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一切终于大白于天下,而他,知道结局,却不知道开头。是爱也好,是恨也罢,她才是那把让他或停或走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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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关于阮氏集团的传言铺天盖地。无外乎阮氏集团旗下的环宇建设近期的两个大动作。第一个动作,环宇建设毫无预警地卖掉了手里的一宗“地王”。而后,以往从不与同行合作的环宇建设却主动和市里一家口碑颇好的知名房地产企业联手开发两宗住宅项目。而这两宗住宅项目的定位一改往常,大幅标语就横在市区最显眼的广告牌上:一般阶层都住得起的房!”
这些举措让业内、外人士都大跌眼球。若卖“地王”和联合开发之举让人觉得环宇缺钱,那么即将开发的两宗住宅的定位,却让人觉得环宇是在做慈善。环宇那两宗地,周边配套极为成熟,换句话说,位置相当好,即便开发成高档项目,也不愁卖不出去。就算在当下经济环境不太景气的情况下。
似缺钱又在做慈善的环宇,让人摸不着头脑。
“阮熠呀,环宇这样是不是太保守了?”范副市长道,“本市的刚需还是很强劲的。你若有经济困难我可以和银行打招呼。”
“谢谢伯父,不过事已成定局。”阮熠道,“阮氏集团最近在资金周转上有些问题,环宇的目的也是想把那两个项目做好。”
“将来我们也是一家人,我说话就不饶弯子,”范副市长道,“那两宗项目大可以做成集商厦、酒楼、办公、住宅于一体的高档社区嘛。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年轻人,胆子要放大,当年你爷爷可是业界出了名的阮大胆呀。”
“我爷爷曾说,生意场上需要胆大包天,有时更要审时度势。况且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爷爷生前的愿望,他一直希望他亲手创建的环宇建设有一天能纯粹地建造完美的住宅。”阮熠道,“这次也当是花钱做广告。而且和环宇合作的企业名声相当好,不管是工程质量还是内部管理,能让环宇借鉴的地方颇多。”
范副市长见阮熠决心已定,也不便多说,“你爷爷有你这样的孙子一定欣慰得很!”
范副市长极力地赞扬了阮熠一番,才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一转,“有空我们两家人应该吃顿饭。女大不中留啊,我家那丫头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嫁人。我也很希望有你这么个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女婿!”
他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等着阮熠表态。
阮熠了然一笑,“应该,我会尽快做安排。”
他倒不是因为范副市长而就范,他本就应该给她一个交代,不是吗?俗话说夜长梦多,越这样拖着他也越莫名其妙地心慌,似他的心被人用一根线拉扯着,而他除了忐忑难受,却怎么也触不到拉扯着他的那根线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是该有个了断!
他和范景兰的婚期最终定在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显得匆忙,却可以做许多事。
一个月,也可能发生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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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熠和范景兰的婚事成了“八卦九卦”的头版头条,什么杂志、报刊、新闻娱乐……一时间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阮熠一直是女人心目中的完美的情人,出身名家,年纪轻轻就接管了阮氏集团,况且相貌堪属精品,套用崇尚他的女人们惯用的一句话:百年难得一见。
百年阮家不愧是百年阮家,教育出来的接班人待人向来彬彬有礼,最难得的,阮熠还是个绯闻的绝缘体。从他担任阮氏集团执行董事开始出现在公众面前,从未闹过绯闻。当然,他以往的情史难以考证,阮家向来低调,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保持隐私。公众只知道,阮氏的少主早年出国,几年前回家族企业学习,再顺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业。他被过度保护的过去变得神神秘秘,在坊间流传着无数版本。
一个有才有貌,家世又好的男人已经少见了,再加上品性好,岂不是绝种动物?有人还在百度为他建了个贴吧,此吧非常有人气。从阮熠担任阮氏集团执行董事开始,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行踪都被事无巨细地罗列出来。有一次助理蒋牧之闲来无事逛进去看了看,一看笑得当夜失眠,连阮熠开会上了几次厕所都没放过。
阮家和范家的联姻,看来定会伤无数女人的心。
郎才女貌,金玉良缘……有的人欢喜,有的人愁,有的人嗟叹,有的人惘然……,五花八门的情绪炸开在彼此看不见的角落里,就成了某些人的心事,就成了某些人的放不开又拿不起的感情,就成了某些人心中的叹息……
事已成定局!即便这样也有找上门来的。
郭晓晓,阮熠的表弟,本来正在法国留学,知晓了阮熠的婚事,居然放下学业就跑回了国。
他直冲阮熠的办公室。阮熠一惊,上一次见到晓晓时,他还在的康复期间。
“晓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不通知我一声?”阮熠问。
“听说你要和景兰姐结婚?”郭晓晓和阮熠不愧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目的向来直截了当,“你不能和她结婚!”
阮熠觉得有趣,想逗逗他,“你喜欢景兰?”
他用手指着阮熠,“你胡说什么!”嘴角都气得直抖。
“那你何故着急成这般?”阮熠打趣。
“我……你……我……”他急得“你你我我”大半天,才说了句完整的,“我们去喝酒!”
阮熠心里也奇怪,这个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对他的婚事如此有意见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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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晓晓坚持去“玉楼春”。
“喝酒的好地方,可不是玉楼春。”阮熠无奈道,“玉楼春的菜算上品,可宁夫人是个怪人,那里从不准备烈性酒。”
“我们不喝烈酒!”郭晓晓没好气。
“不喝烈酒?”阮熠揶揄道,“那你怎么才能借酒消愁?”
“我不必借酒消愁……”郭晓晓说完,就一路闭紧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阮熠了解他,正在平复情绪呢。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国,不是来祝福他和景兰的,倒像是回来阻止婚事的,这般不冷静,可不像郭晓晓的风格。
他记得的往事那些零星片断里,他的表弟是个懒散的人,虽聪明绝顶,但绝不多管闲事,除非那件事极力地影响了他郭晓晓本人。
也就是说,他和范景兰的婚事极力地影响到了眼前这个人?
阮熠顿时觉得一切都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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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亲自迎接了突然造访的两人。
“阮熠,你最近很闲?”宁夫人笑问。
阮熠指了指他对面的郭晓晓。
“哟——,还来了个稀客!”宁夫人问,“你不是在法国念书,怎地回来了?”
郭晓晓正没好脸色地瞪着阮熠。
宁夫人看了看郭晓晓,再看看阮熠,才对郭晓晓了然一笑,“最关心她的人,原来是你!”
“她还好吗?”郭晓晓问得小心翼翼。
“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打不开那些心结罢了。”
郭晓晓眉丝纠结着。
宁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退出了雅间。
阮熠当然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他不是傻子。他们口中的她,当然是这玉楼春顶楼的苏惜。
这几天他收到了很多祝福,记得的人,忘记的人,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可他从未收到他觉得应该给予祝福的人的祝福,如眼前的表弟,如姨父、姨妈,如宁夫人,如苏惜。
阮熠觉得,这些人保持着某种默契,他不知道的,他们却知道的原因!
或许他们并不看好这场带着某些利益的联姻,更或许他们心里一致地有某种心结,为某件事?为某个人?不!他不相信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子有这样的影响力。可他的表弟喜欢她,而且看来是真喜欢!
想到这一层,他心口的某个地方,苏苏麻麻不是滋味。
郭晓晓猛地灌了口酒,眼光如炬地盯着对面的阮熠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哥——,你不爱景兰姐!”
“哥——,婚姻不是场交易,”郭晓晓道,“婚姻是为了和相爱的人幸福地生活!”
“你怎知我们不相爱?”
“因为我知道你爱着别人!”郭晓晓猛然高吼道。
或许他的声音太大,阮熠突地停下了转动酒杯的动作,眼眸深了几分,似盯着手里的红酒,又似穿过那玻璃杯里暗红的液体看向一个搅腾着苦涩的深处……
良久,他才道:“晓晓!我已经忘记,忘记了你口里所谓的爱……”
“哥——,你这是在逃避!”
“我承认!我甚至不愿相信……”他句斟字酌,想着该如何去形容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自己曾经的故事,虽那些故事只是些以讹传讹的消遣,甚至被人添油加醋地描述,“不愿相信……”
“不愿相信什么?是她对你的感情,还是你对她的感情?”郭晓晓问得有些挫败。
“哥——,这大半年谁也不好过,特别是苏惜,你就不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哪怕是……”
“能为她做的,是爱着她的阮熠,”他道,“你面前的阮熠没资格谈爱!晓晓,景兰符合阮家媳妇的标准,我妈高兴,我爸也不会多说什么。”
“景兰的后面还有范家的势力。”郭晓晓讥讽道,“这才是你们阮家想要的吧!”
“是!”阮熠道,“那些势力对阮家很有帮助。”
郭晓晓嗖地站了起来,“你如今怎么这样?”
他摔门而去的时候,狠狠地告诫阮熠,“阮熠——,你会后悔的!”
阮熠——,你会后悔的!
当然,今天不是他阮熠的黄道吉日,骂他的人何止一个郭晓晓。
那个人说和他做了十年的朋友,拉长了嘴角,看似笑着,却明明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发生的点:玉楼春的门口。
阮熠知道郭晓晓上了玉楼春的顶楼,他可不想去凑那“久别重逢”的热闹。刚走到玉楼春的门口,就碰见了那个面熟的人——陈真。
“姓陈名真”,还记得两个月前,他刚回公司,就在阮氏大楼里遇见了这个人,他走向自己,“敝人姓陈名真,祝福阮先生康复。”拉长着嘴角,笑起来总显几分邪气。
那时,他就记住了他。
今天,他居然说他是自己十年的朋友。他虽然印象模糊,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所以他相信!
“祝贺你!”陈真面色阴霾,“我一直在等今天,等了七年!”
他平静地道了声谢,便从他身边走过。
他突然转过身,“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着抓了他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打得忒狠,他连连后退,嘴角都渗出了血。
他却不能还手,自称十年朋友的人打他,阮熠觉得自己怕是欠了他。
当陈真还想挥拳的时候,被玉楼春的安保钳制住。宁夫人已经奔了出来,一看是这两位,“你们怎么每次见面都打?”
陈真哼了一声,撇开了众人就往玉楼春里走,没走几步,“阮熠——,你会后悔的!”狠狠说道,头也没回。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眼神。两个不错的男人!
苏惜?
苏惜!
这两个字或许就是他阮熠的魔咒!
※※※
夜凉如水。
花房里,白炽灯的光散在植物的叶片上,散在舒展的花瓣上,曼妙娇柔。
阮熠穿过那些花室里一年四季都在开放着的蝴蝶兰,走到那一排曼珠沙华的前面,久久不语。
苏惜正从外室往里搬花盆,“你怎么了?”她问。今夜的他怪怪的,黑亮的眸子罩上了一层迷惑的雾气,脸颊上有些青紫。
他侧身看向她,异常专注,竟觉得她怀里的植物格外青翠,她也格外美丽。
“我以前是怎样的?”他的声音如丝平滑,却隐隐含着怒气。
她大概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么个问题,沉思良久,似在寻找答案,又似无意回答。
他终于忍不住,走向她,慢慢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嘶哑,“你告诉我,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等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以前的阮熠……像一块冰,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其实,他会笑,会哭……”
“是吗?”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很了解他?”
“是爱!”第一次,她毫不回避那些本就清清楚楚,任谁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的感情,“我爱他。”
“爱?”他问她,又似问着自己。在他面前,她一直防着、备着,小心谨慎,像对他开战般。可他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全局的掌控者,他可以任意决定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有些荒诞的游戏。如今,她明明白白地摊牌,他却莫名地心慌了。似一切终于大白于天下!大白于天下往往都是故事的结局,并不是开端。
他想起了曾耐着性子看完的一部电影《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那句透着淡淡哀伤的台词,“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透结局……”
而他,知道了结局,却不知道开头。
“爱?”他捏着她肩胛的手紧了又紧,直到她皱起眉头。
两个男人,一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弟弟,一个是自己十年的朋友,一样的语气“你以前不是这样”,一样的结论“阮熠——,你会后悔的”。
他擦掉了嘴角的血痕,可擦不掉郁闷之极的心绪。他的车一直停在玉楼春外面,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却一直没转动“钥匙”,直到夜灯初上,街上热闹了,又安静了。不知坐了多久,他才从车里出来,直接上了玉楼春的花房。他知道,今晚,他必须见到她;他知道,他想要她亲口说出答案。是爱也好,是恨也罢,她才是那把让他或停或走的钥匙。
“帮我把花盆放去那里。”她平静地指挥他,仿佛刚才的暗潮汹涌只是预排的剧目。
他放下捏着他肩胛的手,顺从地接过她手里的花盆。
“放哪儿?”他问。
她指了指放花盆的位置,转身欲走。他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动作迅捷,快得让自己都分外惊愕。
“我只想给你拿些外伤的药。”她揶揄道,“不会跑掉!”
他只好窘迫地收回手。
很快,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拿了药水和棉签,指了指花房角落里的一张木色的长椅,“你坐下。”
他乖乖地配合。
她的阴影罩着他,近在咫尺。她的皮肤白皙,睫毛很长,身上淡淡的体香很好闻。
她的手很轻,很轻!阮熠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满得溢了出来。
“你不问我被谁打的?”
她专注地为他擦着药,没有回答。
他又问:“喜欢你的男人挺多?”
“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吗?”她嫣然一笑,这个笑容落进他眼里,竟明媚夺目。明媚夺目得使他心慌意乱。
他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贪恋眼前这个女子的美好?
大概是被那一拳揍傻了!
他与她,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责任……甚至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太没有契合点的两个人,本不应有交集。
他与她,不一样。
他与她,不具备爱的条件。
向来冷静的阮熠,绝不想往看不到未来的路途上踏出一步。他必须把这些毫无预警就星星点点窜出来的莫名情感扼杀掉。他告诫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与她的联系,只剩下那块阮家祖传的曼珠沙华。或许是他送予她的,又或许她通过别的途径得到的,对他来说,没有不同——他必须拿回那块玉!
“你想好了吗?”他问,“把那块曼珠沙华卖给我。”
苏惜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认为他这么晚造访,就是为了那块曼珠沙华,“不管你是私底下买,还是到拍卖会买,不都一样?”她声音凉凉的,“最后都能得到那块玉……”
她明知不一样!阮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把那块曼珠沙华摊放到公众眼前,等于把她自己悬挂到了阮家的脊梁上,把早已经被人忘却的那些往事,他阮熠不想再记起的那些往事,横生生地剖开来给别人看,给阮熠看。这不管是对阮家,对阮氏集团还是对阮熠自己都将是一个不小的灾难。他甚至会因为她背上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
始乱终弃!她总有法子激怒他,“你不要激怒我!”
给他上药的手,因为不小心用了用力。那疼痛感让阮熠头脑更为清明,“苏惜——,结束了!”
她看着他,眼光盈盈,“二十天后,我会给你答案!”
二十天后,正是阮熠和景兰结婚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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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因情节需要已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