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眸动(1 / 1)
筱枫乌黑的发丝落在鼻尖,瘙痒却不是那么难耐。魏笈夙轻笑,“我刚刚不就说过了,我相信你,筱枫!”
“那好,夙,你惯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等下会有点疼,你先把这咬住。”一个散发这淡淡清香的软木伸到了魏笈夙的唇畔。本不想张口,但知道待会儿肯定不是筱枫说的“有点疼”,为了让所有人放心,他张口咬住了那截软木。
“我必须得挑断你左手的经脉,保证它在解毒的过程中不会移动。在之后我会让小灵灵给你接回去,绝对如原来一样灵活,只是再也不能拿重物。”说着,封滟灵已经举着托盘占到封晓凤身边。
“嗯。”魏笈夙闭着眼,点了点头。
“哥、姓韩的,给我压好,我要动刀了。”
两人即使没有经历过,也可以想象生生挑断经脉的痛楚。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他们只能用尽权利压制住魏笈夙,以免他一不小心伤到自己。
一双视线牢牢盯住自己,紫色的眸光温和中带着浓浓担心。
封晓凤扬起小脸在南宫烈焰的脸颊上印上轻轻一吻,“焰,你只需要这样环住我就是给我最大的鼓励。”转身背靠进南宫烈焰高大的身躯,抬起他的手将其环在自己的腰上。前一刻的柔情自眸中散去,智慧与冷静重回眼眸。她在托盘中打开一个细长的方盒,霎时方盒内寒气四溢,空气仿佛都被它的冰寒之气给凝结了一般,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方盒大开,里面躺着一把晶亮透明、寒气升腾的手术刀。
“千年寒冰!”韩翩滫一愣。千年寒冰产于极阴之地,数量稀少,即使到了极阴之地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踏入的。那儿几乎空气都凝着寒冰似的,呼吸生痛,皮肤接触到就像被锋利的刀刃割着,痛着。更别提要到达最底部才可能偶遇千年一遇的千年寒冰。
忽略韩翩滫的诧异,封晓凤徒手握住了那把寒冰制的利刃。强劲的寒气瞬间令她白皙的纤手冻紫一片。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渗入了几分,她像没事人般微笑着。“焰,没事的。只是太久没用它了,有点不适应。”
面对如此的封晓凤,他还能说什么。只是心中满满的心疼不已与无法给予她帮助的无力,这种时候,他只能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紫眸满是疼惜地凝着随着时间流逝而冻伤得越来越严重的玉手,加重了圈住她的力道。
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拍拍搁在小腹上渐渐收拢的手臂,在封滟灵做好一切准备工序,也为两张床上对着伸出的两只手腕消过毒后,她出手快如电地在两只距离仅仅几寸之远的手腕上各划上一刀。切口干净利落,漂亮的挥刀一瞬间将伤口周围的血管封上,即使腕上开了道寸许宽的口子也没有溢出血花溅出。
刀划下去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下一刻一股锥心的钝痛传遍全身,漂亮的双眉深深隆起,魏笈夙使劲咬住泛着清香的软木。疼痛间他缓缓张开痛苦中夹杂着担忧对上头顶上方的封晓凤。
她当然明白魏笈夙心中所想,“放心,只是割开了他腕上的大动脉。省点力气,接下来才是痛苦的真正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坚定的眼神轻微颔首,魏笈夙牙关绞紧软木。
封晓凤向他绽开笑颜,左手套上特殊材料制成的抗低温手套抓住已经黏在右手手掌上的寒冰刀,使力将其拔下来。顿时点点血花飞溅,砸在躺着的两人脸上、身上,纯白的衣袖与床单也染上了朱红色的小花。
“枫!”南宫烈焰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捧起硬是被扯下一块皮的冻得乌紫的手掌。紫眸满是责怪,为什么就不知道多爱惜点自己呢!
封晓凤将左手上的手套与寒冰刀随意一甩,丢到封滟灵手里的托盘中。一把揪住南宫烈焰的衣领,香唇随即印上他的。趁着大伙儿都在发愣之际,封晓凤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的血可是很珍贵的,白白浪费可不好。”
她右手伸到两只被割破的手腕上方,拽紧拳头让血液流出更多。渐渐大颗大颗滴落的血珠在两人手腕上的伤口之间汇成了一条红艳艳的小溪,直到确认两人的手腕之间的红色没有缝隙的连成一片她才收回手。“哥,姓韩的,别愣着了。给我把夙压好!”接过封滟灵递来的绷带粗略地包扎了右手,双眼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连接两只手腕的红色。“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封家人的血液是时间最为甜美的佳肴,无论是什么都抵挡不了它的诱惑。”就着沾血的五指她伸出粉嫩的小舌,魅惑地舔着上面鲜红液体,“你们要不要试试?”
崔政和韩翩滫连连摇头,全身汗毛直立。
“唉,你们这两个笨蛋。还不明白小枫枫的意思吗?”封滟灵空出一只手指向那条红色的溪流。“你们看。”
封滟灵所指之处渐渐地产生细微的变化,骨瘦如柴的手腕上原本完美的切口上出现了瑕疵,一缕细小的血流涌出,汇集入已存在的红□□域中,如同有生命般缓缓移动。沿着封晓凤滴落的血痕慢慢爬上魏笈夙毫无知觉的手腕,试探般地在伤口的截面寻找着入口。而就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细细的血流窜进他的血管之后,随后涌上来的就如同在茫茫沙漠之中看到了绿洲。细小的血流扩大开来,像开了闸的水管一个劲地死命向他的身体里窜。诡异的画面惊呆了众人。
见此情形,封晓凤连忙运气,将真气聚于左掌,手掌抵上魏笈夙的百汇穴,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他体内。“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块点压住他!”一向自信的封晓凤的语调中竟出现了焦躁。
才刚从经脉断裂的疼痛中回神的魏笈夙被紧接而来的强烈痛感冲击着,随着那鲜红液体进入体内的是无边无际的疼痛。他用力要紧牙关,仍是泄漏了包含痛苦的□□。忽然感觉一股携着阴寒之气的力量被强迫灌输进体内,稍减了体内痛苦的同时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冷到眉毛都几乎结层霜时,刚刚的药力发作,体内的寒气正被一股温暖气息所遣退,却在体温正常之后越来越高。热到满面赤红的他不顾全身的疼痛用力挣扎着,却被两双有力的手臂制住,只能在床上小范围的蠕动。就在他觉得热到极致,温度再升高点他可能就要燃烧起来的时候,体内温度骤然下降。如此反复,被极寒极热折磨的同时,肉体上的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渐渐的,反复的高低温折磨已经不再磨人,但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却侵蚀着他的大脑。张开双眼,眼前凝着一层血雾,疼痛令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好像就这样没了意识也许会好受点。就在这时,一声轻柔而不失坚定的话语窜入他的双耳。
“夙,相信我!”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深深地钉进了他的心底,血雾弥漫的双眸中渐渐出现了一抹灵动的纯白。左手握拳捏紧了身下的床单,牙齿已经深陷如软木中,双眼紧闭上,眉毛仍旧深拢,被疼痛占据的脸上却出现了坚持。
见状,放下心来的封晓凤的身子不觉摇了摇。紫眸不满疼惜,强健有力的手臂再次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透过布料传过来的温暖体温便是给她的最好的支持。
身体倚着南宫烈焰,封晓凤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眼前的情形,一边将自己的内力运入魏笈夙的全身。
室内除了魏笈夙细小的□□声再无其他声音,时间在安静中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那诡异的血流不再流动,封晓凤立即向封滟灵使了个眼色。深吸一口气,她收回聚于左手见所剩不多的内力,抬起她手上的右手,覆于久卧病床瘦骨嶙峋的人的额头之上,以食指轻轻触上他额上已呈暗红的朱砂,运气于两指间。大拇指与食指相互揉捻摩擦着,忽地用力往上一提,一条血红色有小指粗的蠕虫便被拉出了一半。暗暗咬牙,使出仅剩的力气将起往上拉,蠕虫又露出了几分,在之间不断挣扎着。
雪白的贝齿咬上泛白的唇,准备做最后的尝试。一只大掌在这时覆上了她缠着绷带的手背,温暖的力量隔着绷带传过来,大掌将着她的小手往上一带。一条通体血红,长约3寸的肥胖蠕虫终于全部出来。转动指尖,最后的力气只能够将其化为碎片。
红色的血沫散开,竟宛如妖艳的花朵般魅人。
室内一样是雪白的墙壁,不一样的是原本躺在洁白床铺上被毒物折磨得面如死灰、瘦骨嶙峋的人睁开了他那双充满慈爱与睿智的双眸,面色也因少了身体上的磨难而在病态的苍白之中透着转好的红润。
“父亲,你就好生地将身体养好,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孩儿已经做好了安排,照您的意思,近几日便会以皇帝病故为由让太子择日登基。自此以后,您再不是皇帝,而是茫茫人海之中的一介平民。孩儿也终于能够一尽孝道,服侍您老人家。”魏笈夙左手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右手细心的在床头小柜上的瓷碗中舀上一勺稀粥,吹冷了后才送到斜靠在床头的男人唇边。“父亲多日未进粒米,食稀粥胃部好消化点。”
慈爱的双目湿润了,激动得双唇颤抖着含住勺子。当温热的稀粥滑进喉咙,只觉得内心一片滚烫。“好孩子,你知道为父期盼这天多久了吗?明知道是自己孩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认,甚至不能再公开场合相见。为父多向昭告天下,我有一个多么能感孝顺的孩儿”虚弱无力的手搭上魏笈夙打着石膏的左手,“这么些年来,是为父的对不起你啊。”
“不。”灿烂的笑脸令魏笈夙本就脱俗的俏颜更具魅力,感染这周围的空气也温暖洋溢。“您是孩儿的父亲,哪来的对不起之说。要说也之能是孩儿没有顾及到父亲的危险才会让您身陷险境。”
“你这孩子……”敛起眉毛,目露愧色,“明明是生在帝王之家,却没享受过一天皇子该有的日子,是父亲无能啊!”
“父亲,你说这是做什么!”放下汤勺,魏笈夙激动地站起身,“我从来都不屑那帝王的生活。若是我们只是一户平凡的人家,会比生在帝王之家来得要幸福得多!”
“金钱、权利、地位会激发人类贪婪的丑恶本性。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之名的诱惑,即使明知会万劫不复,仍有人前仆后继地拼尽一切去争夺。”几乎是黏在南宫烈焰身上的封晓凤蠕动似的来到两人面前,“你应该庆幸你有个能看破魔鬼诱惑的儿子。”
“魔鬼的诱惑……”床上的人低喃着,“真是精辟的言语哪。敢问阁下是?”
“父亲,他就是为您解毒的魔医封筱枫。”
“他?”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竟有此等本事。
“筱枫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卓绝是江湖闻名的。”魏笈夙解释。要不是对筱枫的用药手段有一定了解,也知道那次前所未闻的换心手术,他也不会相信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竟会是名扬江湖的魔医。
“我说,你父亲身上的毒性是没了,不过因为蛊毒转到你身上,也不能说是完全的解了。血蛊的性烈,毒性又极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解得了的。据我观察,以我传给你的功力再加上各类药材外敷内服至少也得个两三年才能彻底清楚你体内的毒素。”封晓凤全身软得像没长骨头,软趴趴地倚着南宫烈焰不说,更得寸进尺地将全身体重都交给他。
紫眸深沉中流转着腻人的宠溺,也不介意有两观众在场便打横抱起她,小心的程度就好像怀中抱的是一个柔嫩的婴儿般。只有他明白,枫不是刻意无骨地靠在他身上,而是她真的没有力气用来维持挺直的站姿。
紫眸中流光一闪,深紫之中回旋着难以琢磨的漩涡。
床上的人瞪大了眼,虽然皇亲国戚中也难免会有圈养男宠娈童之说,真是见到确是头一遭。
“烈焰和筱枫就是这样,父亲您用不着惊讶。”早已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的魏笈夙安慰着自己的老爹。即使明知这两人都是男的,他们这帮人也早就在心里承认他们。谁叫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空气间流泄的安定因子就连他也被感染,那是对彼此绝对的信任与身心的交付。只是……今天看着这两人为什么他会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你们父子俩就别慌着培养感情了,以后多得是时间给你们好好培养。”封晓凤拉过一缕南宫烈焰披散在肩上的发丝打着圈儿,“我现在到这来只有一个目的,你们应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你的东西?”魏笈夙摸不着头脑地问:“筱枫,你吧什么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越玩越起劲的封晓凤份出一小撮自己头发与他的发丝搅在一起继续打着圈儿。“那还用问,当然是第五颗红宝石的碎片啦。”
“可是,我身上确实没有你说的红宝石啊?”别说是红宝石了,他身上连颗石头都没有。
“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们父子俩。”根据一起的显示,只有他们父子俩处在同一处时才会有反映,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第五颗是一人一半在他们身上。“你想想,你们父子两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共有的?”
“共有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什么,魏笈夙解开颈口的盘扣,沿着一条红色的丝绳牵出一块半圆的玉佩,“难道是这个?可是这只是一块玉啊?”
封晓凤转过脸,眯起眼扫视魏笈夙手中的板块玉佩。玉佩上精细雕刻的是一条栩栩如生腾飞的巨龙。有力的身躯弯成完美的弧度,一片片细小精致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剔透的光泽,锋利的龙爪踏着云朵仿佛要将云层撕裂。龙头上犄角如同权利的皇冠,柔韧的长须漂浮在空中,脸部神情威严逼真,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火红的龙睛,好似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睨视着天下众生!
“另一半呢?”任谁都听得出封晓凤语调中的急切。
“在我这儿。”斜靠在床上的人从脖子上摸出另一半玉佩,玉身上竟又是一条盘踞的飞龙,一样火红的双目映着绝对的威严。
“筱枫,真的是这个?”这半块玉陪伴了他近一辈子,是他一生中与父亲的唯一羁绊。但是如果是筱枫,他愿意赠予他。
封晓凤托腮沉思了会儿,“夙,你将两块拼到一起试试。”
魏笈夙右手捏着翠绿的玉佩靠近父亲手上的半块,眼见着两个半圆逐渐变成了一个整圆时,双龙火红的双目顿时红光乍现。红光笼罩了整块玉佩,玉佩的温度也渐渐升高,高温令两人都松了手,玉佩却没有落下,而是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忽地,在一阵炫目的光芒照耀满室之后,红色的光团慢慢从玉佩之中分离出来。碧玉坠落到柔软的薄被上,在上面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坑洼,而最为奇特的是,刚刚还是分离的两块玉佩竟又重新合成了一块完整的双龙玉,只是那两双朱红的眼睛恢复到了周身一样的翠绿。
封晓凤身手一捞,将那团红色光晕握进手里,展开五指,明艳的笑容令所有人都一不开目光。
“焰,我累了,抱我去睡觉吧。”脸蛋挨着他胸前的布料,撒娇似的直磨蹭。
“好。”南宫烈焰微笑着转身,在魏笈夙身边站住不懂,凑到他耳边,他轻声道:“枫给了你九层功力。”不理会那人的呆愣,他举步走了出去。紫眸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随着心情变化的紫色变得接近黑色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