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有的人蒙骗着别人,有的人蒙骗着自己,有的人蒙骗了别人也蒙骗着自己。一切终要有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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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分给了另一边,很少回阮府。
他父亲向来是个洒脱的人,并不在乎爷爷坚守了大半辈子的基业。阮氏集团虽说不上一团乱,但他养伤这大半年怕也是元气大伤。可想而知,工作压力接踵而来,有时他恨不得一天换了两天用。他的婚期只得推了再推。
午夜梦回他也会愧疚地想想,这大半年是景兰陪着自己,战胜康复过程中的诸多困难,他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况且她已经陪了他七年不是?他虽记不起过往细节,偶尔乍现的点滴足已表明那是一个很爱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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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他抽空和景兰吃午饭,景兰撒着娇对他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对吧?”
他道:“当然。”
“可桂姨说,要成为真正的阮家人还缺一样东西。”她研判着他的表情。
桂姨从爷爷那一代开始一直是阮家的管家,几十年过去,阮家人早就把她当成了不可或缺的家人。这老人家不是个多嘴的人,使他难免有些好奇,问道:“什么?”
“说是阮家流传下来一块玉,名字很特别,叫‘曼珠沙华’。”
又是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他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却阴郁至极。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爷爷,不,你爸爸没告诉你?”
“什么?”
她有些心急,“就是把那块玉传给阮家承认的媳妇呀!”
他本想说:就算说了,恐怕自己也记不得。“你很想要那块玉?”他问。
她怔了怔,“我……我只是想安心!”她想要成为阮熠妻子的所有仪式,似乎这样才能换得安心。
他顿时心生愧疚,一个女子七年的跟随,因不得已的原因推迟的婚期,他似乎都欠着她,如果她想要那点安全感,他没有理由不给。
她是母亲非常满意的媳妇人选,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教育背景,如果那玉在母亲手里,铁定母亲一早就送与了她,她定不会与他追问。
当晚,他便给父亲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宁夫人。接到他的电话,也不迟疑,唤来父亲,他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意图——那块曼珠沙华的下落。父亲在那边迟疑了半响,才缓缓道:“答案由你自己找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了解父亲,不愿意说的,多问也没用。只是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他忐忑不安,总觉得他忘却的记忆里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只是一块叫曼珠沙华的玉。
他叫来了蒋牧之,“那幅画的作者你查到了吗?”
“我正想给你汇报这事,它的作者——”蒋牧之吞吞吐吐,“是苏惜。”
“苏惜?”他倒是听人说起过,似乎他也是因为救她,才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据说那天他带着属下例行巡查工地,一行人中包括他的助理苏惜,不巧一块建渣从天而降差点砸到她,是他奋力推开她,自己却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石柱上,关键是撞上之前,安全帽意外脱落,他的头不受伤都难。
蒋牧之再而三地看了看他,才道:“为你工作了三个多月的助理,你受伤后便离职……”
他认真地想了想,除了胸口的郁闷外,什么也想不起。
蒋牧之是个得力的人,隔天就从人事处调来苏惜的档案。
阮熠久久地盯着档案纸上那一张泛旧的寸照,直到办公室落地窗上太阳的余晖散尽。他不得不承认,他想不起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或许只是巧合,正巧她大学修的是美术专业,正巧她画了一幅妖艳的花,正巧那妖艳的花是曼珠沙华,曼珠沙华正巧是阮家流传下来的玉……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或许他从病床苏醒的那刻,所见的艳红如血的那几支曼珠沙华,只是梦境罢了,只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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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亲自去英国签署一份合同,母亲提议她和景兰也一同前往,“我好久没去那边,该过去看看,就当散散心,让景兰一起去吧,我也好有个伴。”母亲大概是很想在婚前促进一番他和景兰的感情。
他也不反感,如果合同签得顺利,他还能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带母亲和景兰四处玩玩。
前几次他去英国出差住的是酒店,或许是图个方便,或许是并不想踏足阮家在英国的府邸,那宅子幽暗、死气。这次他不得不陪了母亲和景兰住过去。
合同签得犹如意料中的顺利,他也暗松了口气。回宅子那边已经很晚,母亲和景兰还没调过时差,正在兴高采烈地翻看他过去留在英国的照片。
“熠儿——,过来看看你以前的样子。”阮母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走了过去。照片里的少年些许青涩,比起眼前的他,眼里少了许多阴郁。看来成熟不过就是世事爬上了眉梢眼角,再也回不去的心性单纯。
景兰叹道:“阿熠一直都那么帅,想当年多少女孩子为了她芳心暗伤。”说完,看到阮母的眼神才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
阮熠倒没多想,那些忘记的,他并不想多做追究。过去的若再追究起来,大概只会一次一次地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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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没用的孩子,快进去呀,只要上了我儿子的床,你和他的婚事就百分之百稳妥了。我的儿子我最了解,是一个负责的好男人!”阮母推了推范景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笑着下了楼。
其实他就站在隔梯的后面,听得清清楚楚。着一件深色的睡衣,不像他平常的井井有条,多了几分随意性感。他拿了一杯咖啡,到露天的阳台上站了站,走回房间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动声色,促狭地看着站在他房门前的景兰。
范景兰犹豫着,抬手想敲门,或许是放不下女子的矜持,又缓缓地把手放下。大半天,一来二去地做着相同的动作。
阮熠笑了笑,走到范景兰的身后,本想开口,话到嘴边不知怎地竟说不出。
范景兰听得身后的声响,转过身,看见阮熠,脸突地红了,嗫嚅着,“我……你……我……我是想问你饿了吗?”问完,脸更红了。心想,问什么不好,偏偏要问上这么一句。
他也笑不出来了,大概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他看见了她眼里的几分羞涩,几分期盼。本来她早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便现在上了他的床,他也能接受,他并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不合时宜的年轻人。只是,邀约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隐隐地总觉着不妥。
范景兰盯着他看了好久,女孩子的心是何等细腻,她知道他的难堪,再纠缠下去,就变成自己难堪了,她道了声晚安,便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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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住在酒店的蒋牧之急冲冲地过来找他。他知道牧之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然不会贸然前往阮家在英国的私人住宅。他今早本该搭飞机回了国。
“曼珠沙华……”蒋牧之张了张口,不知该从何说起。
“找到那块玉了?”年轻男子正对着玻璃幕墙,眼眸里透着一股寒气,数步之隔也让蒋牧之感到冰冷。
“是的,熠少爷。”
阮熠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精雕细琢的脸,让玻璃幕墙外的繁花也失了颜色。
蒋牧之足足愣了两秒。只有两秒,跟了熠少爷三年,练习到看见他只愣两秒,已经是世界记录了。
阮熠微抿着唇,缓缓道:“说吧。”
“说来也挺巧!它在苏惜小姐手里。”
“苏惜?”又是苏惜!这一刻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个苏惜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路人甲。他到底忘记了什么?心口的烦闷一阵一阵。但他的一双眼眸依然平静无波,不知是听懂了蒋牧之所说的,还是意外得到这么个答案,喃喃像在自语,“这玉的市值?”
“价值不菲,无法用金钱估量。”
阮熠勾起唇角,那淡淡的笑意,分明有几分嘲笑,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这是……”蒋牧之恭敬地走到阮熠面前,双手举着一本文件类的东西,有些吞吞吐吐道:“这有赠予书的副本,上面是你的签名。”
阮熠并没有接过去,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尾脚的签名。
蒋牧之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我查过了,一切程序都合法,七年前,苏惜小姐就是曼珠沙华的合法拥有者。只是——,恕我冒昧,熠少爷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你跟了我多久了?”
蒋牧之有点错愕,不管跟了多久,她也摸不透这大少爷的心思,“快四年。”
“定回国的机票。”
“可是夫人和范小姐?”
“你找个缘由,先阻一阻他们回国。”淡淡的语气透着威严。
蒋牧之看了看阮熠,心领神会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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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糊涂!”阮夫人皱紧眉。
“怎么会这样?!”范景兰跌坐到沙发上。
“本来一切天衣无缝啊,连上天都帮着咱们,可如今……都白费了!”阮夫人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曼珠沙华’本是阮家祖传的,要由阮家的男儿亲手给想要娶的女子带上,这个女子才算被阮家承认,一生一世相惜相爱,和阮家同甘共苦。”清白的灯光,散在她脸上,更映衬得面容惨白,“那些老规矩本不用理会!”
范景兰的眼黯淡下来,扑过去死死地抓住阮夫人的手,“妈——,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吧,你才是我认定的儿媳妇。”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准备婚礼便是。”
范景兰刚被安抚好上楼,电话就嘟啦嘟啦地响起,热闹地划破了豪门高第里死一般的沉寂。
“夫人,刚才乔先生来电话说少爷回国了!”
清冷的月光被窗纱隔在了外面,一室的黑暗。
阮夫人眼底恨意穿过,“曼珠沙华呀,曼珠沙华!……当年……你直接给了儿子!……我这一辈子是得不到了!得不到了!……阮家的男人都是铁石心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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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根据情节需要已做修改。修改之后的下一章明天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