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雪融•时光的结局篇（四）（1 / 1）
安室知树担心得睡不着觉，一直在雪里纱房里等。凌晨时刻她终于还是平安回来了，只是一身雪色的巫女服血迹斑斑，仿佛浸染过血水之后提出来。甫进门她便瘫倒在地，原本绑发束的发带破烂得零零落落，黑发披落下来，覆盖住纤细的身体。
安室知树忙将她抱进卧室。鉴于男女之别又不敢帮她换掉血衣，只能找来旅馆里的女老板。那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见此景，大为怔愕，问清少女的身份是日暮神社的巫女时，态度马上转为恭谨虔诚。
“待会儿我会送些吃的过来，安室先生。”老妪临出门前又回过身来说。安室知树有礼地告别，“有劳了。”送她出了门，他忙进卧室照看少女。
“小纱。”手指抚摸着她的长发，安室知树担忧地看着她。一身血迹洗净之后，她露出了本来白净的肌肤，眉宇间的疲弱倦怠也显露出来。如此安静又……寂寞的睡颜。墨绿色的小蛇从少女发间滑出，溜上安室知树的肩膀，一吞一吐着蛇信子，若无其事。他看着小蛇，满眼忧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万？”
嘶～～主人只是太累了而已，睡一觉就没事。小蛇的蛇语他自然是听不懂的。安室知树的目光扫视过她搁在被面的手臂，纤白的手腕上是两道乌青发紫的掐痕，赫赫然还有五根指印。他微微吁息，帮她细细涂上散瘀药膏，最后掖了掖被角，一直守到天明。
雪里纱在浑身酸痛里醒来，抬了抬手，皱眉瞪着手腕上的瘀青。她的皮肤比寻常人薄透，一旦掐出瘀青就更难散开。所以她坐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着那瘀青郁闷无比，“可恶的说！这样子很难散瘀的——”
安室知树端着餐盘进来，见她醒了还一付很有元气的样子，大喜。“小纱！没事吧？”她回以灿烂一笑，“我没事，安室先生！不过就是区区鬼屋而已，你看我还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呵呵——”目光一移看到餐盘里的牛奶和稀粥，又闻到粥的香气，她的肚子咕噜噜翻腾起来。听到那抗议声，他莞尔，“先去洗漱一下，该吃早餐了。”
“嗨！谢谢安室先生！”
等雪里纱洗漱完，两人一起围着矮桌喝粥。安室知树往她杯子里加热牛奶，一边询问：“小纱，你的事忙完了吧。”她咕哝应了声‘是’，埋头喝粥。一旁的餐盘里倒满牛奶，小蛇在里面游泳。安室知树加满她杯中的牛奶，又问：“草月打电话来，邀你能去神奈川玩。”
雪里纱有些奇怪，“咦？安室小姐不是要忙着照顾病人吗？”安室知树温和一笑，“他的手术很成功，已经出院了。”她也是一笑，“那要恭喜安室小姐喽！”又继续一口一口认真地喝粥。
“小纱。”
“嗯？”
安室知树小心翼翼地看着漫不经心的她，“我想……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家人。可以吗？”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看到那颗小小的头颅轻点，“嗯。那下一站就出发去神奈川吧。”安室知树揉了揉她的头，“谢谢。”
“ＤＥＭＯ……”雪里纱从碗里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复杂，“我还是没办法叫安室先生……”Ｏ-tosan。看到男子毫不介怀的温柔眼神，听他一再地安慰‘没关系的’，她抿了抿唇，淡淡微笑，“不过，小纱一直把安室先生当成家人看待！”因为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家人来关爱。在她心里一直有架天平，衡量着别人给予多少，她便得回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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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纱第一次见到了安室草月的全部家人：丈夫幸村和也是个严肃的律师，女儿幸村芽枝已经见过是可爱无比的小女孩，而最后才出现在晚宴上的少年——她的继子，幸村精市……
阿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精致而细腻的五官，鸢蓝色的微卷发丝，同色的眼眸，淡定温和的气质，无一不让她想起北海道雨中那一片朦胧美好的薰衣草花田。仿若被三月柔软雨丝洗湿的鸢蓝色眼眸，最是温润。
“哇……”雪里纱瞠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坐下来的幸村精市。他只是朝她淡淡一笑，然后便开始用餐，多余的话也没有。她连忙扭头看向安室知树，“安室先生……”安室知树体贴地帮她介绍：“幸村精市。”
“精市，打个招呼。这位是日暮雪里纱，知树的女儿。”主位上的幸村和也对少女的印象非常好，对她一直是和颜悦色。“你好，日暮小姐。”少年淡然而疏离地跟她打了个招呼。雪里纱婉然一笑，眉眼弯弯的亲切模样，“你叫我小纱就好了。”幸村精市怔了怔，依然是淡笑点头，继续低头用餐，有礼又疏离。
雪里纱时不时挑起眼帘细细打量着对面这少年，偶然间目光跟他身旁的女童视线对接，她笑得温柔。挟了青菜放到幸村芽枝碗中，说：“芽枝，要多吃点喔。小孩子胖乎乎的更可爱。”女童腼腆一笑，埋头吃菜。安室草月摸了摸她的头，“芽枝，要记得说谢谢。”
“嗨！谢谢，姐姐。”稚软的童音轻声说道。雪里纱又笑起来，“芽枝好可爱的说！”女童脸色绯红，越发把头埋进饭碗里。少年扶起她的额头，淡淡提醒：“芽枝，别吃太急，小心噎着。”
吃完了饭，雪里纱陪着长辈坐在客厅里闲聊，幸村芽枝特别喜欢和她亲近，一直缠在她膝前。幸村和也询问着她一些日常的事，她一一仔细回答。安室草月剥好了水果端过来，安室知树始终温和淡笑，偶尔代她解释几句。
幸村和也赞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忽然又转过头来朝安室兄妹说：“知树，你这女儿很懂事啊——”安室知树微微点头，温柔地看着低头跟幸村芽枝说话的少女，“小纱是个乖孩子。”幸村和也的目光瞟向一旁陪坐的少年，若有所思，“精市，说起来你还比小纱长两岁，你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
闻言，少年回过头来，稍稍点头，应了一声：“我明白。”目光移开，又回到刚刚的焦点位置。他一直看着五岁的妹妹对少女顽皮，鲜少出现的明朗笑容表示她非常非常喜欢那个日暮雪里纱。
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笑容……
他回过神来，突然又听到安室草月拜托他：“精市，小纱是第一次来神奈川，你跟她年龄相近，这几天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带她四处玩一玩？”她依然是以恳切的态度对待他。幸村精市的眼神柔和下来，点了点头，“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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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跟部里的真田弦一郎说了一声，便抽出一天的空来，带着雪里纱去看海，临出门前幸村芽枝一直抓着她的裙摆不撒手，雪里纱便抱上了她。
与东京的繁华喧嚣，靠海的神奈川显然是个安静的城市。天空是粉蓝水润的，海面的颜色也是粉蓝水润的，海面与天空相接处的海平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潮声起起落落，能让人心平静下来。雪里纱牵着女童的手，慢步走在沙滩上，幸村精市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旁，牵着芽枝的另一只手。只是第一眼，雪里纱便喜欢上了这片海和这片天空。三人俐落地脱了鞋袜，赤脚踩过柔软的沙。三行脚印大小不一，歪歪扭扭地伸向远处。
“幸好出门前你提醒我换掉和服，精市！”雪里纱扶了一下被海风吹歪的纱帽，在帽沿下抬起眼来，朝少年笑道。他洒然一笑，淡淡回答：“不必客气。”
不远处海滩上有几道小小的身影在堆沙堡，幸村芽枝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那边，雪里纱见了，俯身朝她笑问：“芽枝，要不要去跟他们一起玩？”幸村芽枝投过去那边一眼，目光怯生生的，问：“芽枝，可以吗？”她揉了揉她的头顶，“当然可以！呐，你先过去跟他们玩，待会儿姐姐也过去教你堆沙堡，怎么样？”幸村芽枝看着她半晌，突然灿烂一笑，松开了两人的手，一颠一颠地跑到那边去看。“玩得高兴点喔，芽枝！”雪里纱朝她的背影挥手，然后站起身来，扭头望着海天一色的蓝。
海风习习，卷带着特有的咸湿气息，略有些水腥味，但干净而清爽。风一直撩拔着她那顶纱帽的宽大帽檐，她不得不一直抬起手臂来压住帽顶。“精市，我们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雪里纱盘腿坐下来，双手压在蓬蓬的裙摆上——是安室草月帮她购置的衣服之一，及膝的连衣纱裙，有蓬蓬松松层层叠叠的裙摆，手腕上用白色绸带系了个蝴蝶结，不仅巧妙地掩去了上面的瘀青，而且随着她手的动作，那绸带翻腾飞扬，如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停在她手腕上了。
幸村精市也屈膝坐在她身旁，仍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潮湿的海风迎面而来，帽子被飞翻，雪里纱干脆把帽子摘下，帽带缠在手腕上，然后继续欣赏着眼前的海。浮浪粼粼，波汶细细，咸咸的海风也如潮水一般波动，在空旷中回荡的海浪声里，时不时会掠过悠长的鸟叫声。海鸥的白影时不时游过海面，悠闲地伸展翅膀飞翔。
少女感叹道：“神奈川的海真是漂亮呐！”少年淡笑，不置一语。又听到她说：“其实我有来过神奈川的，从大坂回东京的时候，经常会转车路过这边。现在终于有机会坐在这里静静地看海了。呵呵——”明朗的笑容挂在脸上，带着跟夏日一样灼灼的热力。
幸村精市不经意间低下目光，看到少女抿得弯弯的粉唇，还有因为阳光太晒的缘故，那对异色的大眼已经眯成两抹弯线，双颊被热气熏得通红，鼻尖上沁着薄汗，细碎纤长的发丝湿湿地粘在脸侧，看上去张扬明艳。他再次弯唇一笑，眼底多了些温和与亲近。
哎——幸村！
哎！部长！
哎——
沙滩另一头远远簇拥过来一大帮人，等到他们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是一帮十四五岁的少年。雪里纱转脸看向幸村精市，“精市，好像是你的朋友。那，我去陪芽枝玩。不打扰你们喽……”她爬起身往另一处小跑而去，一大帮少年已经呼啦啦到他面前，被众人簇拥着的幸村精市只看到少女层层叠叠的裙摆被海风吹得翻腾飞扬。
“哎！部长，你一个人偷偷翘了网球部的训练，让我们一帮人在那边累得半死，怎么可以这样！”丸井文太的怨念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唇边噙着淡定温和的笑。
“弦一郎，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闻言，沉默的少年抬手压低帽子，似乎有些赧然。有人推了推反光严重的眼镜，朝发问的幸村精市笑着解释道：“因为听说幸村突然说要出去看看神奈川的海，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明明手术成功你也康复出院了，可是却突然说要去看海……该不会是有什么后遗症吧？！我们怕你一时想不开，所以就一路追踪而来啦！”
呵呵——幸村精市轻笑出声，鸢蓝色的卷发随风荡落，软软擦过眼颊，端得是绝色倾城。鸢蓝色的眼眸因着那些笑意而流光溢彩，愈发散着夺人心魄的美。笑完之后，他仍是一脸淡定温和，只平静地说：“雅治，比吕士的眼镜又被你摸来玩了吗？”虽然坐在沙滩上的他比一帮站着的少年要矮了一大截，但凌厉的气势已经无声无息地压住他们，不容叛逆。
“啧，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少年大笑起来，抬手一把抹掉眼镜，露出一双狭长的墨绿色眼眸，配上俊挺的五官，看上去狡猾又邪魅。淡然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的少年——切原赤也，丸井文太，真田弦一郎，仁王雅治，胡狼……然后问：“比吕士呢？”
“比吕士不就在……”仁王雅治环视四周，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刚刚明明就跟在我后边过来的！”半路失踪了？这家伙！不管他了！回过头来，打量地看着幸村精市，问：“对了，幸村，我们好像有看到你跟一个女生待在一起。嘻，不会是特地陪心仪的女生出来看海吧——”
“……不要误会。”幸村精市扭过头看着不远处，过了一会，才淡笑着回答。其他少年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只见到一帮小孩子簇拥着一道白裙的纤细背影，而半路失踪的柳生比吕士蹲在一旁，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海风呼啦啦翻动少年绅士的紫色碎发，画面出奇得柔和。偶尔她侧头看向他，回了一两句什么。他突然手握成拳挡在唇边，那是一帮网球部员最熟悉的——通常他心情愉悦时便会作出这个举动。
“哎！！！！比吕士，这边啊！”海滩上传来同伴的呼唤，柳生比吕士淡淡看过去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雪里纱手上正在堆的沙堡，继续说：“神奈川的海确实是我们的旅游景观之一，而且，跟东京的繁华喧嚣比起来，这里是个安静的城市，更适合追求悠闲生活的人群。”
雪里纱细细地抹滑堡身，一边笑道：“嗯，不过我更喜欢北海道。不知道柳生君去过没？我来神奈川之前曾经去过北海道，那里的薰衣草花田真得非常漂亮呢！还有那边的海和天空，都非常喜欢呢！”有五六只小手伸过来帮忙，她也毫不介意，最后直接把沙堡让他们玩，嘱咐了幸村芽枝一声，然后站起身。扭过头看了一眼那帮朝这边用力挥手的少年，“柳生君，那些是你的同伴吗？”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点头，“是的。”
她有些惊异地问：“你说你来这边找部长？！他们也是来这边找部长？”他依旧颔首，“嗯。确实如此。”她惊讶地叫起来，“原来你们跟精市是朋友！”少年怔了一下，“你叫我们部长……精市？”如此亲密的称呼。他的眼色沉下来，若有所思地问：“日暮桑跟我们部长关系很好么？”她晃着手上大大的纱帽，笑得眉眼弯弯，“柳生君别误会。论起辈份来，我得叫精市一声表哥。”
“哎！！！！比吕士，这边啊！”呼唤声再次传来，人群里站着鸢蓝色发丝鸢蓝色眼眸的少年，目光淡定温和地望着他们。“哎！精市！”朝他挥了挥手，雪里纱站在柔软沙子上，转过身来朝柳生比吕士一笑，“呐，我得过去跟精市的同伴们打个招呼，你也一起走吧，柳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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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流逝，天空和海的颜色一点一点深沉下来。沙滩上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都是坐对着广阔无垠的波光粼粼，交谈得极其热烈。
“日暮是东京人？”“啊，是的！”
“怎么会跑到神奈川来了呢？”“来探亲啊！我现在住在精市家里。”
“诶？精市的未婚妻吗？”“不是，我们是表兄妹，呵呵——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这次来神奈川打算待多久？我们这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都应该去看一看。”“那得看精市有没有空带我去玩了，我对这边不熟。”
“我们过几天受邀去东京的冰帝学园参加中学庆典，日暮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一块儿来。你是东京人，到时说不定得拜托你带路了……”
“诶？迹部不会真办了个什么庆典吧？为了给桦地过生日搞得这么隆重？！”远及全日本各中学？！
“小纱怎么会认识迹部的？”
“昨天晚上精市一定没认真听我自我介绍，我说过我现在在冰帝学园读国三的……”
暮色晕黄，一轮硕大火红的夕阳垂落在海平面上，映染得海面和天空一圈一圈泛出去一层一层加深过渡的沉红。海涛来来去去冲刷过沙滩的声音起伏有韵律，悠长如久远的诗颂。很快便是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