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娘的心事（1 / 1）
虽然事情定下来了，我还是有些不安，不知道小虎的毒如果不解的话，对他比武会不会有影响。五哥哥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估计找唐小金去了。这种有了老婆就没妹妹的家伙……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空气潮湿，眼睛望到哪里，哪里都是湿漉漉的，烦死了。我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边折了根竹枝，随意抽打着走廊附近的植物。
“哎，苏苏，乖宝贝，到娘这里来！快快～”
抬头一看，对面大厅里，四姨娘正笑盈盈地挥手叫我。大姨娘，四姨娘，六姨娘都在，正下棋呢。瞧见了我，一个个都乐呵呵的招手。
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甜甜地一一唤道：“大姨娘，四姨娘，六姨娘，苏苏想死你们了！”
大姨娘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把把我搂到怀里，一边用力摩挲我的脑袋，一边说：“我家丫头瘦了呢。”
四姨娘笑盈盈地瞅着我，“瘦点好，瘦点利索。”
六姨娘攥住我的手，微微蹙眉，“还是不能太瘦。苏苏都要成亲了，到时候太瘦了不好生孩子。”
生孩子……我额上浮出条条黑线……
三个姨娘齐齐点头，“对对对，得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养着。”
“你就放心吧，”四姨娘爱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娘已经给你买了一大堆补品，等下叫丫头炖给你吃。”
“……”
“嗯嗯，娘呀已经买了几百匹不同的缎子，等下找裁缝给你做几件衣服。管保你，三个月每天换一身都换不过来。呵呵……”
“……”
“首饰香粉之类的东西，娘都给你备好了。等下叫几个小厮抬到你房间去。”六姨娘喜盈盈地说。
几个小厮……抬……
我眼角抽搐，弱弱问道：“很多么？”
三个姨娘用力点头，“可不是，好几大箱呢。”
大姨娘捏了捏我的脸，“怎么样丫头，满不满意？还缺啥，跟娘说。”
“不缺不缺！”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也许是因为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颇为娇宠。从小到大，几个姨娘想方设法的给我弄些女孩子用的新奇东西。每次我都是热泪盈眶的收下。
不是因为我感动，是因为……呜呜，我天生不喜欢那些东西……可是，我当然没办法拒绝。不过，好在她们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究竟给了我什么，她们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于是我早上头发上插一根玉钗，碰到大姨娘，就对大姨娘说，谢谢姨娘送的玉钗；碰到二姨娘，就对二姨娘说，谢谢姨娘送的玉钗；碰到三姨娘……
大姨娘又说：“之前我说要去瞧瞧你，你爹吹胡子瞪眼睛，说你要休息。然后，他就带着那几个臭小子进去了，气死为娘了。”
我赶紧眨巴着眼睛说：“姨娘别生气，回头你好好收拾他们。我不拦着。”
大姨娘闻言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眼眯眯道：“还是我家丫头知道心疼娘。”
我轻声咳了咳，调开视线，可巧，一眼望见石桌上放着的棋盘。
“哎呀，姨娘你们在下棋？”我故做惊讶的感叹道。
六姨娘很深沉地点了点头，一边微微叹气，“唉，下棋呀，可真是个费脑筋的活儿，不过一个上午，我就长了一根皱纹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铜镜仔细照了照眼角。
四姨娘“嗤”的笑了出来，慢慢瞟了六姨娘一眼，“你丫的就再说吧，仔细等下大姐发飙！”
趁这功夫，我伸着脖子探到棋盘前看了一眼，刹那间石化～～
这是……什么……
四姨娘“咯咯”娇笑着，“苏苏，宝贝儿，你看看，我们这棋下的好不好？”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惊讶得要脱臼的下巴，郑重点头，“好，真的好，这只鸡呀，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
棋盘上，黑子白子，分明的摆成了一只公鸡的模样……
大姨娘皱了皱眉头，“鸡？丫头，你再好好看看。”
我用力睁大眼睛，“这……难道是……鹰？？”
六姨娘“哈哈”笑着拍桌子，“看吧，苏苏和我的意见是一致的！”
大姨娘冷冷望了她一眼，回头接着瞅我，柔声道：“丫头，你再看看……”
“我……”我用力咽了口口水，不敢轻易吭声了。
四姨娘拉我在凳子上坐下，嗔道：“看你们，都吓到我家姑娘了！来来，娘跟你说，这个呀，是鸳鸯――”
“鸳鸯――”我瞪大眼睛，再次抬头去看。那爪子，那冠子，那翅膀，菩萨宽恕我吧，它真的是只鸡……
“苏苏，看出来了没？”大姨娘满脸兴奋。
我点头，“是的，它真的是只货真价实的鸳鸯呀。”呀，我是多么孝顺的孩子……
六姨娘笑得更欢畅了，眼泪从漂亮的眼睛中缓缓落了下来。
“姨娘，你们有没有见到五哥哥？”
“老五？”四姨娘一边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棋盘上的公鸡爪子，一边回头问。
我用力点了点头，“姨娘有没有见到他？”
大姨娘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他没回来。”
“哎――”难道说他跟那个恶女唐小金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了？
六姨娘也附和道：“恩，是没见到他。昨天夜里，老爷把你和老六一起接来的。”
我“哦”了一声，“说到六哥哥，我倒想起来了。今天他脑门上肿了好大的两个包。”
“有么？”六姨娘微微皱眉，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用力挥手，“那个呀，没什么。他说，你昨天睡觉把他踹下去了，所以，他脑袋上肿了一个包。回来后，老爷很生气，一怒之下，又给他敲了一个。没啥大事，别放在心上。”
六姨娘的口气非常极其之冷淡，于是我很想说，六哥哥难道是六姨娘从街上的哪个烂菜筐里捡来的么？
四姨娘点了点头，“对，老六太像个女孩，白白净净的，不像话。应该跟老二学学。”
六姨娘叹了口气，“所以，我决定今年夏天，找人把他房间的屋顶拆了。那样，每天晒晒太阳也许好一些。”
……
“爹爹在哪里？”我怯怯地说。哎呀呀呀，这些女人好恐怖……我爹好伟大，居然一下子娶了那么多……
大姨娘抬起下巴微微一点，“在你娘那里。好像在给你商量招亲的事儿。”
我娘的房门半掩着，我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阿芊，话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自己想想吧。”爹的声音蓦然响起，吓了我一跳。爹的语气很怪，有些沉重有些压抑还有些欲言又止。
许久之后，房内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说什么也要我过来。”
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有些事情，还是得面对的。再说了，你为了他，闷闷寡欢了十六年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既然来了，不如去问个清楚。”
他们在说什么……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应该跟我的书生爹有关系……可是，难道那个坏心眼的男人也在杭州么？不然我爹为什么要娘去问清楚？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真是……太震惊了……不过，我的书生爹不是在做官么？
“阿芊，你嫁给我这些年，我觉得很开心，也知足了。所以……所以……”我爹顿了好几次，才艰涩地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所以，你要是想回到他身边，我……我会成全你的。”
爹最后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居然感觉，还有些哽咽……
我的爹爹呀，堂堂七尺虬髯男儿，怎么会……我心里像塞了块石头似的，突然透不过气来。
“七小姐――”一声尖锐惊愕的叫声把我的思绪唤了回来。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楚，娘的贴身丫头黄豆端着托盘正惊讶地看着我。
黄豆，是我给她起的外号，因为我嫉妒她。也不过比我大了那么几岁而已，可我娘每天都和她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倒是我，像个被人丢弃的娃娃……
“叫什么叫？”冷冷说着，我翻了个白眼。
黄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对不住，因为看到七小姐站在这里，所以……”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虽然我不喜欢她，但还是得承认，这丫头个性大大咧咧的，心眼儿却很好……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爹站在在门口瞅了瞅我，“来了怎么不进来？”
“这不进来了。”小声说着，我一脚跨进门去，大刺刺地坐在那张最显眼的红木椅子上，跟着把腿翘了起来。
黄豆把糕点放下来，低眉顺眼地掩门出去了。娘静静坐在床沿上，一头黑发就那么乱乱散着，脸上还有泪痕。
我爹皱了皱眉头，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来。“苏苏，今天晚上，有个宴会，你和你娘，你姨娘，你哥哥，一起去。”
“不去。”想也不想，我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去？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杭州这边的糕点和汴梁可不一样，你错过了，以后会后悔。”爹用我最喜欢的东西引诱我。
我淡淡斜了他一眼，“那，爹爹去不去？”
我爹一怔，慢慢答道：“爹还有别的应酬。”
“那我也不去。爹去哪里，苏苏去哪里。不然，别人会欺负苏苏。”我昂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大声说。
爹哭笑不得，抬手拂了拂一直遮着我眼睛的刘海，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乖，你哥哥会跟着去的。你要是喜欢，我让他们都陪着你去。”
我摇头，“不，人家只要爹。”
我爹叹气，“你的那个臭小子可在那家哟～”
小虎……么？
“苏府？”我用力扬起唇角，挤出一个微笑来。
我爹神色微微变了变，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嗯，就是苏府。”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苏府有什么好的？”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气愤。
我娘很惊讶地抬头望了望我，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又缓缓垂下头拭泪了。
“说孩子话了不是？”爹好脾气地望着我，宠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苏家在杭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我们家在汴梁也是响当当的，人家设宴款待，连请帖都发来了，怎么能不去呢？再说了，同去的还有其它家族的人，那些人家的孩子长得俊俏着呢，你一定喜欢。”
我用力推了他一下，“爹――说什么呢？好像你女儿是个色狼似的，那样我也不去！”说完，嘴巴高高嘟起。
我爹缓缓皱起眉头，“你这丫头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哎呀，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哥哥和姨娘都去，让我娘跟他们一起去呗。”我玩弄着从肩上垂下来的头发，还了一句。
“不行，你一定要去！”爹的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
我怔了怔，爹从来没这样和我说过话……当下冷冷一笑，“是不是因为姓苏的书生在那里？”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气氛顿时变了。我爹脸色阴沉得吓人，我娘罕见地直直望着我，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眼见我爹眼睛瞪得吓人，我刹那间委屈起来，“那男人有什么好？良心都坏了，抛妻弃子的，自己拣高枝飞了，把我们丢下了！这种坏人就应该一辈子不见他，老天爷有眼一个响雷劈下来，把他劈死算了！”
听到这里，我娘呜呜哭了起来，我爹一怒之下，“啪”的在我脑袋上打了一巴掌，“让你胡说！”
我怔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哭，指着我娘哽咽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为了他，你十几年都不开心，你以为你折磨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我爹有多难过，我有多难过！你每天躲在祠堂里念经，我小时候一直想，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那么狠心，从不多看我一眼，你以为我那么喜欢离家出走么？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想起你我就难过。我要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多好……”
我娘被我说的呆住了，怔怔的只掉眼泪。
“苏苏，你敢再胡说！！”我爹脸都黑了，巴掌高高扬了起来，被闻讯赶来的大姨娘她们拉了下来。
我哭得呜呜咽咽，“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想活了！我是没娘的孩子……”
四姨娘赶紧抱住我，心疼道：“傻姑娘，别听你爹乱说，他喝醉了！”
“我是没娘的孩子，现在爹爹也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给那个坏书生～不要我了，要把我给别人，呜呜呜……”
我越想越伤心，只觉得心口绞痛，额上冷汗冒了出来。
“哎呀，苏苏，怎么了？”大姨娘大惊失色。
我缓缓滑到地上，推开大姨娘扶我的手，哽咽的说：“都不要管我！让我死了吧，爹不要我了――呜呜――娘心里只有那个坏人，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娘也不要我――”
心口一阵阵绞痛，眼前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