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谢（二）（1 / 1）

……

“分手就分手！”康明辉的脸上满是讥嘲，“颜真，你总算是说出这句话了！我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你还真是笨呐，我早就厌倦你了，你都看不出来吗？你说你累了？我早就累了！我不仅累了，我还烦了、烦死了！好啦好啦别哭啦，从今往后你就算哭死也没用啦，我终于解脱了！”他仰面大笑，冷酷而狂妄，颜真的胸口如遭雷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般地大哭，“康明辉……”康明辉，你太残忍……

“颜真？颜真你醒醒，快醒醒，颜真醒醒！”睡梦中的林雨被细碎的啜泣声惊醒，喊了几声见颜真没反应，情急之下光着一只脚就奔到颜真床边，边拍她的脸边摇晃，颜真总算挣脱了梦魇，就着窗帘缝隙中透进的月光看着俯在自己头顶的焦灼的脸，一时搞不清状况，“雨姐？你怎么不睡觉？”

看颜真坐起来了，林雨单腿蹦着回床边找自己的另一只拖鞋，“还怎么了，你刚才又哭又叫的，死人都让你吓活了，谁还能睡？”

颜真默然。又酸又涩的眼睛提示着她回想今晚发生的事……幸好，刚才那可怕的一幕是梦……可就算是梦，又能改变什么呢……

“做恶梦啦？”林雨喝完水，重新坐回床上。

“唔。”颜真应了一声。

“什么梦？”林雨把枕头拍松，随口问。

“再也见不到康明辉了。”不想说的，却脱口而出，然后颜真开始怔忡。

林雨的动作停了一下，紧接着就一言不发地倒向枕头，在颜真庆幸她总算没有刨根问底的时候咕哝了一句，“至于吗？做个梦都是他？真见不着了你还准备殉情啊？真是！如今这世道谁离了谁还不都是一样的活？”

颜真没有接腔，林雨也没有继续的打算，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剩下颜真独自抱着膝盖在黑暗中发呆……

林雨说殉情，就算她想，又哪有“情”可供她“殉”呢？康明辉的表现不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吗？康……

颜真猛地蜷缩到一起，胸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拼命地咬着唇，这才止住了冲到喉头的一声呜咽，泪却迅速地洇湿了膝头……颜真在泪眼中对自己惨笑，难道从今往后，连这个名字都不能想起、一想起就会是锥心剜骨的痛了吗？那么如果知道最后的结果，还会说“分手”的话吗？

汹涌的泪忽然就止住了，颜真坐直了身体，仿佛让自己能挺直了腰面对着黑暗中俯视过来的人，以便有勇气听着他的字字清晰：“你考虑清楚了吗？”

她没考虑清楚，孤注一掷地说出“分手”时，盼望的是他会发怒、会解释、会安慰……怎么样都好，只是别那样平静地看着自己问，“你考虑清楚了吗？”

但是康明辉确确实实是这么问的，直把颜真的心问进了冰川，把她的人问成了木雕，在她的沉默中，康明辉说什么了？他说，“你想过分手的后果吗？家里的人……，还有在这儿，你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我对你有责任……”

伤了自己的一定不止是这句话，但促使自己下决心的却无疑就是它了，何时、你侬我侬竟然变成了“责任”？她颜真何时竟已难堪至此：成了别人的负累犹不自知？气苦交加的话完全不经大脑，此时回想却毫不费力，“康明辉，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原来，你是在做好人好事！我错了……再见！”

拖着无力的双腿象逃一样地冲进公寓，原本是担心他的阻拦，最终却发现根本是多此一举：在楼梯拐角时正看到路边他离去的身影……

有新的泪潸然而下，颜真把头捂进了枕里……

如果早些下决心，就不会面对今日的屈辱了吧！

可是在今日之前，一直想的是怎样留住、如何会去想割舍？

康明辉，他不知道有的人伤不得的不是心、而是自尊、譬如她吗？如果他早早地告诉她别再傻了，她会痛，但不会像此刻的肝肠寸断无地自容心如槁木……

康明辉，说过“分手”了，彼此也就不会再有瓜葛了，也许梦中那句“我终于解脱了！”确实是真实的写照，那么，就这样吧！只是快二十年的记忆，该如何抹去……

不知道有没有人是从开始看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