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忘（四）（1 / 1）
“不会。”颜真象在发誓。
傅天磊仔细地审视了她一番，点着头不再说什么。反倒是颜真心里没底，有些惴惴地，“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说出真相是为了留一条退路。”重归于好的退路。
颜真愣了愣，明白了傅天磊的意思，苦笑：“怎么可能？早就无路可退了。”如果两情相悦演变成了一方的痴缠苦恋和另一方的勉为其难，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傅天磊不能理解了：“那你还陪他演戏？”而且看不出丝毫的怨尤。
颜真轻轻叹气，“我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个了。”
“你，帮、帮他？！”傅天磊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口吃。
“陈世美的日子比秦香莲难过。”颜真边说边苦笑，这好像也是那位唐诗鉴赏课老师的高论，是在“青梅竹马”之前还是之后来着？她努力地回忆，一看旁边傅天磊的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才想起这句话需要解释：“秦香莲失去的只是一个老公，陈世美则要面对前途、声誉、人心的一败涂地，所以他比秦香莲惨多了。”套用在她和康明辉身上，她颜真只是失恋而已，康明辉却要面对事业、家人、良心之间的取舍，所以康明辉才是“弱势群体”……
“在那个时代，男人是女人的天，秦香莲失去陈世美她就一无所有，你说谁比谁惨？”傅天磊才不会被似是而非的论点绕晕，短暂的错愕后一针见血，颜真竟会这么想？她到底是善良还是懦弱？
颜真苦笑，傅天磊非得这么较真不可吗？“我没在那个时代，康明辉也就不可能是我的天，所以我没什么惨的！”
看着颜真眉间眼底的倔强，傅天磊不得不佩服她的自傲，想到曾担心这样的女孩子会想不开，实在是看走眼了！“我倒想知道康明辉将来怎么收场！”康明辉，他如果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颜真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说什么，傅天磊看着她极力掩饰的黯然，心生怜悯，到底还是小女孩，别看嘴里说的强硬，心里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儿，“肩膀借你靠？
“干吗？”颜真疑惑，把淡淡的失落压下去，打起精神准备听傅天磊说什么。
傅天磊在她清亮的眼神儿下狼狈，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安慰你啊！”肥皂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颜真莞尔，“不用，我自己有。”
傅天磊汗颜——看来他不是演戏的料，“太要强的女孩子不可爱！”
“那也比可怜强！”颜真不示弱。
傅天磊让她“噎”得一时无话，怔了几秒才失笑，“行啊颜真，都有精神头儿抬杠，看来你是恢复元气儿了，这么说我以后就不用替你操心了？！”
“你操什么心？再说谁让你替了？”颜真嘴硬，说完后自己也觉得这话太“屈心”，就边赧然而笑边斜眼偷瞄傅天磊的表情。
傅天磊无奈摇头，这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好，我没操心……”
“天磊，我开玩笑的！”一看傅天磊好像面带不悦，颜真的歉意油然而生，忙不迭的就道歉，“对不起，天磊！我闹着玩儿的！”傅天磊总是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说一些她最想不到的话，初时当成巧合，事后想想应该都是他的有意为之，结果她不仅不感谢，反而口出“恶言”，难怪他会生气！——她的本意真的是开玩笑，可傅天磊一定是误会了！看着傅天磊紧绷的脸，颜真懊恼不迭，一向在傅天磊面前太随意，才会信口开河，现在怎么办，要怎么解释他才能原谅？
感觉到颜真忐忑不安地直“瞄”自己，傅天磊好笑，他也是故意板脸“闹着玩”而已，谁想到她会信以为真，还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别人的感受永远比她自己重要，这就是颜真了！不过她会紧张自己的喜怒，这倒令傅天磊意外，并因此而莫名地欣慰，不过不想纵容了她，傅天磊借机树立一点儿威严，“对不起？说对不起就完啦？你要把人杀了说对不起能有用吗？”
颜真窘住了，看惯了傅天磊的笑脸，他忽然的严肃让她不知所措，而且，她不过是说错话而已，就和杀人联系到一起，这也太严重了吧？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有人已经笑了，“对不起，颜真，我跟你闹着玩儿的！”
看着颜真的瞠目结舌，傅天磊心情大好，笑着冲她眨眼，可怜颜真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呐呐，“你，没生气？”
傅天磊耸肩：“目前没有生气的打算！”继续笑得阳光灿烂，颜真这才反应过来，红了脸，脱口就骂，“傅天磊，你神经病！”傅天磊无可奈何，“颜真，你刚道完歉，转过脸来就骂我？”他这老板当的还真不是普通的郁闷！
颜真瞅他一眼，明明白白就是“活该”的意思！
傅天磊自嘲地摇摇头，自顾自地发动了车，从镜子里看着颜真抿嘴儿笑，他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天磊，谢谢！”公寓眼看着就要到了，颜真终于把在心里和嘴边儿转了好几圈儿的话说了出来。
“颜真，别说‘谢’字！”傅天磊打断，正好可以告诉她，他不喜欢听到她这么说，显得他们很远，“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颜真，你记着，别人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值得！”
颜真迅速垂下了眼，值得？她以为她只剩下卑微、平庸，所以她留不住一段感情，但是天磊说，她值得别人对她好，那么，她该保有对自己的信心，是吗？
颜真开了门：“进来吧！”
傅天磊站在几步外没动：“你不用先进去……呃，检查一下？”女孩子住的地方……要从书里、电视里看，应该都是干净、整洁、温馨、浪漫等等等等等的，家里傅天晶的房间也确实如此，傅天磊必须承认他被理论和现实的例子误导了，以为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所以第一次进季玉婷的房间才差点儿吓晕过去，那基本上可以称之为“窝”！如果不是季玉婷当时喝多了，傅天磊真不知道他和她谁会更尴尬……感觉里颜真应该不会给他这种“惊喜”，可是光看外表，季玉婷不是更光鲜亮丽？
颜真不知道傅天磊在犹豫什么，大开了房门，“快进来放下吧！不沉吗？”那包儿的分量需要她双手使劲儿才能提动。傅天磊笑，“你确认不用检查了？”要有什么不该看的被他看到了可别怪他没提醒！
颜真把他让进屋：“检查什么？”
傅天磊放心——房间不大，站在门口已经一览无余，两套桌椅床柜分列两边，显得屋子更加狭长，床边的墙上都贴着明星的宣传海报，傅天磊只认识那个叫做“Rain”的，贴在床头垒放着书本的一面，傅天磊猜那就是颜真的床，天蓝色的床单，像是她会喜欢的颜色，另一张床头是杂七杂八的小饰物，倒不觉得凌乱，应该是刚才在传达室见到的那个叫林雨的，“你这儿挺不错啊！”看起来很舒服，让人觉得安心。
“那当然！康明辉当初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这么个地方呢！”
颜真不经意地随口道来，傅天磊却暗吃一惊，敏锐地看向颜真，颜真浑然未觉，把包拉开，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你刚才说什么检查？”垂下来的发丝可以遮住失神吧……康明辉是她无从回避的，那就坦然面对吧，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来……
傅天磊悄悄地松了口气，颜真也许并没发现她提起了谁——说起来真是矛盾，一方面希望颜真能够正视那个名字，一方面又怕她会因此而受伤，“检查？哦，就是看有没有需要收拾起来的东西……”颜真莫名，“什么？”傅天磊笑得诡异，“比如……比如有没有袜子扔在茶几上啦什么的。”考虑到颜真的承受能力，话到嘴边生生又改了内容。饶是这样，颜真也红了脸，“看来你常去女孩子房间？”她当然知道傅天磊想说的是什么，虽然他临时改了口。公寓里那样的房间也有的是，女孩子的内衣什么的随处乱丢，好在她和林雨都不是那么开放、懒散的人。
“什么常去？”傅天磊叫屈，颜真的话摆明了在揶揄他，“我只不过去过季玉婷那儿！”说完头扭到一边，完了，他把季玉婷给卖了！这么说不就等于告诉颜真私底下的季玉婷是什么样子的了吗？
颜真却没想那么多，“对了，季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儿？”
“我没事儿。你不是着急吗？”
“我着急？”我怎么不知道？
“06528的照片。”颜真提醒。另两家的库底子已经全部调到银星，颜真抽空儿看了一遍，觉得有几款的式样和面料都不过时，尤其这个06528，在领、肩的设计上别出心裁，美中不足的是那种效果无论是叠放还是悬挂都体现不出来，用模特儿衣架吧又和今季的流行不太搭，放在店中就有些喧宾夺主了，光凭口头推荐，顾客基本是扫一眼就摇头，颜真也无可奈何。那天试穿给周叔和天磊看，他们也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成衣的美不外见上头，周叔建议让售货员穿在身上展示，让傅天磊给否了，颜真也知道这办法行不通：“兰姿”有严格的规定，售货员在工作间里严禁穿用“兰姿”的服饰。关于这个规定，颜真也是在傅天磊解释后才理解的，“兰姿”走的是中高档路线，不能让顾客觉得这是售货员都能穿的衣服……听起来不那么舒服，但是……听颜真一说，不接触销售的周叔也点头，折中了一下，建议用模特儿穿上后的照片配合宣传，傅天磊同意了，说等季玉婷回来就拍。
“哦。”傅天磊想起来了，“她明后天就能回来。关于照片的事，颜真……”周叔当时提议用颜真做模特儿，傅天磊没同意，只说“等季玉婷回来再说吧”，过后忙别的忘了跟颜真说一下这么做的原因，别让她觉得自尊心受挫才好。
“嘘——”颜真侧耳听呼叫器里的声音，刚才好像听到“咔哒”一声响，不会是门岗阿姨闲极无聊又搞“监听”吧？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儿，傅天磊好笑，“你在干吗？”
颜真不理他，冲着门框上方扬声，“宋阿姨，你找我吗？”呼叫器里响起一阵哔哔啵啵的杂音，然后是宋阿姨的一本正经：“颜真请到传达室，颜真到传达室来一下！”
颜真一副“就知道是你搞鬼”的模样，“等一下！”天磊要说什么？
“现在就下来！快点儿！”杂音中，宋阿姨的态度有了不容置辩的意味儿，颜真奇怪：宋阿姨这是怎么了？傅天磊起身：“下去看看吧，正好我也该走了！”如果他没猜错，这该是对他下的“逐客令”。从看到他和颜真一起回来，宋阿姨和那个林雨打量他的眼神儿就绝对谈不上友好，宋阿姨的倒好解释，有限的接触中，他能感觉到她对康明辉不错，因为这一层而对他心生戒备倒也情有可原，不能理解的是林雨，她那种酸不溜丢、阴阳怪气的样子……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