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红梅(1 / 1)
虽已是隆冬,太学阁里的几只暖炉却将室内烘烤得有些燥热。
应觉无伤好笑地看着面前三个以为将书放在桌下看就没人知道的家伙,其实见惯了朝上那群耍阴谋诡计的的大臣,看他们耍些小把戏还是轻松得多。应觉无伤放下书,走过去依次敲敲他们的桌子。三双无辜的眼睛,要不是知道他们的表演功底,谁都以为刚才误会他们,内疚而死。
“老师,您有什么不明白吗?”南宫缠指指应觉无伤桌上的书。
“《无衣》!”应觉无伤将错就错将今天教的《秦风》中的一篇点出来。
“老师,您没衣服穿吗?好奇怪,圣君和您的关系如此之好,你怎么不给衣服穿吗?”南宫羽故做奇怪地望着应觉无伤。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南宫绕似笑非笑:“这诗说的是边关将士,我们年纪尚幼,哪有资格上战场呢!更哪有资格说《无衣》呢!”他和南宫缠已行成人礼三个月了,而就在四个月前,他们因应觉无伤一句未行成人礼而不能上战场。
“今天早上太学阁的梅花开了,不知你们那边如何?”虽然应觉无伤已当了他们两年的老师,但面对南宫缠和南宫绕这两兄弟还是觉得头痛,不由放弃了刚才的问题。
推开窗,一股冷气扑天盖地地涌进来,鹅毛般的大雪重重蔌蔌在降落地上,屋顶,还有,院中那几株红梅,仿佛天地之间都要被这白色侵透,唯有这红梅——
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色的戎装,清秀的脸,眼里没有新娘的娇羞,却是比天界更冰冷的明亮,嘴唇倔强地紧闭着。天界来道贺的人挂着虚假的笑,笑他取了冥界的修罗女。但他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就是她的丈夫,最靠近她的人。天下之大,没有他留恋的人,直到遇见她,冥界的战神——鬼瞳!天界冰冷的地板、墙壁,她那天的红色嫁衣是穷索千年唯一的温暖。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瞳儿……
“老师,学生告退了!”羽一身白衣,脸上表情尽是漠然。
“好!”应觉无伤望着窗外的红梅,不去看她的脸,但愿南宫宇会遵守他的诺言,瞳儿,这次,等我!他在心里这样说。
走出太学阁,羽松了口气,刚才看应觉无伤看窗外孤单落寞的表情,心里竟然感到莫名的熟悉,还有,一丝心痛,一个如此高傲的人,不该有这样的表情。羽不喜欢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一进后院,羽就听见妖精们娇细的笑声,羽整理好表情。
“姐姐们,笑什么呢?羽能不能听听啊?”羽停下脚步,故意站在门外。
“是世子回来啦,快来看,笼沙养的花天气好的时候一直不开,今儿早上开始下雪了它倒开了,您快过来瞧瞧!”妖精七嘴八舌,因为飞快地挑出关键的字眼。
“哦?”羽吃了一惊,不过想到月笼沙是花臣之后想想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羽走进了一瞧,这花,真像——
“像牡丹是不是!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下,你喜欢看牡丹,笼沙就上了心!”清歌将放上暖炉上暖了一上午的披风细心的为羽披上。
“羽在这里谢过月姐姐了!”羽拉了月笼沙的手在她脸吻了一下,算是道谢。
月笼沙躲闪不及,呆在原地,脸上是尴尬的红晕。虽然几月来见惯了羽向妖精们道谢的方式,但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怪怪的。妖精们见月笼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作一团,将她拉回人群之中。
“月姐姐,待会儿早点到书房来吧!”羽看了月笼沙一眼,没再多言,任由妖精们吵吵闹闹,径直向书房走去。
“这红梅是谁送来的?”清歌端着几枝开得热闹的红梅进来的时候,羽正倚在软塌之上,一手握着上午还没看完的书,另一手枕在头下。
“应觉大人说你这边的梅开得迟,特剪了几枝开得好的让你玩儿。”清歌细心地拣出已经开败的几枝,将剩下一枝一枝插在岸几上白玉花瓶里。
“他尽做些多余的事,不过我这边的事他倒是了解得很。迟开就迟赏,谁要他那几根开得乱七八糟的花枝!跟那送花进来的小厮说谢过应觉无伤的‘好意’了。”
“我已经替你谢过了,”清歌收拾花瓣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羽,说:“不过,今年的花是应觉大人亲自送来的。”
“嗯。”羽脑海里闪过应觉无伤看着窗外时那孤独落寞的侧影,心里不觉烦躁,索性放下书从塌上坐起,看清歌灵巧地将花瓶中的花一枝一枝整理好。
“不知今年这宫里哪里的梅开得最好?”羽用食指撑着下巴问道。
“听说是乌国的惠靖公主那,而且圣君都过去看过呢!”清歌轻声说道。
“哦?”羽终于来了兴趣,“我小的时候,记得宫里梅开得最好的要数蛾后那儿了,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蛾后是?”
“当今圣君的结发妻子,她是我见过的第二温柔的女子!”
“怎么?”
“清歌姐姐才是天下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啊!”羽望着清歌的脸上是明亮的笑容。
“我只不过是一个最下等的奴隶。”清歌别过脸去。
“不,姐姐,天下没有什么下等人,至少在这个无羽殿没有。如果有一天我得了这天下,我一定让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做王,做这天下的王!”羽双手捧着清歌的脸,郑重地对清歌说道,她眼里是坚定的光芒。
“羽,你——”清歌从没看过这样的羽,就像一个神,全身都散发着光芒,连王者都望尘莫及的神,仿佛天下只要有她就会让人觉得还有希望。
羽看到清歌如此的表情,便放下双手,躺回软塌,轻声说道:“至少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清歌愣愣地望着羽的背影,脸上有温润的液体流过。她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流泪了,她总是被人从一个地方卖到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她知道她只有不停的笑才能少挨此些骂,少挨些打。这些年,在宫里,她只有不停地笑才不会永远受人排挤,笑着接受一切,只因为她只是集市上最最下贱的奴隶。而今天羽用这样好的词来形容她,珍贵她。
“羽!”清歌柔声轻道。
“四世子!”月笼沙在门外敲了敲门。
清歌急忙止住了泪,用帕子擦净脸颊,开了门,让月笼沙进去,而自己退出门外,将门关上。
月笼沙进门见羽已从软塌上坐起,打量着她似乎是一个好玩的玩具。
“听说经月姐姐侍弄的梅花开百日而不败,百日而常新,不知我这院里梅,月姐姐可不可以也让它如乌国的公主一样呢?”羽故作无心地问道。
听羽说到乌国公主,一丝惊慌闪过月笼沙脸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垂首立在一旁。
“三哥说你是花臣后人,这几日他花室里常开的花都枯死了,想求你帮帮他!”羽平静地说。
“我”
“他还说,你在他府上侍弄花草已好几年了,如果你不回去,他府上的那几株花还真的没救了。”羽轻描淡写地说出她的底细,这是羽最后的逐客令。
不管怎样羽都不想乌国那个女人做天上的后,不仅是因为在她心中只有蛾后才配做天上的后,还因为那个女人在离圣殿最远的清幽殿都能掀起这样大的风浪,决不简单。
“笼沙谢过四世子这几个月来的照顾!”月笼沙知事已如此只好谢辞。
“姐姐,”羽想到双生树渐行渐枯的双生树,真的不甘心。虽说她是不信什么神木能预知生死的说法,但想到远征的哥哥,心里也是一阵阵抽紧。
“世子想问双生树的事吧!”月笼沙一眼就看穿了羽的想法,也许这是自己唯一让羽想要她的理由吧!“双生树乃神木,我虽是神木后人,可对神木却也知之甚少!”月笼沙据实以告。
“谢月姐姐。”羽长居宫中但是天生的洞察力告诉她月笼沙的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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