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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是一位年近花甲,风度翩翩的老者。苏误秋从校长慈爱而忧虑的目光中,看出了今天找她来的主题应该就是那件丑闻。
进行了必要的寒暄,一人手里端着一杯品质极好,冲泡得当的龙井茶,校长开始“晃悠”着进入了正题。
“苏教授,回来以后一切还都习惯么?”校长亲切的问。
“还好。还在努力的适应中。”苏误秋微笑了一下。
老者轻啜了一口茶水,然后继续说,“记得从前在耶鲁上学的时候,每天早晨总要在宿舍转角的咖啡店里买一杯咖啡,否则一天都会昏昏沉沉的。”
“我想我知道您说的是哪家咖啡店。我也经常会去。”苏误秋忽然想起她和校长实际上还算是校友呢。这算是很亲切的切入正题?
“可现在我已经改喝清茶了。”校长淡淡的笑了一下,“据说做这个校长,还是喝茶的好。”
苏误秋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校长才又开口,“苏教授的经济状况如何?学校提供很多给年轻教师的资助,还有贷款。如果有困难,尽管提出来。”
苏误秋叹息着闭了闭眼,然后抬头坦然的直视着校长的眼睛,“校长今天找我来,是因为那个帖子么?”
“你看到了?”
“是的,今天早晨您的秘书张女士打过电话以后正好有人告诉了我。”
“那么?”
“我不是应招女郎。”苏误秋一气呵成的简单交代所有,“不过那照片是真的。吻我的是我男朋友,其余的是他的朋友。我们住在一起。”
校长睿智的眼睛审视着苏误秋脸上的表情,半晌,才缓缓开口,“很英俊的小伙子。”
苏误秋苦笑着点头表示感谢。
“我可以问问你们有结婚的打算么?”
“没有。”
“暂时没有还是⋯⋯”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走到结婚那一步吧?”苏误秋直言不讳的说,“很多因素使我们对未来的计划中没有婚姻这一项。实际上很多因素导致了我们根本不会去计划未来。但是,”她抿了抿嘴唇,“我对这段感情是很认真的。”
“我明白。”校长慈爱的微笑,“我是过来人。”
苏误秋松了一口气。
“先别忙着放松。”校长轻叹,举了举茶杯,“就像我虽然每天出门前仍旧会喝一杯咖啡,但是待客的时候一定会用清茶一样,误秋,你恐怕也要做出些姿态。我们总要为我们觉得值得的东西,牺牲一些自由。”
“您的意思是?”
“关于应招女郎的事情,学校会想办法解决。同居理论上学校无权置喙,但是这件假‘丑闻’却使你的自由受到了损害。校园湖北边的单身教师宿舍目前还有空余,你可以搬到那里住么?”
苏误秋低头没有言语。
校长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听说你的课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你喜欢当教师么?”
苏误秋沉吟了一会儿,“我想我并不是以一个教师的态度来教授那门课的。”
“可学生们却是以看待教师的眼光来看待你的。至少绝大多数是。何况除学生们的看法外,你要记得,社会上和我年纪相仿的老古董都是实权人物,他们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一个过于前卫的教师的。”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苏误秋起身,“我后面还有一个会议,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不用急,你可以坐下慢慢的把这杯茶喝完。”校长有些无奈的说,“那个会议的主办方已经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他们临时改变了报告人的名单。你已经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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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苏误秋没有回家,而是躲在她父母的住处,试图安静的思考。校长的话很中肯,让她很难不静下心来仔细的想想。
说实话,她虽然尽力的说服自己,她喜欢这份工作,可是她很快的发现,她喜欢这份工作不如她喜欢周邦彦多。何况她喜欢的一向是科研,并非这个特定的职位。比起来,她更关心的是,她的丑闻会让她实验室的学生很尴尬。今天她下班回家之前,就看到了李蒙挂了一个黑眼圈。尽管小伙子什么也没说,她却很难不联想到,那个黑眼圈是因她而起。再有就是,通过照片可以得知,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住处,她回去也许会给周邦彦和年轻人们带去困扰。
有些依依不舍的,她播通了周邦彦的电话。他没有接听。她叹息着给他发了一个短信。“邦彦,我遇到一些事情,暂时不回家住了。你有空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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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周邦彥抱着手里的盒子心不在焉的听着。
“你别又装死!回答我!”安琪转身,娇蛮的叉腰,“为什么不给我配你家的钥匙?!不回答我,我就扣留你的!”说着,晃了晃刚从周邦彥手里抢来的钥匙链。
周邦彥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低头看着手机上刚传来的短信,脸上表情有些茫然。
[邦彦,我遇到一些事情,暂时不回家住了。你有空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欧菲斯?”安琪看着周邦彥异常的神情,伸手扯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
周邦彥回过神,轻轻的挣开安琪的拉扯,抱着手里的盒子席地坐在了门口,盯着掌中屏幕已经变黑的手机,“我在这里呆一会儿,你先进去吧。”
这演的是哪初?安琪莫名其妙围着他转来转去,周邦彥却再没说过一句话。女孩子转的累了,终于不耐烦的把钥匙塞在他怀里,气呼呼的离去。
年轻人陆续的归家,看见他坐在门口,却小心翼翼的不敢去打扰,只是时而开门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喘气。
日落了,楼道里的光线逐渐的暗下来。他扶着墙壁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关节,做着近日来每天必做的事情──把楼道里的灯打开。灯本是“声控”的,可他仍旧会在每天日落以后将它调成“长明”。这样她一出电梯就会面对一片光明,穿过回廊就可以看到家门,丝毫不用担心黑暗中隐藏的危险,而是感觉到家的温暖和安全。
重新坐回原位,他将怀里的盒子打开一角,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摩挲着那轻薄柔软的丝绸,回忆着她如水的发丝,花瓣般的肌肤。
等待,等待,等待……
日升月落。日上中天。年轻人们纷纷离去又归来。他始终在等,却一直没有等到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所有关节都已经麻木。将近两日滴水未进,胸腹之间隐隐的疼痛。冷汗浸满掌心时,他把手从盒子里拿出来,免得毁了那美丽的丝绸。
背靠着墙壁,他缓慢的移动手指,一个一个数字,键入那个熟悉的号码。光标在一串数字的末尾闪动,他却迟迟的不肯按下“播出”。
电话接通了要说什么呢?问她为什么不回来?她不回来根本无需理由。对她说他在等她么?如果她有事不能回来,他当然不会想要让她为难。
实际上他真正想问的,是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可是一旦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恐怕自己会忍不住连着前两个问题一起问出来。
盯着那串数字良久,久到关节由麻木再次转为刺痛,而胃里的疼痛加剧到让他麻木,他才轻叹了一声,将那串数字消去,转而拨了另一个号码。
“邦彦?我正想打给你。苏苏怎么样?还好么?”
萧子之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周邦彥的眉头皱的更紧。“出了什么事情?”
“你还不知道?!”
“她昨天没回来。”
“明智的决定。”萧子之简短的说,“你在家?”
“恩。”薄唇紧紧的抿着。
萧子之那端忽然沉默,可以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周邦彥很有默契的站起身,咬牙忍着浑身难以分辨出处的疼痛,克服眼前重重金星摸索着进了家门,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坐在电脑前,将电话设置成免提。
“电子邮件收到了?”
墨蓝色的瞳孔倏的收缩,修长的手指开始飞速的敲击键盘。
“太晚了。网上的传播已经无法控制。”周邦彥的声音冷得让萧子之心悸。
“这么说,其他媒体你有办法?”
周邦彥没说话。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快的几乎要超出了电脑的反应时。
“邦彦,你那边怎么样?”
周邦彥冷笑,“真要牵扯到我,书呆子反而安全了。”
“你是说……那样‘赫米斯’会干涉?你们还有联系?”萧子之惊讶的问。
周邦彥没有回答萧子之的问题,只是说,“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当然不会。”萧子之阴冷的咬牙。
“不要赶尽杀绝。”周邦彥漠然,“书呆子知道了会难过。”
萧子之沉默半晌,“斩草除根好。她不会知道。”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周邦彥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盯着屏幕,等待着回复,“何况,事情做的太绝以致吃亏,你也不是第一次。”
萧子之的脸瞬间雪白,握着电话的手筋骨爆出,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你自己衡量。另外给你提供一个线索。照片是正月初六的晚上拍的。”
“你记得到清楚。”
记得清楚,是因为照片是红外夜摄,楼道里是黑的。通常情况下只要日落他就会在楼道里给她留灯,可是那天他却发现楼道里的灯坏了,于是特意出去接她。现在想起来,那灯坏的莫名其妙,恐怕是人为破坏,为了藏匿偷拍者的行踪。
提示音突兀的响起,电脑屏幕上显示了新收到的信息。一个电话号码和相应的人名。
“我要挂了。”停顿了一下,周邦彥声音低沉沙哑的说,“别光想着报复。书呆子那边,你细心点。以后就拜托你了。”
“什么叫以后拜托我了?你什么意思?”
周邦彥苦笑不语,挂断了电话。
偷窃是坏事,做坏事是要糟报应的。可为什么不是报应在他身上呢?反而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