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小三按照四哥哥的吩咐，就住在我的房间里。床很大，我睡里面，她睡外面。
我一心想着逃跑，她一心想着四哥哥，自然，两个人都一直翻来覆去烙面饼似的睡不着。
在她第五十五次叹气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小三，讲个故事听听呗！”
“唉！我不知道什么故事。”第五十六次叹气。
我努力朝着头顶的帐子翻白眼，心想，你不睡着了我怎么逃呀？
“那么，我给你讲一个好不好？”
“你？小姐你会讲故事吗？”小三很怀疑。
她的态度有些刺激到我，我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我当然会讲！”
我的哥哥们有很多好看的小说，当然，这些小说是被我爹禁止的。我爹老是时不时的派人搜擦他们的房间，发现有违禁小说的话，嘿嘿……
围着我们家院子跑三圈，抄写道德经一百遍，当着我们家所有仆人的面高喊：我是登徒子，我是登徒子，我是登徒子！喊道嗓子哑了为止。
我只见过我的大哥哥受罚，然后，我其它的哥哥们就乖巧了许多。自然，狗是改不了那啥的，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新招，就是――把那些小说藏在我的房间里。我的房间，爹自然不会让人搜。
当然，代价就是，我要跟着他们一起看小说。
此后的一段时间哥哥们动不动就往我房间跑。我爹爹颇为得意，我总是听到他对我们家客人炫耀说，我家小崽子们总算有良心了。现在，一个接一个的辅导苏苏做功课。欣慰呀！
我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自然，没那个胆子对爹爹坦白，那些小说也在我的愧疚中读的七七八八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从前有个女人叫孟姜女，她的老公被皇帝抓去建长城。她想念老公，就跑去找他。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修长城的地方时，发现她老公已经累死了。她伤心欲绝，对着长城开始嚎啕大哭，哭了三天三夜，长城被她哭倒了，她如愿的找到了老公的尸骨。”
顿了一会儿之后，小三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呀！结束了。”
小三不满意，“没有然后？应该是，那女的老公复活了，然后两个人找到了一个优美而偏僻的地方，和和美美的度过他们的后半生才对呀！”
我瞪了她一眼，“书上就是那么写的。没有然后了。”
“肯定有！”小三坚持着。
我晕，搞了半天，她反倒更有精神了。
“小三！”我神秘兮兮地冲她勾小指。
“干嘛？”小三因为刚才的“然后”问题，对我的态度很是恶劣。
“小三，看，外面有一只凤凰！”
“哪里？哪里？”小三扭头去看。
我狠狠心，将手上那一包重重的银子砸到她头上！
小三吱都没吱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只是晕过去了。将小三扯到床里面，盖好被子。我背起那包银子，蹑手蹑脚的朝门外走。
这银子是我朝四哥哥要的，自然，他眼睛中□□裸地写着，你要逃跑用的，以为我那么傻会给你？
可是，我死磨硬要，说我自在江湖闯荡以来，养成了坏习惯，每天枕着银子才能睡觉。
最后，这包银子就到手了。
我这两天基本探好了路，不然我喜欢坐窗台呀。木头硬的要死，硌的我屁股都开了花。
下楼，左转，一直走，三百米左右的房子，是马棚。我的宝贝马儿就关在那里。那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央求四哥哥从客栈里接来的。
我四哥哥很喜欢马，但他喜欢好马，所以对于我挑中的那匹马就有点不屑一顾。甚至不愿意让它待在马厩里，怕我那马的庸俗气息熏坏了他的宝贝儿。
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所以，我一路走来竟没有见到巡夜的人，连只狗都没见到。
四哥哥把我的马关在最外面最烂的那件马棚里。我在心底咒骂他，不过，也幸亏如此。如果在里面的话，有专门的人看守着，我可没那么容易把它带走。
马儿看到我一点儿亲热的表示都没有，这让我多少有些泄气。
不过，我牵着它走的时候它也没表示拒绝就是了。我骑上马，在雨中小心的左拐右拐，终于到了大门口。
大门敞开着，门两侧的小房间里灯火通明，一些上夜的男人正在喝酒猜拳。
门口挂着两排大大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摆着。这大门有人十二个时辰看守着。虽然不是凤栖梧的前门，但是，比起设在扬州繁华街道中的前门，出入起来更加方面。
已经有人发现了我，从门房里走出来，提着灯笼撑着把伞远远的冲我喊些什么。
雨声很大，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还是拉起缰绳，把马的速度减慢。
那人见我识趣，似乎放下心来。我端坐在马上，渐渐靠近。
那人问，“干嘛去？”
我压低声音，“四爷让我回来取点东西。很急，我现在就要送过去。”
那人挑眉，怀疑地望着我，“我怎么好像没见你进来？”
我嘿嘿的笑，“大爷你贵人事多呗。”
那人上下打量我，“下马！看你浑身湿漉漉的，实在很可疑。”
我没理他，用马鞭的末端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我的宝贝马一声嘶鸣，溅起一大片的泥水，嗒嗒嗒嗒地冲出了大门。
那问话的人刚好被溅个正着，泥水顺着脸往下淌，他大声叫着，“有小贼，有小贼！”
后面隐约传来一阵骚动，我回头望了一眼，有些很得意。雨下得这么大，马蹄很快没了踪迹，我看你们怎么追！
然后，因为太黑，因为下雨……我莫名其妙的迷路了……
话说，我本来就是个路痴来着，只不过这次迷得比较彻底，究竟到了哪个鬼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耳边似乎一直有野兽呜呜的声音，我吓得要命，一刻都不敢停。我的宝贝儿马应该比我更害怕，因为它跑得贼快，好几次我要被它颠下来了。
联想到它平日里懒散的表现，我真怀疑它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天亮的时候，望着那一大片的密林，我彻底无语。我的马儿很无辜地低头啃草，躲开我要杀人，不，要杀马的视线。
我很郁闷地发现，奶奶的，我带了那么多的银子，却没想过要带吃点东西。那白花花硬邦邦的东西能当馒头吗？
总之，当我牵着我的马费劲千辛万苦，爬过两座小山头终于来到这条大道时，我简直要跪下膜拜菩萨了！好歹，这里也有人在卖吃的东西，虽然那东西沾了很多尘土，味道又像喂猪的潲水……但，那是吃的。
大道上尘埃遮天，我灰头土脸的坐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下，迎面马蹄扬起的尘又溅了我一脸。我“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看着头顶黄黄的日头，有些发呆，“哎，小虎，你说……”
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小虎不在我身边。小虎早就不在我身边了。
我啃完了用二两银子买来的饼，躺在大树下咒骂完了那卖饼的无良老板之后，开始想念小虎。
把我和小虎如何认识，如何闯荡江湖，如何失散，我又是如何跑到这大道上都回忆了一遍之后，太阳已经西沉了。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少了许多。
我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数一百个数，如果小虎还是没有找到这儿来的话，就把他忘掉，一个人开开心心地继续闯荡江湖。
一，二，三……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
莫名其妙的，我突然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眼睛有些酸涩，胸口像塞了块大石头，喘不过起来。
九十八，九十九……
数到九十九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朝我走了过来。
难道是……
一百！我睁开眼睛，斜阳下，有个男人，一身白衣的站在我面前，浑身像是镶了金边的佛。显然，他不是小虎。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球。他那么温和，那么宁静，那么完美，以至于我产生了幻觉，“我要死了吗？”我望着他问道。
他微微笑了笑，俯下身望着我，眼神像潭水一样清澈宁静。
“你是谁？”我呆呆地问。
他不说话，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些散碎的银两，“拿去雇辆车回家吧。女孩家在外面容易被人欺负。”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脏乱的衣服，被雨淋了，被树枝挂了，被尘土盖了，还能怎么干净。真的，就像个小乞丐。可是，那样又如何，小虎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他见我不动，便将银子放在我身边，站起身，转身离去。
“喂！”我叫住他。
他回头，微笑，“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打量着他，终于明白了之前我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幻觉，因为他光溜溜的脑袋……因为他是个和尚，十八九岁的年轻和尚……
“你指的是这个吗？”
我仰首看他，把包裹里白花花的银子举给他看。
他漂亮的眼睛中有些讶异，但，很快他转过身，把我的银子包好，重新放在我怀里，轻声说：“要小心些。这样容易招人觊觎的。”
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脾气，斜斜扫了他一眼，“招人觊觎又怎样？”
他明显地一怔，那双眼睛渐渐溢出笑意来，“自然也不怎么样。”声音还是那么儒雅。
一刹那间，我想到了我的哥哥们，他们总是这样的袒护我。
下一瞬间，我做了个决定。“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远山。”他双手合十，微微笑着冲我行了一礼。
我点头，有些不讲道理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啊？”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有礼貌地问道：“姑娘，不，施主，如何称呼？”
菜鸟和尚，肯定刚做和尚没多久……
我从树下跳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懒洋洋的回答他，“我叫苏苏。”
“哦，苏苏施主……”
“喂，和尚，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施主请开口。”尽管我无礼傲慢又蛮横，自始至终的他都很有耐心，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你会答应吗？”我望着他的眼睛。
“如果贫僧可以做到，自当尽力。”他表情有些不安起来。
我微笑，“我，从今天起，要跟着你。”
他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脸，一点点逐渐红起来，像天边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