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6.3(1 / 1)
~~×
苏误秋没有等到周邦彦的电话,但是别人的电话却一直没断过。除了席红衣惊天动地的一番对社会现实的痛骂、对苏误秋天真的痛惜以及对周邦彥混乱生活的痛恨,很多从前不知道她回国了的旧识竟然都打学校的电话纷纷表示关心。这其中当然有些人是真诚的,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看热闹或者八卦的成分居多。他们这样的行为或者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这个时候却也很难令人感到愉快。
那之后她一直疲于应付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同时还要配合校方尽量的澄清这件事情。因为她所在的是一所名校,又因为她的背景,这件事情差一点儿就闹到了市政府。是校长一直竭尽所能的保护她,才让她的学术生命在这场风波里勉强的生存下来。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给了她无比的安慰。这个人就是萧子之。这件事影响力之大,萧子之这个圈外人在第二天就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里,他开门见山的说,“苏苏,我这里有一个生物相关市场的部门经理职位。你是我的第一人选,长期有效。”从始至终,他们两个都没有提起那件丑闻。苏误秋笑着说她会考虑,就把话题扯开了。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但是那几分钟的闲聊,却是她的重要精神支柱。让她每每精疲力竭的时候回忆起谈话的某些细节,仍旧能够淡淡的微笑。
至于周邦彦,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但是她想他总有自己的理由,而她并不了解他,所以不会去瞎猜。思念他的时候,她就反复的听“熔岩泉”那首曲子。实在想他想的难受了,她便费尽周章的从苏格兰邮购了一瓶“Royal Salute 21 years old(皇家礼炮)”威士忌,放在床头柜上。每日的夜晚在黑暗中静静的注视它一会儿,然后安然入眠。
~~×
时间是神奇的东西。当你成日想着它的时候,它就像滴答的钟摆一样具体,可你一旦遗忘它,再想起来的时候,它就好像以什么不可思议的形式悄悄的从你的身边溜走,让你惊觉,不知不觉间竟让它跑掉了那么多!
周邦彦坐在“天堂没门”的吧台旁边,等着忽布给他倒酒,已经是事发将近两个月以后了。
“净饮。”他低声阻止了正要往杯子里加冰块的人,“‘Royal Salute’。”
“今天的冰块特别好。不过我兄弟总是说威士忌就应该净饮。”忽布手指勾着两条背带,坐在了周邦彦的对面,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一边喝一边幽幽的说,“今天她不会过来。”
周邦彦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掌暖着杯中的威士忌,注视着那琥珀色的液体。
“她经常会来。不过今天她妹妹生日,家里有活动。”忽布叹息,“你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周邦彦仍旧没有回答。只是饮了一口酒。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忽布也不怎么在乎对方是否答话,反正他肯定是听见了就行。
“她怎么样?”他低垂着眼睛,敛起眸中那千万不愿诉诸言语的情绪。
“我想肯定不太好。”忽布中肯的说,“外表看起来倒也不算很糟。她没和我谈起过,我也不会傻到主动提。不过我们老板说,她不是那种会真的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心里去的人。”
“你们老板?”周邦彦随口问着,“渡鸦?”
“误秋和你提过?”
“恩。她似乎很会编故事。我对她还挺有兴趣的。”
“很遗憾,男人想见她有两个要求。第一要英俊,这个你没问题。第二要单身,这条你就不符合了。”
周邦彦挑了挑眉,“为什么要单身?”
“渡鸦说怕有女人的男人迷上她。”忽布笑着摇头,“她嫌做第三者麻烦。”
周邦彦嗤笑了几声,沉默的喝了半天闷酒,才声音沙哑的好似自言自语的说,“我以为……我和书呆子已经分手了。”
“难怪你不来⋯⋯”
“那倒不是。”周邦彦的语调恢复了那种淡然,“我只是呆在家,哪里都不想去。”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
“家里没酒了。”
忽布无言的看着周邦彦半晌,才咕哝,“你的私藏可都是好酒,这么用来借酒消愁实在很可惜⋯⋯”
“谁告诉你我借酒消愁的?”周邦彦冷笑。
“不用人告诉我。一个人喝了多少酒,我能感觉的出来。”忽布走过去给另外一个客人调了一杯“夏威夷热恋”,才又走回来,“你喝的再多可就成酗酒了。”
“放心,没的喝了。”周邦彦满不在乎的说。
所谓消磨时间,难道是指时间的消逝就像打磨石头一样缓慢?忽布无奈的看着周邦彦喝下第六份威士忌,心疼的不得了——当然他心疼的是酒,不是“酒鬼邦彦”。
“六月的天气,最是多雨。”忽布闲极无聊的发感慨,“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么?怎么阴云密布的?”
谁知道周邦彦听见忽布的这句话,忽然面色苍白的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站起身头都不回的就冲进了屋外由于乌云密布而漆黑一片的夜里。
“这人什么毛病?!”忽布被周邦彦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抱怨。
“这人喝霸王酒。”渡鸦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凤眼流转的鄙视忽布。
“下次再找他要钱吧。”忽布耸肩。
渡鸦似笑非笑的看着忽布,“那么,在他付帐之前,你都不要再喝店里的酒了。”
“那怎么可以!他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呢!”忽布哀号。
“你也知道啊?”渡鸦抬手给了忽布额头一个暴栗,“还不快追过去要钱?”看着忽布匆匆的走了,她才托着腮趴在了吧台上,看着划破夜空的一弧闪电,幽幽的说,“雷雨来了,爱情还会远么?”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苏误秋看着窗外,想起周邦彦似乎总在言语中带出他不喜欢雷雨。相反的,她却很喜欢雷雨。炸雷在天边响起的那种气势,总是让她折服。她拔了耳机,停了“熔岩泉”的曲子,专心的欣赏着雨滴重重的打着玻璃。却忽然听见了一阵渡鸦嘎嘎的叫声。
“渡鸦?”苏误秋意外的接起手机,“难得你会打电话找我。”
“周邦彦在衡南路和榆林巷交界的地方,你现在能过去么?忽布打电话过来说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儿。”渡鸦枕边私语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清冷,让苏误秋不由哆嗦了一下。
周邦彦出事了?衡南路和榆林巷?那里离“天堂没门”不远。既然是渡鸦打电话过来,那是否说明周邦彦去了那里?他去做什么?找她么?还是只是去喝一杯?苏误秋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出了车库,一边纷乱着思绪。
雨下的很大,雨刷几乎失去了作用。她将脸尽量的贴着前挡风玻璃,用不会让她丧命的最快速度冲向周邦彦所在的位置。停了车,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熄灭引擎,就跑了下去。暴雨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周围。水洼遍地,巨大的雨点砸在水面上,水花四溅的冒着泡。
“邦彦!”她大声的喊着,四处搜寻着周邦彦和忽布的身影。
湿透的衣衫粘在身上,包裹着她越发消瘦的身体。她被雨点打的生疼,冷的瑟瑟发抖,却连撑伞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的继续寻找着他。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猛然看到街边的屋檐下卷缩着的那个身影,惊叫着跑了过去,奋力的把他的身子抱进怀里。滚滚的雷鸣中,怀里的人与其说是在发抖,到更像是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