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都说郎才女貌,都说金玉良缘,都说十年修得同床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都说,为了这么个愿,我在佛前求了一千年,哪知世事最无常,纵有情,终缘浅,千般唱罢,原来啊,有情人,最无缘!
他救了她,她却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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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兰无疑是漂亮的,端庄、大方,学历和他相当,家世更与阮家门当户对。这样的妻子,对阮熠再合适不过。
姨妈却说,爱情与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如穿鞋,是大是小,只有自己的脚能衡量。
姨妈和妈妈是不同的女人。妈妈人前人后都很强势,忍受不得半点瑕疵。姨妈是却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甚至很少大声说话。
这样的姨妈却为了他的婚事和母亲大吵。那天,他和景兰回阮府和母亲商讨婚礼上的一些细节,正巧碰到。
“姐——,你不能毁了熠儿的幸福!”
“他是我儿子!”母亲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再说,阮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熠儿是我侄子,我的家人……你不能为了摸不着边的富贵荣华葬送掉他一生的幸福!”
“我这是为了阮家,为了爱你发狂的那个男人!”妈妈说到“那个男人”四个字时咬牙切齿。
阮家的恩恩怨怨作为阮家人,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
姨妈哽咽道:“姐——,你不应该这样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那天,姨妈和妈妈闹得不欢而散。
他知道,姨妈为了他找过父亲。
父亲问:“你真的想好了?”
“是!”
“爸爸从不过问你的私事,但这次希望你再认真考虑考虑,至少不必如此着急。”父亲道,“如若你真的喜欢她,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范家很快就会出事,他选择这时和景兰结婚,并不是明智之举,阮氏集团或多或少要被牵扯。但他希望将景兰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谢谢爸爸!”他道,“我康复的那些日子是她一直陪着我,看得出她很爱我……我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这是阮家欠她的,更是阮熠欠她的!
父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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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惜也收到了喜帖,她并不意外。有的人有一万个理由不希望她出现在婚礼现场,也有人有一万个理由想让她亲眼看着——让她亲眼看着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她知道!
最近,玉楼春是热闹的。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过了。
“我和他马上就结婚了!”一句话被阮家未来的媳妇表述得清晰明了。
“范小姐是来示威的?”
“就算他曾爱过你,这么多年过去,你与他早已事过境迁。”范景兰是优雅的,连伤人的话也说能说得如此雅然。
“都胸有成竹了还需要告诫我吗?”
范景兰脸色不太好,还是从包里拿出婚礼的请柬,“这是喜柬,我和阿熠会高兴收到你的祝福。”
七年真能改变许多东西。七年前她是最不自信那个,七年后,患得患失的人变成了眼前的女子。大概任谁的心底都有一把衡量的天平,点点滴滴拿去一秤,就能计算出利弊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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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如期举行。
苏惜挽着陈真的手,踏入礼堂大厅。跃入眼帘的都是些张扬的红,红毯,红色的吊灯,红木的餐椅,连窗格,门面,大厅巍峨的柱子上都贴着大大的红双喜。阮家毕竟是名门世家,有百余年的传统,婚庆礼节自然保留着东方风格。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礼仪台上高高而立的一尊西方神话里的小爱神丘比特的雕塑,雪白娇嫩的可爱脸蛋,美丽的金发,跃跃欲飞的翅膀,手持金弓,一支爱神之箭,似要离弦而出。
苏惜看着浅浅一笑。
阮熠碰触到她的眼神时,微微有些发愣。他眼前的女子被一身简洁得体的浅色礼服托衬得婀娜曼妙。
于万千人海中,我唯独只看见了你……
苏惜记起不知哪本书里看过的段子:都说郎才女貌,都说金玉良缘,都说十年修得同床度,百年修得共枕眠,都说,为了这么个愿,我在佛前求了一千年,哪知世事最无常,纵有情,终缘浅,千般唱罢,原来啊,有情人,最无缘!
礼仪虽行的是传统礼,但早就不比老祖宗,仪式礼节被删删减减得所剩无几,简洁得倒有些赶上了当下年轻人崇尚的西式婚礼。
西方人大多是基督教徒,婚礼也没脱了信奉的虔诚,婚礼礼节颇为庄重、严明。东方人不管是什么教派的,婚礼礼节倒独树一帜,全不管那三教九流,只讲究个同喜同乐。西方文明喜白,白色象征欢庆、富裕,美丽、圣洁。而“红”在东方文明里是吉祥、喜庆之色,窗上、门上、墙上,地下、桌子、床……能合适用上红色的地方,恨不得全都摆弄上,越多越喜庆,越喜庆越多,新郎、新娘更要穿上喜喜庆庆的大红礼服。虽后世随着服饰潮流,在款式上不断改进,一成不变仍是那喜庆热闹的大红。
新郎俊逸,新娘娇媚……那些热闹,在苏惜眼里,凄凄迷迷,生成了几多怅然。
景兰为她安排的座次乃是上宾的位置,就在礼仪台一侧,隔着他们就几步远,她一抬眼,甚至能清清楚楚看清他的欢喜,她的喜色,犹如礼堂里漫天漫地的红,红的地毯,红的灯罩……沙发上、宴桌上……满眼满目的红……红得让苏惜头昏目眩,就连玻璃幕墙上大大的红“囍”都影影绰绰起来……那些热闹,反而成了无声的电影。电影里的主角满眼含笑,该是幸福的吧?
“交杯酒,交杯酒……”下面年轻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咯噔一下把苏惜拉回了现实。
他们顶上,小爱神睨着狡黠的眼神,俯视着大厅的男男女女。
丘比特之箭,一箭定终身!有这样的传说,小爱神丘比特有两支箭,一支金剑,一支铅箭,被他的金剑射中,便会产生爱情,即使冤家也能成佳偶,若被铅箭射中,爱变痛,恨得佳偶最终成冤家。
苏惜的笑靥浅浅一绽,明明是笑着,笑容却似浸润在一层又一层绵绵的秋雨里,真是“一层秋雨一层凉”!那凉意怕是惹了爱神的眼,竟硬生生地朝那新郎、新娘的方向倒下去,倒下去……碰着了红彤彤的吊灯,顿时火花四溢,宾客一片哗然……倒下去……爱神丘比特手持金弓,一支爱神之箭,似要离弦而出……
慌乱之下,他转身把身着喜服的新娘护在怀里。
顷刻之间,爱神的雕塑砸了下来,丘比特的神箭韧薄而锋利,划过那个穿着浅色礼服淡淡笑着的女子……全场的灯忽地熄了,又突地通明……一暗一明间,那女子就站在他眼前……
小爱神丘比特仰卧在地,没人看得见他的面容,只是他的箭落地时已应声而断。
他护了她,她却护了他……背上的血一点一点地渗出,似画家的手渐渐地描摹出花团锦簇,远远看去,像极了妖艳的曼珠沙华,一般的鲜艳夺目,一般袅娜绽放!
他却看不见。只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她看他的眼越来越凄迷。
满场寂静无声。
那血从她的后背滴落到身后断了的箭头的声音都能听见般,一滴,一滴……他的眉紧了又紧。
她缓缓倒下去,竟对他得意一笑!
他接住了她。她如愿地倚在他怀里,如愿地被他轻轻柔柔地被搂着。
她的声音轻如薄翼,翩然无声般地对他道:“求婚那天……你对我说……大红礼服穿在我身上一定好看。我说……”
“你怎么回答?”他的声音就在他耳侧,微微含哑。
“我说——我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说……”
喧闹声像突地从寂静里拔地而起,淹没了她的声音。一时间,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呼啸而来,鱼贯而入的医生和护士穿过本热热闹闹的礼堂大厅。医护身上的白色是苏惜最为厌恶的颜色。那种死气沉沉的白,出现在这漫天漫地都是红绸、红毯的礼堂大厅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昏了过去。
一切回到现实,可范景兰知道,有的东西是回不去了。
陈真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他就坐在她旁边,她奔上去的刹那间,他本可以拉住她的。他却知道,他不能拉,不能阻,那是她要救的人,她定要救的人!以往如此,现在依然如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子,流了血,伤了心……遂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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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因情节需要已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