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章 不再是一个人(1 / 1)
圣灵族的灵钟,在这三千年间第一次被人敲响了!这预示着灾难与不详的钟声瞬间汇集了所有的圣灵族人。
他们沉默地聚拢在赤河两岸,不安地看着圣台上敲响圣钟的人——
那是一位五、六岁的女娃。
“……拜托你们离开这儿吧!”小女娃在圣钟旁双手合拢,着急地苦苦哀求道。
“为什么?”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调皮地跑过来扯她的辫子,随即被大人们呵斥住了。
就算头发被扯紧、头皮发疼的时候,小女娃也不曾理会,只是睁了一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眸子,惊恐地望着大家,急迫地说道:
“我看见——你们都死了!”
人群一片寂静,片刻后迸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声如巨涛般猛地扑来,瞬间席卷全场。
“哈哈哈,原来是小女娃的一个梦!”
“我们随尊贵的女神世世代代居住在赤河谷,怎么可能去别的地方!”
“那灵钟可不是随便敲的,无忧,以后不要恶作剧!”
“……”
七嘴八舌的“嗡嗡”声完全盖住了小女娃含着眼泪涨红了脸的辩解——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信我!”
“并不是不信你!”那慈祥的长者说,“赤河谷是我们圣灵族的家,是花仙族的福地,哪能轻易地丢弃!此时花神下落不明,恐有野心之人偷袭……从今日起,赤河两岸,谷口险要之地加强防范,日夜警戒!”
“是,族长!”众人齐应,如山摇海动!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不协调的稚嫩的童音犹犹豫豫道。
话音未落,她已招致了在场所有人的鄙视!甚至连族长都轻微地摇了摇头。
“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是花神从外面带回来的野孩子,连爹娘都不知是谁,还在这儿大放厥词!”
“没教养!”
“若不是花神好心,怎么会留她在这儿!”
“圣灵族是花仙族最高贵的血统,怎么能任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族中胡说八道!”
“不懂规矩,擅自敲响圣钟,族长应该重重罚她!”
“……”
在各色眼光和斥责声里,小女娃独自站在灵钟的阴影里,孤立无援,众叛亲离……
她努力挺直了背,去承受周遭的一切。
那一切就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世故的网,不由分说兜头盖脸地罩下来,她瞬间被困其中,茫然失措,无法言语……
“她只是一个孩子!”族长公正地为她解围道,“做了噩梦,不知所措,也情有可原!毕竟,她没有父母为她开解!女神既然信任地将她留给了我们,我们更应好好照顾她,不要提什么族内族外的区别!”
族人们纷纷点头赞同,渐渐地散去。
族长和蔼地朝她伸出手道:
“无忧,女神不在,我来照顾你吧!”
然而,那个女娃却受惊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她退出了灵钟的阴影,在明亮的太阳下,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她如兔子一般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摇摇头,问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信我?”
族长凝神了片刻,瞬间后理解地笑了:
“我小时候,也曾经把梦到的事当真呢!”
他话未说完,小女娃转身跑掉了。
她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哭起来。
耳边只育呼呼的风声,路被泪水遮住了,她摔倒在地……]
那时候,她只觉得难过极了,胸腔里似乎要被眼泪撑裂开来……
她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族人们都不相信?
她梦到过破茧成蝶,醒来后,就看见那茧确实裂了一道缝。到中午的时候,有只斑斓的蝴蝶就在枝叶间懒洋洋地晒着湿漉漉的翅膀……
她梦见过天降甘霖,第二日,那久旱的原野果然痛快地喝了一场甘甜的雨水……
有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忽有一日,她梦见了花开遍野,没过几天,溪水解冻,原野上的花果然全都开了……
她,说的全都是真的!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无父无母圣灵族之外的野孩子,他们就不相信她吗?
“无忧是个爱哭鬼!”
“无忧是个撒谎包!”
“无忧是个野孩子!”
一群无知的小孩子兴奋地近前来拉扯着她的头发,又大声嘲笑着她跑开了。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相信她!她是被众人嫌弃的一个……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不知何时,泪水终于止住。
不喜欢的事情不如忘记吧!风儿轻轻地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她,花儿开得正好,花瓣在风中的每一次轻颤,都送来了沁人的清香……她惊喜地伸出小手,去触摸那花瓣的柔软,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地拂过一般,舒畅而又安宁!
……
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悬崖边,等待着太阳升起,等待着那一刻的死亡!
“你也是被抛弃的一个吗?”她的心问道,“即使是大人,也会在阳光里死去,更何况一个小孩子!所有的魔族人都抛弃你了吗?所以才任凭你孤单的一个人在悬崖上送死!我懂得这种感觉,有一个词叫做‘众叛亲离’,那是世上最残忍、最悲凉的一个词。所以,我要在这里陪你,不管发生什么都在这里陪你,直到亲眼看着你死去!”
……
无忧醒来,原来她在野外的花丛里睡着了。阳光明媚地照耀着,有花瓣落在她的裙裾上。
“我看见了你做的梦,听到了你对我说的话!”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压抑着激动说,“原来,你一直都记得我!”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你是谁?”无忧认真地问,然后不好意思地偷偷地笑了,那笑容像躲在绿叶下悄悄盛开的一朵洁白的花。
“我叫莫羽!你在梦里说会一直陪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陪着我,直到亲眼看着我死去!”男孩子宣告一般大声说道。
“我,绝不食言!”无忧在风里轻声道,过了一会儿,她迷惑地问:“我从不说谎,你,可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句话,她只知道,问出口时,连呼吸都停止了,凝神等待着。
“信!”
只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她的心就如小鸟儿一般快乐极了。
时值正午,炎阳高照。隐藏在树上的知了在热辣辣的空气里抛出一串儿长长的高音,这夏日便显得越发的炙热。白花花的阳光晃着旷野里土质发硬的三岔路口,三岔路口旁清凉的树阴里有一个小小的茶棚。
急着赶路的人们终是受不了诱惑,坐下来歇一会儿,喝碗茶再走。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摊主的小女儿嘻嘻哈哈地跑过来缠着一名少女玩耍。
“姐姐,这种树汁挤在皮肤上好像疤痕哦!”小女孩儿一边炫耀着,一边挤了一点在自己胖乎乎的手腕上,风干后,果然像极了疤痕。
少女拿过枝条,出其不意地挤了一点在小女孩儿的脸上,哈哈笑道:
“丫丫变丑了,是个丑丫丫!”
小女孩飞快地爬上她的膝头,嘻嘻地笑着给她点上满脸的麻点,然后拍手笑道:
“丑姐姐,丑姐姐!”
这时候,大路上快马驰来几名汉子,他们在茶棚里坐定,低声商谈了几句,要了茶问道:
“这条路上可有女子经过?”
“有啊!”摊主边砌茶边飞快地答道,“来了好几批人哩,只有一批人马里有女眷。”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一名汉子着急地问。
“这个嘛,”摊主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人多还真没注意!”
“朝左去了!”少女插话道。
那几名汉子循声朝她看来,神色俱是吃了一惊。然后果断地掉转目光,道了声谢,喝完茶,扔下碎银,骑马向左追去。
客人们又来来往往了几批,太阳不再那么毒时,摊主终于歇下来看向自己的女儿。
“呀!”他顿时大惊失色,“丫丫,你怎么玩儿疤木!那疤痕是洗不掉的呀!”
他看向少女,天呐,那脸上更是密密麻麻点满了麻点,这这这……这是被毁容了呀!
“姑娘,丫丫不懂事,那疤木是此地独有,抹上就……”他话未说完,狠狠瞪了小女儿一眼!尽添乱!要是那毁容的姑娘赖住他怎么办?他这辛苦了一夏的茶钱……
小女孩儿从来没有被爹这么瞪过,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少女连忙劝道:
“不妨事,我这里有还颜丹,溶在水里一洗就好!丫丫,姐姐待会儿给你表演个戏法,你看不看?”
小女孩怯怯地点头。
摊主顾不上安慰女儿,连忙端了水盆出来。
小小的一粒丹药溶开后,少女先给挂着泪珠的小女孩儿洗了脸,又洗过手腕。
“变——变——变,看,还有没有?”
小女孩儿看着手腕上奇迹般消失的疤痕“咯咯”地笑了。
少女也洗过脸,露出光洁的容颜,告辞向右边的路行去。
临行前,她告诉摊主:那疤木的老树皮熬成水去疤效果极佳!
这少女本是单身上路,路上却多了一名少年的笑声。
“你笑什么?”少女好奇地问。
“你和丫丫玩的时候,我听见那几位问路的人闲聊了几句。”
“他们说什么?”
少年闷笑道:
“你可知道寻才公子手下的‘天罗地网’?号称天下第一神网,想找的人必一网打尽!”
“没听说过。”少女平静地摇头。
“可是今天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要找的人,听她认真地指路,然后急急地去别处寻找!哈哈哈,这玉王府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玉王府……这个名字很陌生啊!”少女想了想,说道。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忘记了,我会这么开心!”少年笑道,“忘了好,忘了好!”
“你有事情瞒我!”少女微恼。
“无忧,我不想你被他们找到!”少年嘟囔道,随即掩饰过去,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不转手镯我也能自己出来了!哈哈哈,我长得很快呢!不久,我就能站在你面前了!”
“那可得提前说好了,我上厕所、洗澡、换衣服的时候不许出来,更不许偷看!”少女佯怒道。
“哪儿能呢?”少年抹一把额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