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 / 1)
今日是他们的婚期。
一早,我便让徐昌带着重安过去帮忙,除了刘二磊其余的人都放了一天的假。这徐昌是个能人,虽然外表波澜不惊,可是这九阳大大小小有钱有势的人物他都认得,甚至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脉,上次抬起突然转凉很多人患了风寒,一时间九阳城的伤风草药供不应求,很多医馆药方都断了货,可徐昌不知从什么门路,硬是没让仁心堂断货。还有就是仁心堂的生意,实在太顺了。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生意一事万没有风调雨顺这一说,即便是没人找麻烦,但是同行中伤,地痞流氓收保护费,这些个事总是会有的吧,可开张这半年来,除了因为我的流言“热闹”了一次外,愣是连个找茬的人都没有。医馆里伙计的来历我都是知道的,除了徐昌,谁还有这个能力将一切打点得这么好呢。
可是,他不过是个受人所托的管家的罢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又凭什么这样做,以他的能力,完全有能力当个老板,而不是屈居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医馆。
“重大夫,礼品都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送到郁府?”刘二磊点好礼品问道。
我点点头,看着他最近有些消瘦的脸,忽然问道:“二磊,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误解了你?”想来,他心里一定还有那个结。见他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就更确定了最近的猜想。
随手拿起一对玉如意,对着刘二磊,“二磊,你知道这对玉如意值多少钱吗?”
见他如意料中的摇头,我指指地上两大箱的礼品道:“且不问这些锦缎丝帛,花瓶玉器,光是你手上那个锦盒里的人参,怕也不是仁心堂一个月的收入买得起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我会找一个不信任的人去送吗?”
听道这,刘二磊的眼光顿时变得不敢相信,毕竟我前些日子的做法早让他以为我认为他才是那个背后中伤我的人。
而这正是我想见到的,我笑笑,“你来医馆不会只想做一个煎药打杂的人吧,而想正真成为一个大夫,首先要做的就是熟知各种药的用法用量,这些日子我天天让你煎那么多的药,每次还让重安告诉你这些药的用途,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懂得比以前多了很多?你以为几句话就会抹杀我对你的认识?二磊,认真做吧,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说完,我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我只能将话说到这个地方,能明白多少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天,怎么忽然下起雪了。一个人在林间走着,我望着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的雪花,恍然间发现自己走到了那个山洞前。
这里,应该是我和郁辰开始地方吧,如果说我们曾经开始过,如果那一夜算是我们的曾经。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被乱石掩盖的洞口,天地间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偶尔有风无力的吹过,只带着枯草动了几下便停歇了。雪很大,不一会便将地面掩盖,霎时间世界只剩一片洁白。
在他就要成为别人丈夫的时候我却回到原点,回到我们的当初,这是不是上天的作弄?
心,是安静的,仿佛结了冰的湖面,丝毫看不出这湖下汹涌的激流。可是只有我知道,只要眨眨眼,那冰就会碎,泪水就会涌上来。
原来,我不是完全忘了他,我只是一直在刻意的忽略自己的感受,强迫自己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他。可是他的浅笑温存,他在耳边喃喃的细语,他牵着我时眼中的关切与不舍,我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是这一生唯一在生命中流淌过的爱情,即便是那么短暂也早已刻下深深的烙印,仿佛河流不可逆改的流向一样。
而那些疼痛与伤害呢?不是忘了,只是不在乎了。时间原来真的可以让人淡忘伤痛,包括你以为不可原谅的。
想着,我忽然笑了。抬起头,我看见雪花纷纷,飘飘洒洒的涌向人间,一副不知哀愁的样子。原来,我一直难过的是我被践踏的自尊,我无法放下的也是那些被藏在酩香里的秘密,可此刻,在这白茫茫的纯净天地间,这一切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我还是我,而过去早已过去,我有过那些美好就足够了,又何须在乎那么多呢。
心骤乎间就轻松了,我想,也许是时候让我坦坦然然的面对郁辰了,坦坦荡荡的祝福他和念曾白头到老。
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随手掸落身上的雪花,我向前一步。暗自运气,接着双掌齐挥,只听哄得一声,堵在洞口的石头边尽数飞散。
总从得了那根楹钰,我便像有了心灵感应一番渐渐学会使用血妖儿与生俱来的法力,这碎石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沿着记忆里的路一步步向前走去,很快,我就看到洞深处的那汪水潭,墙上的石门还是像当初一样的开着。我点燃火折,将洞内的油灯点燃,霎时间,那副壁画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紫色花树,紫衣女子,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终于再看到你了,我的母亲,这个我想了很多年,重远然也想了很多年的女子。
她比记忆里的还美,浅浅的笑容是不知道人间哀苦的样子。我轻抚着那两行诗,有幽幽的思绪的脑海中转动。
“我就知道,你会再来这里。”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是这一次,那声音不再优雅从容,却有了几分嫉妒的味道。
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看着手上的字,“他在哪里?”我淡淡的问,不加一点感情。
“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他已经死了吗?”女人的声音的里有藏不住的苦涩。
“是吗?翩翩,或许,我应该叫你紫姬。”我慢慢的转过身,望向身后的绝色女子,她还穿着子语的衣服,却已然恢复自己的本来面貌,此刻,美丽的眼睛已不再像快活谷初见时那般的骄傲和不在乎,转而是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你那么爱他,又怎么会让他死。”随意的在石床上坐下,我望着她的眼睛自信地道。
“是的,我紫姬这一辈子只爱过他这一个男人,我爱他爱得什么都可以为他做,可是你忘了,他不爱我。那我又凭什么要让他好好的活着,与其让得不到的人一直在自己面前出现徒添伤痛,倒不如毁了他来得一了百了。”她依旧站在那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紫眸里里有浓浓的忧伤,还有望穿一切的漠然,我忽然迷惑了,难道我猜错了?
“你不用再猜了,若他还活着,我又怎么可能与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也不会让我这样用计伤害他心爱的女儿。”她看着我,突然苦笑一下,“你没有你娘好看,一点点也没有,他若是见了你这个样子,一定失望死了。”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心中一震,听她的语气,难道他真的死了?
“这是他生前待的地方,我所以把快活谷建在这附近就是为了能常来这里看看,壁画上的诗也是他刻的,他这一辈子,只爱过你娘一个。”说到后来,紫姬的声音已低不可闻,我看见她眼神里的黯淡,那绝对是失去最爱后的痛彻心扉,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他,真的死了。”我捂着胸口,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再次惨然一笑,就是这一笑里,她不再是快活谷中的绝代佳人,不再是那个玩弄男人的女王,她只是一个等不到爱情的女人,空掷了光阴的哀妇,“早在他为了练就血妖儿的时候,就已经大伤血气,就算我再有通天本事,他也早就是一堆白骨了。”说着,她低下了眼睛。
这些日子慢慢升起的希望忽然间就被击落,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比当日知道李煦是我父亲时还要的剧烈的疼痛。
我想了那么久,把所有细节仔细推敲了那么久,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什么都敌不过李煦已死的这个事实。
原来,我注定是没有父爱。
*
其实,自从从龙允泽口中知道李煦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都在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前后后。从最初与洛弈理的相遇,再到和郁辰的悲喜,以及在这之间发生的琐碎事情,我渐渐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偶然,有人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而能够知道这些并且有能力做出这么多的事的,除了紫姬还有谁。
而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翩翩就是紫姬,虽然在梦里我曾见过她一次,但那毕竟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个幕后人对当年的一切都很清楚,除了龙允泽,这个人就只可能是紫姬了。而后来发现翩翩用易容术假扮已经死去的子语以及她和洛弈理的往来,我猛然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就是他们那样神似的紫眸。记得龙允泽说过,紫姬有一双世间罕见的美丽紫眸,恰巧翩翩也有,恰巧她和洛弈理的又那么相似。
于是这一切就很明白了。翩翩就是当年消失的紫姬,她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带着对别的女人的眷念死去后,便带着被封印的御龙鉴消失,这些年她隐居在快活谷中就是等着血妖儿的出现。她恨那个夺走他爱的女人,所以要报复他们的女儿,她要一样样的夺走她最心爱的东西,让她尝到人世间最痛不欲生的滋味。
这个人就是我。
因为爱的太深,所以恨也格外的浓烈,让人失去理智,以致她忘了只要我知道这一切,便可用血妖儿法力毁了所有。
只是,我还不想。她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女人,何况除了郁辰的事她也没有伤害我什么。可是,我还有别的事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