完全放在照顾舒老师身上，我一个人负责置办年货，打点家里的礼尚往来，明明是喜庆至极的节日，我们家却冷冷清清，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我的心情犹如这里冬季的天空，终日阴云密布，不见半点阳光。年三十，我在饭店订了丰盛的年夜饭，可是，一桌子色彩缤纷，引人食欲的大餐，也没有让我家的气氛好上一点。舒老师早早的就露出困倦的模样，老爸也只是随意吃了一点，就和舒老师回房间休息了，我和舒展颜在空旷的客厅，面对一大桌没怎么动过的食物，相对无言，唯一的背景声，是电视里春晚应景的喜庆节目，这个时候才觉得，去年春节学校那些简陋的饭菜是多么让人怀念，去年吵闹的食堂是多么温馨，去年两个人的守岁是多么平和温暖。
热腾腾的菜肴，早已经变得冰冷，舒展颜不晓得从哪里摸出一瓶白酒，自斟自饮，我看她一杯接一杯，喝得吓人，赶紧去拦，她却反而给我倒了一杯，“一醉解千愁！”舒展颜挑起眉毛，一句话就压得我哑口无言。我勉强喝了两杯，去洗了一把冷水脸，无论如何也不肯喝了，她一幅不醉不休的架势，家里总要有个清醒的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