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金戈铁马踏清平•上(1 / 1)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刚刚才到家,更新晚了些“令桓,我是否做得太狠了?”清妩惨淡一笑,起身往回走, :/
“皇后!”林曾航急忙上前扶住她,却见她回以虚软的一笑,想起前一刻她轻柔唤语,唯觉踏在云霄风浪,这是第一次,她这样亲切地唤他的字,而不是林将军。林曾航,字令桓,可这令桓二字,连皇上也未唤过,如今自她唇间逸出,叫他心头骤暖。
不等他回答,她却自顾自说了下去,“可我若不这样做,死的或许就是我自己了。”
林曾航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望着她惨白的脸,凄凉的笑,似万箭呼啸穿心。
“其实我也猜到是笙儿,只有她才会恨到想活活烧死我,而不是一剑杀了我。”清妩轻轻挣脱他的手,望见他眼底的忧色,黑白分明,仿佛白绢上一笔浓墨。
“我要你找到她,搜遍全城也要找到她。”
“皇后……”林曾航低低一唤,却见她闻声回首,是凄迷的神色,顿时喉头一僵,更不知再能说什么。
门口一阵轻叩,林曾航不觉朝后退开五步,而后应了一声,“何事?”
“皇后,是奴婢。”离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来有些遥远,却令林曾航一个警醒,敛眉垂首立在一旁,皇后,她是皇后,不是随便哪一个女子。
“进来吧。”清妩此刻已走进内室,珠帘来回拂动铮铮作响,将她的容貌搅得深深浅浅。
离玉托着一封赭黄绫子进来,眉目宁和,似濡染了主子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让内室的皇后听见,又不致大声惊扰了她。
“皇后,代国公王孙大人命奴婢将此信交给您。”
“不知林将军可否替我一看?”清妩慵懒声线自珠帘后绕出,似一根丝线,勒进林曾航心头。
离玉看了一眼林曾航,将信交至他手中,后退几步收手立在一旁,敛眉噤声,十分乖巧。林曾航颔首领命,缓缓将绫子展开,细细读来,眼角微露一线悦色。
“回皇后,是皇上与月支国主联手大败东胡,正率军凯旋而归。”他扬眉望向那抹淡影,见她分帘拂幔而来,黛眉纤尾似被轻风拂起。
佑观三年二月,嘉陵帝沈旻率大军三十万直上北疆,四月末于边境同月支国二十万大军汇合,两军势如猛虎浩荡而上,两国国君皆为骁勇善战的良将,此番联手乃是真正的珠联璧合,铁蹄如雷直捣东胡勇部主力皇庭,并将其残部赶至阴山外二十里,大挫其精,三十年内再难成气候。
林曾航递上绫书,微微垂首,眼前只见一袭云裳漫落,她抿唇淡笑,并未伸手来接,“将军,你可知自北疆到京都,费时几月?”
“少则两月半,多则三月。”
清妩平静点头,一旁离玉走上前来扶她在贵妃榻上坐下,她望向林曾航,“那些流民安置得如何了?代国公等人还配合么?”
“末将已照皇后的懿旨安置他们,只是流民人数颇多,须费一番周折,代国公自然也与末将协作,皇后还请放心。”林曾航依旧托着绫子,颔首的姿态十分谦和,英武侧脸承阳,似镀上一层玉黄,叫清妩想起另一个人佼佼玉色,心中蓦然扯痛,轻微的一记,却痛入骨髓。
隐隐有一阵哭声传来,搅得清妩眉头轻皱,“是谁在哭?”
离玉不觉双手交握,绞着手中一方锦帕,言语微有不平,“回皇后,是小皇子在哭闹。”
清妩心头一沉,方才那线痛楚幽然蹿上心尖,那是她的骨血,却未曾好好望一眼,顿时心生愧疚,立时起身,“快,快带我去见他。”才说着,只觉身形一晃,眼前景物天旋地转起来,耳边离玉一声惊呼仿佛也隔了千山万水,“皇后!”
离玉稳稳扶住了清妩,忧急道,“皇后,您这是做什么?自己身体要紧,还是先歇着吧。”
林曾航惶然上前又突然止步,双手僵在身侧,担忧目光凝定在那一枚纤细身影上,喉头似被丝线勒住,一句劝解的话也说不出。
“我要见铭儿,你让徐姑姑把他抱来。”清妩单手抚额,只觉头疼欲裂,将她生生撕开。
离玉略有迟疑,深深望一眼林曾航,“将军,还请照看皇后,奴婢去去就来。”皇后本来就不喜太多人在内殿,此番病重休养需要安静,因此内室只有离玉一人守候,方才审问厨娘已耗去皇后不少精力,此内亦无其他亲信,眼下唯一能信赖的,也只有林将军了。
林曾航郑重点头,恭敬守在十步之外,身侧双手骇然紧握,指节泛出青白色。一盏茶的等候,却让他感觉如一世般漫长,鲜有这样的时刻,独自面对她,看着她的痛楚却无能为力。
黑澈的眸,湛湛目光似灼进人心里,这样像她,林曾航望着徐姑姑将那细小人儿抱来,交入清妩手中,那双小手依依伸出,嘴里不依不饶在哭喊,那狂妄与皇上如出一辙,叫他殷切目光黯然垂下。
“小皇子一定是想皇后,才这样哭闹不休。”徐姑姑望着这对母子,眼里是憨实的笑。
清妩抬头看了她一眼,朴素的宫装,规矩的发髻,周身并无繁华钗饰,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这是数日前特意千挑万选出来的姑姑,看来十分可靠。
清妩微牵唇角,朝徐姑姑淡淡一笑,那冰晶似的脸瞬间柔和不少。她轻轻抚上铭儿娇嫩的脸,唇角笑意愈见加深,如同湖面上潋滟展开的水色阳光,令铭儿渐渐停止哭泣,沉沉睡去。
“小皇子还是最听皇后的话。”离玉不禁轻轻笑了,目不转睛盯着那安静漂亮的小人。
清妩亦望着铭儿微微笑了,笑容有如秋风过林,温和而恬然,将众人心头阴云扫尽。“徐姑姑,带他去睡吧。”清妩低声说道,唯恐惊醒了铭儿,却见他唇角一抹笑,宛若太仙池里含苞待放的菡萏,犹在梦中氤氲,甜美无伤。
徐姑姑忙伸手搂过,动作十分轻柔娴熟,而后朝清妩颔首行礼退了下去,离玉抢先几步走在前头,为她拉开阁门,顿时涌入一片阳光明媚。
突如其来的阳光令林曾航心头一突,目光堪堪锁定那美如骄阳的小皇子,不觉身后一线清泠踏空而来,“将军,你可知,南方申军形势如何?”
他蓦然回首,落寞神色直直撞进那双幽深凤眸里,猛地一怔,见她抿唇浅笑方知失态,忙垂首恭敬道,“定远侯与西晋王将叛军拦截在楚州,西南亦有傅逸还将军力抗朱洎大军,想来应是势均力敌,正在对峙。”
言毕良久不闻她出声,林曾航不由抬眸一望,但见她披衣伫立碧纱窗前,正怔怔望着南方出神,唇角残留一丝笑意,借了融融阳光反而愈发缥缈起来。他不觉有些踟躇,不确定唤一声,“皇后?”
清妩回神,粲然一笑,“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尚未谢你。”
“末将惶恐,自当为皇后效命。”他慌忙垂首,挺秀姿态瞬时矮了一分,是清晨承露的新草。
“将军怎就这般无欲无求?”一丝浅淡笑意噙在嘴角,清妩毫不规避地望向他,不带凌厉,没有审视,是最平静的姿态。
他却依旧垂首,没有言语,眉目平顺,叫清妩想起那日艾芜厅里那幅字,于谦和里生出鸿鹄之志,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扶阳华。
“皇上凯旋而归,必行大典庆贺,国舅大人体恤我甫生产,已将备典之事揽下,可是将军。”清妩说着朝他深意一笑,“国舅揽的,是政权,将军揽的,是军权,而我,空担了皇后凤印,是以言语无威,旨意无重,全赖将军协助,清妩才有一席之地,我欠将军的,实在是……很多啊。”她的声音蓦然一黯,携起林曾航心底一阵触动,却,始终未敢抬头,不想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