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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其实苏误秋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虽然从前的那些幸福和痛苦她从不曾忘怀,那些微妙的情绪细节却随着岁月逐渐模糊。可即便再模糊,她也可以肯定,恋爱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她所熟悉的恋爱不是。搬进来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她和周邦彦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少,可是说话的机会却还不如接吻的机会多。
恋爱还没谈出什么名堂,可她的生活却大变样,尽管这样的变化和周邦彦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每天除了科研,还要喂饱这一群孩子外加一个男人,光是做饭买菜就要了她半条命。何况每天赶回来做了晚饭,她往往还要回实验室去,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做完,这三个月下来,一向沾枕头就睡着的她,竟然会被累的失眠,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过度疲劳之下,她其实也没什么能力去管两个人的恋情如何进展。累的狠了,她连欣赏周邦彦的俊脸的力气都没有,闭上眼睛靠在他臂弯里任他索吻就是。
相对比较起来,周邦彦则清闲的很。基本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苏误秋包办,周邦彦只是让她留着信用卡,至于钱都怎么花,他从不过问。有了苏误秋的操持,他连打电话订餐的麻烦都省了。平日里不是把自己关在独属于他的房间里,就是和那些小伙子们一起去录音室。偶尔坐在窗边写些零散的曲句,也只做私藏。
虽然没有什么机会和周邦彦“谈”,苏误秋却和年轻人们聊了不少。这解答了她一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小雷、阿哲、王明和双胞胎这些个性格、气质、背景、年龄截然不同的人会凑在了一起。答案是:他们组乐队。这个乐队的创始人就是周邦彦。是他从酒吧、街头把这些年轻人一个一个收集来。他帮他们修改曲谱,协助他们提高技巧,甚至提供他们食宿,只是他除了简短的示范,从来没有为他们正式表演过,也没有给他们写过一首曲子。所以当他们听说周邦彦写了曲子给苏误秋听,还亲自弹奏以后,简直嫉妒的要发狂。
嫉妒让人失去理智,几个小伙子商量了一下,怂恿安琪去找周邦彦交涉,其结果是安琪掉着眼泪甩门而去,连续两个礼拜都没再出现。事发当时苏误秋还在上班,而其他人则是怕殃及池鱼的都躲在门外,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问安琪,她立即会发飚,一点儿都不透露。这事因此没了下文。
苏误秋对此倒是一直没有表现出好奇。周邦彦曾经从科帝斯辍学去了英国,如今却在这个城市里窝着默默无闻,必然是有什么原因。而萧子之曾经说过,让她不要问,她更是猜想这其中有些什么让周邦彦很不愉快,甚至也许是痛苦的事情。不要去揭人的伤疤,尤其是在对方明显还无法承受的时候,这一点她很懂得。
何况她根本没精力去管周邦彦的“闲事”了。眼看着就到了农历新年,无论是实验室还是家里的这帮少年人,都在筹划着聚会。可年轻人们的筹划往往是天马行空,丝毫不考虑细节的,真正的去计划实施,还是要苏误秋亲自办。
给自己和刘海两个实验室的学生们办的聚会总算是顺利结束了——如果不算艾玛借酒装疯被张佳和李蒙合伙扔出去的闹剧的话。苏误秋回家迅速的把乐队年轻人们的行礼都打包,“发配”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温泉旅馆去。至于安琪,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什么家庭问题的孩子,自然是回家和自己的父母一起过年。
房子里总算清静了,苏误秋才迟来一步的意识到,她似乎一直没问过周邦彦的安排。她自己家的聚会依照惯例是安排在初五,所以年夜的时候她本来是计划着要工作。可是仔细想想,她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单身的时候,既然在和周邦彦交往,还是应该问一下他打算怎么过——尽管周邦彦总是说他“从不计划明天”。
抬手轻轻的敲响了他的房门,她安静的等待着。这个家是他的“王国”,“王国”的地界都有明确的划分。在客厅里有一副“王国”的平面图,是他亲自绘制的。平面图由三个颜色组成。其中用黑色标示的是独属于他的,严禁任何人进入。而红色标示的则是他划分给她的地方,年轻人们也都自觉的回避,尽管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隐私意识。其余的部分是白色的公共区域,大多数时候都被年轻人霸占着,只不过他们是非常欢迎甚至期待另外两个人能踏进他们的地盘的。
目前苏误秋正站在白□□域,按响通向黑□□域的门铃。
没有人回应,她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他是不在还是不想开门,两者的可能性都很大。她已经习惯了给他打手机,即便是在同一栋房子里。不过今天她不想打了,毕竟没有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何况即便打了他也不一定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基本上是不接电话的,发短信或者发电子邮件还更有效些。
为什么会越来越喜欢他呢?苏误秋舒服的泡在充满熏衣草香的热水中,闭着眼睛微笑着想着周邦彦。两个人的生活方式是那样的不同,性格又是迥异。他是那么的任性而又嬗变。时而热情的拥吻,时而当她不存在的漠视。可是相反的,她却没有任何的不安,而是安心的过她的日子,期待着偶尔他心血来潮的惊喜。
他给她的感觉似乎就像这熏衣草,辛辣浓烈变幻莫测的味道反而让人无比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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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星空,周邦彥满足的叹息。
其实,不该对任何一天区别对待。雷雨交加的一天,并不比月朗星稀的日子更漫长。时间仍旧是那样流逝,信息仍旧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流窜,婴儿照旧出生,而贫困的地方人照旧是饿死。
只不过,对于周邦彥来说,雷雨的停歇就像是梦魇暂时停止了纠缠。给他一个喘息之机,让他能够偷空品味一下生人的世界里,那些让人愉悦的东西。慢慢的舔舐那些在生与死的夹缝中,被撕扯过后的伤痕。
轻轻的打开房门,望着一室空荡。年轻人们都离开了,空气净化器却还开着,说明她还在家。
为什么没有回家过年?“每逢佳节倍思亲”。即便是他这样习惯了孤独的人,在这年关的时候,也会感到淡淡的寂寞。只不过,他是无家可归,她却有个温暖的家可以回去吧?看她和年轻人们相处的样子,就知道,她必然来自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垂眸沉吟了一会儿,他自嘲的笑笑,转身进屋拎了吉他出来,熄了客厅里的灯,坐在窗前晒月亮。
她的房门紧闭着,加了隔音的封条,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在读书么?还是在享受一个人的清净呢?他微笑着在脑子里描绘着她阅读时的恬静和专注。
今夜,他就在这里守着她吧。不去打扰她的清净,却让她可以在寂寞的时候,立即有个人相伴。
让她搬过来一起住,实在有些冲动。可是那日她眸中的神采,却让他无法摆脱这个念头,似乎如果将这邀请隐忍不说,心就会被那样的迫切胀破。
留她在身边,真是种折磨。
空气里都是她的气息,四处都是她洒落的淡淡微笑。只要有她出现,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追随,那样痴痴的,年少懵懂时都从未有过。年轻人们看他的神情越来越透着种了然,小安琪的眸底,更是幽怨而哀伤。
于是他只好躲起来,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甚至宁可逃到家门外面去。
这一缕阳光,这一丝希望,是他偷来的。偷别人的尚可私藏一生,可偷大哥的,却终有一日要归还。
得失。生死相隔那样最残酷的方式都已经习惯,何况是这缪斯女神便装出游时,兴之所至的一次眉眼风流。
他不怕失去她,甚至愿意将她归还。因为她是萧子之爱入灵魂的人,而萧子之是他的大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从来如此。
只是,归还时的痛苦不舍,他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别人无需知晓。年轻人们无需知道,萧子之和苏误秋更无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