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噬心蛊（1 / 1）
宾客被退散，酒席被撤去，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郁府一时间冷冷清清。
“别忙了，没用的。”我正匆匆翻阅着刚刚拿到手的天人要术，一个寂寥的女声就从门外响起了。
一抬眼，就遇上了一身红衣的念曾。此刻她还是一身新娘的装束，可是面上的冷静沉重却怎么也不像一个新嫁娘。
“他中的是噬心蛊。”兀自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还是昏睡的郁辰，她幽幽的说。
心中一禀，“你说什么！”
“早在你和他在快活谷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人下了噬心蛊。当初因为意志被控制，他才对你做出那些事。后来他知道了，就硬生生的让郁夕把蛊毒从他身上拔出，可是这样一来，他的生命也就要到头了。”念曾的脸上带着心疼和宠爱，一寸寸的抚过郁辰的脸庞。
脑袋中似乎被什么一下子炸开，轰的一声只剩一片空白。
噬心蛊我不是没有听过，我拥有的上半部的天人要术里也曾提到过几句，只是，这种阴毒的蛊术不是早就绝迹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快活谷，出现在郁辰身上？
噬心蛊与其说是一种蛊术，倒不如说是一种毒品来得更恰当。因为中蛊的人要定期食蛊，这样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而在食蛊之时会得要莫大的快感甚至神智不清，成为下蛊之人的傀儡。而一旦解除，便要遭受莫大的苦楚，甚至会经脉尽断而死。这和现代的海洛因一样，一旦沾上便永远都不可能戒除。像郁辰这样强行拔蛊，虽然能够摆脱噬心蛊，但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至多剩下一年的性命。而以郁辰现在的情况，至多还有三个月了。
“你怎么会都知道？”半响，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忽然想起念曾曾服过无忧草的事，她不是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事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也许吧，我从来都不是他爱的人，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的把这件事告诉我。而我，两次都爱上一个人，两次都是明知道他不爱我，也还是要自欺欺人的留在他身边，骗自己，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说到这，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凄凉一笑，道：“可是表姐，今日看到你我才明白，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的为她，不忍看到她难过，担惊受怕。而郁辰，她之所以什么都不告诉你却让我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只爱你，而我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弄人，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原点。我下午才刚刚打开心结，决定从此不在乎这个人，一转眼，他的爱他的好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就排山倒海而来。我如果拒绝就只会显得不近人情。我应该在乎，可是在乎之后呢，愧疚与疼痛就会伴我一生，再也无法平复。
可是，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已经愧疚和疼痛了。
我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床前，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念曾，你不怪我吗？”
眼前画着娇艳妆容的女子此刻只有憔悴，她望着我摇摇头，眼中有理解和宽容，“他不爱我，即便是没有你他也还是不爱我。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要怪就只能怪我和他都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说完，她再次低下头，忧伤却无悔的望向郁辰苍白的脸。
这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小看了念曾，她远比我想象的要豁达睿智。也许吧，我们可以恨一个变心的人，却没有理由恨一个从来不爱自己的人，因为没有办法让他爱上你只是你的原因而不是他的原因。可是有人却偏偏看不开，妖媚如紫姬，不就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么。与其用一生来怨恨倒不如潇洒放开，更爱自己一些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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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曾安慰好郁老夫妇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下人煎好了药，正一口一口的喂给郁辰。他已经醒了，从我了然的眼神里知晓了一切。
“想不到连这一天也没有撑过去，拖累你了。”看到念曾，他愧疚一笑。
念曾摇摇头，“你应该想着怎么安慰爹和娘才是，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们已经拜过堂，她已是郁家的媳妇了。
“他们还有郁夕，我不过是个不长进的儿子。”郁辰还是笑，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转眼望向我，郁辰道：“那我还有多长时间？”
想了想，又看看念曾，“三个月。”我轻声道。
他点点头，随即微笑了一下，仿佛正在迅速流逝得不是自己的生命。
“念曾，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游玩么，我明天就起程好不好？”他喝掉最后一口药，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问。
我和念曾同时愣住，顿了顿，却见念曾微微一笑，“好，我们明天就去。”
他这样急于离开，和念曾双宿双飞，是因为愧疚吗？还只是，他想我快一点忘掉他？回去的路上，我一个人闷闷的想。
其实说起来，我并不了解郁辰。从一开始，我便是被他身上的淡然气质多吸引，而那时他是念曾的爱人，欲爱不能的感觉和若即若离的暧昧情愫混在一起让从未真正恋爱过的我欲罢不能，我就像贪吃的孩子遇见了美味，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那点欲望。之后我们类似一夜情的关系更是将这种感觉提升，于是他便成了我心头上的一点痛，无法挥去。
可是，若论真正的接触，我们之间并不多。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爱好他的生辰。
所以，现在他的想法他的决定我都无法猜测，我能做的就是和念曾一样，支持他，让他好好的走完这最后一程。
而难过只能这样的压在心里。然后慢慢忘记。
不过今晚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郁夕为什么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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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似乎有点长，郁辰和念曾走了半个月，大雪持续得下着将整个九阳封得严严实实的，这段时间仁心堂不是很忙，我让二磊跟着重安打理医馆的一切，自己就整日泡在药中，很少关心外事了。我仔细把上下两部天人要术看了又看，每看一次便对郁辰的病绝望一次。那噬心蛊，当真无药可治。
到后来，我索性就把重点放在调理上了，并不停的派人把调出来的补药沿着他们的路线快马加鞭送去。如果真的不能救他，那就多延长些时日吧。我告诉自己。
有的时候也会难过。静静的看着满城的雪，想象着他就要离我而去，世界就会变得格外孤单。可是更多的是在想念曾，她远比我要爱他，郁辰若是就这样离去了，她该怎么办？他们都是我在乎的人，虽然感情不一样。
就在我要为漫天漫地的白雪绝望的时候，郁夕从宫里来看我了。
碧茶楼的雅间里她坐在我对面，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像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清冷的气质现在变得更加冰冷，一身白衣在冬天里还未靠近就已像是寒风吹来。此刻，她优雅的将面前的紫砂壶端起，轻轻的给我斟了一杯又转而倒了一杯给自己。动作娴熟优美，配上她皎洁的面容，仿佛是盛开在冰雪里的一朵山茶花。
“这是新到的蜜云龙，由今年的新雪煮就，你试试。”她盈盈一双秋目望着我。
见她有兴致，我也附笑着端起面前不过酒盅大小的紫砂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嗯，此茶香味膏腴，不失清明，只是这深冬时节饮来，会不会有些过于清凉了。”沉吟片刻，我道。
“茶味再浓也不过是在口中盘桓而已，若说清凉，又怎比得上人心里的冰冷呢。”说罢，她自己也端起紫砂杯。
见她话里有话，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望着她，静等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