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伤情（1 / 1）
秦都咸阳
自从去年吕不韦死后，朝中他的一些旧党也是树倒猢狲散，但是由于他的一周年死祭将要到来，以前曾经受过他恩泽的人也开始活跃起来，这让嬴政很是头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嬴政此时正一人玩弄着围棋子，独自一人对弈的感觉是无趣了点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一枚白子放在小目上，听吃！
“娘娘，您不能进去！娘娘！”一名太监紧张兮兮的声音传了进来。
“让开！本宫要见大王，岂是你能拦住！”声音清亮坚定，清晰地传入嬴政的耳朵。
“娘娘——”
“让她进来！”嬴政洪亮的声音透过那一纸门缝，威慑了门外的两人。
不一会儿，便见一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翩然而至，“臣妾柳姬见过大王！”
不错，来人正是吕不韦的义女柳姬，当初是吕不韦推荐进宫成为嬴政的宫妃，然而，正因为是吕不韦推荐给嬴政的女人，嬴政才会对其冷淡，除了三日的临幸，将之放在吹柳宫，三年不踏入该宫一步！吹柳宫如同冷宫！平日里，柳姬很难见到嬴政，而她自己也不愿见到嬴政，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硬着头皮来见嬴政！
“擅闯寡人的宫殿，你可知是死罪！”嬴政依旧拿着一枚白色的围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姬。
“臣妾知罪，请大王开恩！但是臣妾……”
“陪寡人对弈一局如何？”嬴政打断她的话，撇过头看着她。
依旧是那么美丽，不过已没有初进宫时的那一份灵动了，是宫里的生活抹去了她吧！这两年里，她不争不抢，无喜无怒，没有任何的情绪，如同被人摆放好的陶瓷娃娃，如果不是宫里一些重大的活动要求各妃必须到席，他基本上不会看到她，为什么她从来不知争取呢？现在吕不韦已经死了，他们之间的障碍不在了吧！
“臣妾棋艺不精，怕是让大王见笑话，就不献丑了。臣妾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嬴政眯起眼，原来，她没变，只是隐藏地更深了，“柳妃有何重大的事，居然会让你亲自过来求寡人！”
“回大王，明日乃家父的忌日，臣妾恳请大王能让臣妾出宫！”柳姬跪在地上，一脸企盼。
嬴政看向柳姬，目光里隐隐透着寒气，“你倒是一个孝女！”
“谢大王称赞，但毕竟是家父的忌日，做子女的总要尽孝道！”柳姬现在对嬴政除了死心就是失望，所以，现在她与他的独处，柳姬总是不由自主地说说出一些会让他生气的话，天下人皆知，嬴政称吕不韦为仲父！“何况百善孝为首，秦国既为一个泱泱大国，自是实行以孝治天下，而臣妾既然为大王的女人，自然也是要做出表率的！”
柳姬的一番话是彻底激怒了嬴政，“放肆！好一个能言善辩的柳姬！寡人是小觑你了！”
“大王严重了，不过是柳姬的肺腑之言罢了，自柳姬进宫后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一朝伴君侧，生死难自量，大王，看在臣妾与您三日夫妻的情分上就成全了臣妾的祈求吧！”柳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一丝倔强，是铁了心要出宫！
嬴政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唯一让他动过心的女人，可是为了帝业又不得不牺牲的女人，“你凭什么！”
柳姬完全没有想到嬴政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嬴政瞧着发呆的她，他知道，如果放她出宫，他和她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凭什么！”这一次，彻底惊醒了柳姬！
“凭什么……大王……你说，柳姬还能凭什么？”柳姬展颜一笑，魅人心魂！
嬴政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陌生的女子，终究是自己不够了解她啊！“你在那你的命和寡人开玩笑吗？”
“大王，臣妾还会在乎这命吗？”是啊，当初在青楼的时候，若不是遇见义父，恐怕早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吧！
“你！好！很好！寡人成全你，出了宫就不用再回来了！你就好好得为你的义父守孝吧！滚！”
“谢大王！”柳姬的眼眶中终于划出一丝泪的痕迹……缓缓地叩头，然后起身，走出嬴政的宫殿。
嬴政望着那背影，很是复杂，终是将白子扔在棋盘之中，搅乱一局好棋！
*
快要进入夏天，这漫山遍野的桑树终是挂满了紫油油的桑葚，煞是美丽！而燕皇宫的那片桑树林，也是那么怡人温馨的景象，只是，经过一年的光景早已物是人非了……
小鸟飞至，衔过一例桑葚，又扑扑飞走……
如儿停在那条像蛇一般的曲折的鹅卵石小径前，踌躇不前。
那条小径，是通向一棵大桑树，那上面，系着一架秋千，随着风，不停地摇晃摇晃，划下数不清的弧度……四周曾经弥漫着欢声与笑语，而现在，却是数不尽的少女情思……
丹哥哥，你好吗？桑葚可以吃了，很是好吃呢，你怎么还不回来！
如儿笑了一下，不是最看不起宫里那些妃子娘娘无事而日日愁眉不展吗，怎么自己就做了这样一个人呢！将如，你是将如！不是别人！是前丞相的孙女将如，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打起精神来，你己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丹哥哥不在，你也要将自己照顾地好好的，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颓废下去了呢！
*
入夜，如儿发起了高烧。
“不好了，老爷，小姐发高烧了！”一名侍女急冲冲跑来见将渠。
将渠自去年请辞，现已无半点官职，本可以安心在家颐养天年，无奈，燕王喜日益昏庸，越老越爱听信谗言，且终日沉迷酒色，荒废朝政，外有秦国楚国虎视眈眈，内有奸臣二王子蠢蠢欲动，而自己还有一个将如，才使得将渠难以安心颐养天年。
将渠这一生就只有两个牵挂，一个是燕国，一个便是如儿！将渠本就只有一子——将如的爹！而将如的爹死得早，她母亲也在她两岁的时候撒手人寰，因而将如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三岁之时便与太子丹定了亲，只可惜流年不利，边疆战事频繁，以致两人的婚事拖到了现在！
将渠心急如焚地赶往将如的闺房，只见郑御医正在为她诊治。
“老御医，如儿的病情如何？”将渠一脸心疼地看着面色潮红的将如。
“将老丞相不必担心，只是连日来的阴雨而引起的伤寒，吃几贴药便可恢复！”
将渠这才将悬着的心落下！
屋外的阳光，一下子，变得明朗不已！
“丹哥哥……丹哥哥……”
如儿突然难受的发出声音。
郑御医了然一笑道：“那老夫便告退了！”
“让郑御医见笑了，那就拜托御医了！瑶儿，跟着御医去取药！”
“是，老爷！”如儿房里的丫鬟便跟着老御医去领药。
房间里，将渠凝视着他的孙女，好半响，这孩子，欸，什么都不说，日日对着那棵桑树发呆，真以为她这祖父什么都不知情吗？！居然将自己弄得如此憔悴！还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欸，心疼的还不是我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
不一会儿，如儿便悠悠地转醒，“祖父？”
“吓死祖父了，如儿！”
“没事，只是些微难受，祖父！”
“如儿，如果想去见太子殿下，就去吧！”
“嗯？”如儿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
“欸！你去吧！祖父知道你的心一直在那战场那里，但是，你要答应祖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将渠别过脸，不想让如儿见到他的难受！
“谢谢祖父！”如儿双目含泪！原来，祖父一直都知道，自己为了不让祖父担心，已经很努力的装成没事的样子，可是，还是瞒不住精明的祖父啊！
“只要你平安，你记住，不管怎样，你都要平安！祖父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平安！”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求，只求自己唯一的孙女平平安安就好！
“如儿记住了，如儿一定会平安的，祖父难到忘记了如儿还会功夫吗？再不济，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如儿笑着回道。
将渠点点头，“那也要等病养好了再走啊！你先睡一会，祖父去看看，药好了没啊。”
“嗯，祖父！”
待到将渠走出房门外，如儿隐忍在泪眶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看见祖父巍巍颤颤地走出去，如儿好心酸，好心酸，原来，祖父已经这般年老了……
春末的阳光原来并不是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