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那一眼,穿过似水时光、流年景致,微缩成彼此眼里的一个影,似一切与爱情无关,又似一切因由都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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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苏惜颇费了一番周折,连私家侦探都用上了。
“她在宁夫人的‘玉楼春’帮着宁夫人打理那里的花房。”蒋牧之道。
“宁夫人的花房可是她心爱得紧的地儿,向来都是她亲自照理的……”他觉得不可思议,“她待她倒特别!”
“这也是几个月前的事。”蒋牧之道,“之前好似苏惜消失了一阵。”边说边拿了一份报纸摆在阮熠的面前。
只见报纸的一个版面都是一则寻人启事,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苏惜你在哪里?爱你的陈真!
“这则启事足足登了一周,”蒋牧之看了看阮熠,“这个陈真则是‘真真安保’的经理。”
“陈真?”他有印象,是阮氏旗下环宇建设和市政府联合打造的市标志性规划建设“城南新城”那个案子负责整个智能保全系统的那家“真真安保”的负责人。他那颇令人生厌的笑容他都记得!
他看了看报纸的日期,正好在他出事故之后几日。
蒋牧之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有意无意道:“说来也巧,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正是你出事故后几日……”
是巧,天底下的巧合都指向了一个叫苏惜的女子。怕只怕一切太过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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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是一家清雅而别有风情的中餐厅。它在装潢上很下了一番功夫,并不是说多么富丽堂皇,而是很注意细节。细白的沙发座椅点缀着简洁大气的刺绣,沙发椅有一座的,有两座的,有几人座的,沙发的背椅不高不矮,靠起来很舒服,又让邻桌之间有了一定的隐私。墙面如一张宣纸,中国传统水墨画跃然而上,很有韵味。灯光也是恰到好处,不宣扬不隐没。整体虽用了许多不同的颜色,但搭配起来却说不出的和谐。
菜名更是别具匠心,什么“雪梅香”、“柳腰轻”、“西江月”、“倾杯乐”、“迎新春”、“曲玉管”、“满朝欢”、“凤衔杯”、“宣清”、“浪淘沙令”、“秋蕊香引”、“长相思”……全是些词牌名。
宁夫人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女人,也难怪父亲对她另眼相看。
阮熠随意点了一道“长相思”。
片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肌肤似雪,甚为丰满,端着餐盘,含着笑向他走来。
不出他所料,正是宁夫人。她打趣道:“阁下的光临,真令寒地蓬荜生辉啊!”
阮熠只微微笑了笑。
宁夫人放下托盘,径自在阮熠对面坐了下来。只见长形的托盘里,特质的番茄酱附在鱼肉丸子上,番茄酱酱汁鲜美,红得透亮,鱼丸的形状像一颗大大的豆子,粒粒“豆子”头上都有黑色的点缀,乍看去颗颗形如红豆。盘沿上有一眼,一根金丝线穿过,丝线的一头别着一个书签,书签上描摹着幽怨的美人,有诗云: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南唐李煜。
她亲自为他斟酒,“每次来都点这道菜。也奇了,每次都是这签,看来你和这签有缘。”
最近个个都爱打诳语!他反而成了最直接的那个,“我想见她!”
“大少爷这是想见谁呀?”宁夫人眼波一转,“哦——,如果想见弟弟,这个时候应该去他的学校。”
她分明是故意的。
“苏惜!”他看着她,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她愣了一下,抬眼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问道:“你……找我的员工做什么?”她知这大少爷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定,定是有备而来,不好贸然回绝。
这一问还真问住了他,找她做什么?他没想过,可好像找到了她,困扰着他的那些谜团才能化解。他反问道:“宁夫人何时把一个陌生人保护得如此紧了?”
宁夫人一笑,“该来的迟早会来,我又真能做得了什么?她正在顶楼的花房呢。”
宁夫人起身离开,才走两步,折了身对他道:“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有空去看看他!”说完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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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的花室向来花香馥郁。阮熠抬步走进去,只见满眼的紫色,片片花瓣如蝶翼,这是宁夫人偏爱的紫色蝴蝶兰。
虽正值初夏,花棚里却清凉得紧。他一步一步,轻踏着步子往里走。
一见如故,这是熟识的成语,陌生的不过是他对“一见如故”的感觉。当他看见那个纤瘦的女子时,头脑里就突地想到:什么是一见如故?明明没印象的人,就好像前生前世都是熟悉的,她的身影,她的气息……
他的脑子顿时有些混乱!
她站的地方被花架遮去了许多光线,昏暗得犹如她只是一幅黑白的素描剪影。她抱着一盆有着柳长绿叶的植物,正掂量着应该把它往哪里放?
她并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当下她正思索的问题要紧。
她左右看了看,阮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花架上放着满满一排和她怀里一样的植物,她的视线向上望去,见那里有一个空挡,突地满脸含笑,踮着脚想把那盆植物放上去。
她把花盆举高起来,兴许花盆有些重量,她的双手颤悠悠的,随着手越举越高,脚也顺势踮了起来。
阮熠停下脚步,看着她的举动,并没有向前帮扶的意思。
只差寸许,她咬了咬唇,把脚踮得更高。
她待花草的模样,还真有些像宁夫人,那个他父亲另眼相看的女人。
终究差那么一点点,她嘘了口气,有些丧气地把花盆重新纳入怀抱。
“这些就是曼珠沙华?”不知为何他就如此断定。
她听到他的声音时明显顿了顿,才缓缓转过身。
因为暗沉的光线,他只注意到她偏就有那样一双眼,似让人无处遁形。
她站着没动,但他从她的身上看见了慌乱——无处躲藏的慌乱。大概是他的突然到来使她大为错愕。
良久她终于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冷冷清清的女子,并不是特别漂亮,只算清秀而已。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这样的场景有些像老式电影里惯有的桥段,两双眼穿过似水时光、流年景致,微缩成彼此眼里的一个影。似一切与爱情无关,又似一切因由都为爱情!
良久,她终于开了口,“请问先生有事吗?”
这样陌生的开场白,在阮熠的意料之外。如果几个月前她做过他的助理,依他当时的职位,她再怎么也该叫一声“执行长”。她在阮氏旗下的环宇建设至少待了一年,从小小的职员到他的助理,何止连升三级?她是装作不认识,还是想和他再无瓜葛?他相信是后者。
他成为了她口中陌生的先生?“看来苏小姐的记性不太好!”他倒要看看,他周围的人都唱的是哪出?
这次她却气定神闲的很,“该记得的我都记得,该忘记的我已忘记!”
“苏小姐认为我是那个应该忘记的人?”
“你——”她的眸光闪烁,“从此只是不相干的人!”
好个不相干!每个人都把他当傻瓜。
“如果没事,恕我不再奉陪。”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当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苏惜?”清哑的唤声。
她瘦瘦的手突地有些僵硬。
“你想知道什么?”
是呀,他想知道什么?人都是矛盾的,一面迫不及待地想揭开真相,一面又希望根本就没什么真相。
“就为我讲讲那些曼珠沙华吧。”
她看了看他,真的就走到那排曼珠沙华前面,“这花,春天只是根,夏季长出叶子,秋天叶落花开,冬季长叶直至叶子慢慢退去,一年四季如此循环。”兴许有些赌气,她的语气听起来几分俏皮。
“为什么叫曼珠沙华?”
“只是世人附庸风雅给了它一个风雅的称号而已。”
“你很喜欢这花?”
她顿了顿,“以前,家的院子里种的都是这种花。我的父母,还有我舅舅都很喜欢!”她的眼凄迷一片,似乎那花,那些人,那些喜好,都成了痛苦的回忆。
“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传说它能引领灵魂度过忘川!”她对他凄然一笑,“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的告诉我吗?”
她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阮熠觉得和这样的对手过招他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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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他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看来她是迫不及待要回国了。困扰他的谜团还深深地隐在迷雾里,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周围的人似有意无意在阻着他,那真相就似可怕的毒蝎,任谁都不想他去碰触。特别是他的母亲!他问自己那些真相真的那么重要?他是该就此停步,还是拂了他们的愿?
蒋牧之敲门走进来,拿了一叠文件放到他面前,“熠少爷,请你签字!”
他执笔依次在文件上签了字后没有马上把文件交还给蒋牧之,只是抬头看着她,带着一丝含怒的情绪,“我一直以为,我们即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但也是朋友。”
“熠少爷把我当朋友我很感动!”蒋牧之的眼光闪了闪,“当年是桂姨收留了我,我受了阮家的恩,供我读书,甚至留学……”所以她才一直保留了对他“熠少爷”的称呼,是尊敬,更是感激。
“你不必把那些铭记一生,阮家收留你只是举手之劳。”阮熠道,“甚至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的聪慧和努力换得的,阮氏集团绝不养没用的饭桶,你知道。”
“当年,阮家的收留对我意味着什么,只有我知道。”她笑道,“不再寄人篱下……使我懂得了温暖!”
阮熠无可奈何,“你和你的养母桂姨一样,都是死脑筋!”
她也是一笑,这笑容温温润润如雨后的风景。其实多笑一笑她也并不是一个刻板的女子。
“熠少爷是在怪我隐瞒了你?”蒋牧之是个称职的助理,他的情绪何时瞒得住她。
阮熠问道:“你所知道的苏惜是怎样的人?”
蒋牧之想了想道:“是个执着的好女孩!”
“何谓执着?何谓好?”他问。
“单纯、善良,能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努力。”
“不可能的事?”
“她一直爱着一个男人!”蒋牧之坦诚地看着阮熠。
他问得直接,“那个人是我?”
“熠少爷——”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这个答案应该你自己去找,如果我回答了,会亵渎她的爱情!”
“你同情她?”
“我也是女子,可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爱情需要这般坚持?或许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她感慨颇多,“牧之只觉得这个世上坚持的人已经太少,而坚持自己爱情的人更少,牧之对她,是敬佩!”
他买回了那幅画“曼珠沙华”,正挂在他的办公室,那种艳红至极的颜色和办公室的整体色调很不和谐,妖艳婀娜得仿佛他平常生活里突兀出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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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后面情节需要,本章节做了些小修改,敬请期待修改了的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