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1 / 1)
苏迷带着秦若浅离开了客栈,买了辆马车,继续向北门关行进,那忘忧门便在北门关不远处的一座山谷里。
越往北去,天气愈发寒冷,秦若浅披着厚厚的皮裘,还是冷得直打哆嗦。她望了望帘外,世界一片银白,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了她一人,有种奇异的感觉,孤单却不寂寞。或许她本身向往的就是这与世无争的日子吧,守着自己心爱的人,云淡风清,地久天长。
苏迷一直在车厢外驾车,秦若浅几次劝他进来,他只是推说要尽快赶路,不肯入内。秦若浅见他不眠不休地赶车,怕他支持不住,而自己的毒又不知是否真的能解,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朝车厢外喊道:“苏迷,如果我现下就要死了,你会难过吗?”
车陡地一停,只见苏迷掀开帘子,回身直直地望着她,深幽的眸中似有怒气,她一扁嘴,道:“你生气了?”
“以后别再说这话,知道吗?”苏迷表情柔和了些,钻进车来拉好门帘,又道:“别担心,东方医术精湛,定能为你解毒的。”
秦若浅低垂眼帘,摇头道:“我不担心自己,反倒担心你日夜兼程,身子受不了。”他一愣,微笑道:“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得很,你的毒不能再耽误了。”
“你如此为我,是因为内疚吗?其实我中毒不能怪你。”她忽地低头道。
苏迷见她神色凄苦,心里一软,道:“也不全然是内疚。”她猛地抬头,喜道:“那还有什么?”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回望于她,眼神里坦坦荡荡,似乎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她神色一黯,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苏迷转身出了车厢,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竟有几分发虚,但不及细想,便又拉起缰绳,继续赶路了。
如此毫不停歇地行驶,终于到达了北门关,秦若浅望着尚算繁华的街市,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苏迷的搀扶下下了车,缓慢走入人群。
“这位公子和夫人,住店吗?”叫住他们的人站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的门口,见他们牵着马车,殷勤地上来招呼。
秦若浅因为那一声夫人正自面红,苏迷已然带着她跨过了客栈的门槛。走进大堂,店小二将他们领到一张临窗的桌子前,他们坐下后随意点了两样小菜。这间客栈其实说大不大,可胜在风格独特,整体设计得像一座山寨,线条粗犷但着眼于细处,使进来的客人均感到豪气丛生。
不一会儿菜便上来了,香味四溢,足以令任何人食指大动。可秦若浅偏偏没有丝毫胃口,秀眉微蹙地盯着桌上的佳肴,半晌没动筷子。苏迷皱眉道:“吃点吧,这一路都没怎么吃了,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秦若浅正准备浅尝几口,却发现桌边站了个人,她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说是灿若星辰都不为过。那人一身绛色长袍,显得高贵无伦,正望着她皱眉道:“姑娘可是对在下的手艺不满,为何不吃呢?”
他是这间客栈的厨师?秦若浅惊奇地看着他,那样孤清的气质实在不像是出入厨房油烟之中的啊。
“不好意思。”她报以歉然的一笑,“不是食物的问题,是我……身体不适,没有胃口罢了。”
他一挑眉,道:“哦?姑娘不舒服,可有看过大夫?”
“已然看过了,多谢公子关心。”
“在下慕锦宇,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他对秦若浅大方地伸出手来,脸上现出能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她闻言一怔,随即望向一旁的苏迷,见他正默默品茶,不发一言,便对那人微笑道:“慕公子如此看得起浅浅,应是我的福气,就看在以后至少能大饱口福的份上,这个朋友我也交定啦。”说罢伸出手与之轻握。
慕锦宇噗哧一笑,“姑娘真可爱,名字也可爱的紧,浅浅。”他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毫无气质可言。
“慕大哥也很可爱啊。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苏迷。”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为什么,这个刚刚相识的人却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妙不可言的缘分吧。
慕锦宇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今天就让慕大哥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好好招呼招呼妹子和苏公子。”说完对苏迷笑了一下,正想离桌,忽又停了下来,皱眉道:“浅浅,你刚刚说你身体不适……要不要赶快上去休息?”
“我没事的,怎都要试试慕大哥的看家本事啊。”秦若浅不想多一个人为自己担心,于是将病情隐瞒不说。事实上她这些日子服了叙之铭开的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略显苍白。
吃过慕锦宇的拿手小菜,苏迷陪秦若浅上楼休息。安顿好她之后,苏迷便去了对面的房间,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再去忘忧门。
在关上门的刹那,秦若浅忽然见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步进了对面的房间,她忙打开房门,对面那扇门却已关闭。若她没看错,那道身影是一个女子。
颓然地坐回位置上,秦若浅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在吃醋吗?原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不是吗?如果,那个女子是他的意中人,那自己该怎么办呢。出来了这么久,自己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如今若是要离开,她又该去哪里呢。
这些天以来,他的身影逐渐在心底清晰,他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面孔常常在梦里交替出现。秦若浅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做梦萦魂牵,原来他深邃的眸光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潜入心的最底端,难以拔去了。从小听娘亲讲过的爱情故事,她在这一刻,体会到石破天惊。
咬了咬唇,她挺直身子,迈出了门坎,与其胡乱猜测,倒不如面对现实吧。站在对面的门前,她鼓起勇气,敲响了那道门。大不了就是离开嘛,没什么好怕的,她心想。可手还是没骨气地微微颤抖着。
门,开了。
秦若浅抬起头,迎上了一道惊讶的目光。却不是他。
“姑娘找谁?”问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子,相貌艳丽却不俗气,生得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简直可以杀死任何雄性动物。
她正想开口,却蓦然瞥见苏迷正躺在屋内的床上,且只着了件中衣。这一幕霎时间仿佛晴天霹雳般,将她的少女情怀打得粉碎,她慌忙低下头,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道:“对不起,打扰了。”
她刚转过身,身后的声音却令她心中一颤,“无泪,是谁?”
苏迷看见她,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旋即漠然道:“你找我?”
秦若浅见他态度冷淡,一边的女子又神态亲昵地望着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背对着他们,抹去眼泪,才缓缓展出一抹笑容,轻声道:“没什么,我先过去了。”孰料刚一转身,她的脑中忽然轰地一声,双脚仿佛失去了控制般,无法移动分毫。她扶住房门,身子几乎支撑不住。
苏迷见她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浅浅,你没事吧?”秦若浅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苏迷干脆走出房门,拍了拍她的肩,谁知就这么一拍却令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向下软倒,苏迷吃了一惊,迅速接住她,直奔房内。
“无泪,她怎么样?”苏迷盯着床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秦若浅,不禁将拳头握得死紧,她的毒终于还是发作了,他该拿她怎么办啊!
东方无泪是神医东方无忧的妹妹,医术虽不及兄长,可也算个中翘楚。她收回把脉的手,神色凝重地吐出三个字:“岩紫藤。”
苏迷焦急道:“这个我知道,我只想你告诉我,她还有没有救。”
“她中毒应是有一段日子了,恐怕……时日无多。”东方无泪一瞬不瞬地看着苏迷的反应,眉心不自觉地皱起。他对这个女人,似乎很在意呵。
苏迷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眼中却是透露出浓浓的杀意,是谁向她下的毒,而且还是此种无药可解之毒,此人的对象是她还是自己呢?
“你喜欢她吗?”无泪忽然开口道。
苏迷拧眉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从来不曾对别的女人露出那种神色,就像是小孩子害怕被人抢走糖葫芦一样。”无泪叹了口气,“对我也不曾。”
“无泪。”
“所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我,因为我不用问。”无泪轻轻笑着,想把这股悲伤冲淡,可那浓郁的滋味就像辣椒,令她对眼泪毫无阻挡之力。
一颗晶莹的泪滴滑过她如玉的脸庞,她背转身体,幽幽地说:“要想救她,立刻去忘忧门。”
苏迷凝视着她美丽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怜惜,他终究还是伤了她。
忘忧门距离此地需三日路程。苏迷不停地以内力压制秦若浅体内的毒,耗损极剧。不到两日,他的内力便剩了不到五成,这毒可当真是霸道。他开始担心,东方无忧真的能救她吗?
他的手缓缓抚过秦若浅沉睡的脸庞,心头漾起一圈涟漪,手指竟有了丝丝颤抖。他恍然,亦释然。原来真的是要到即将失去,人才会懂得珍惜。
秦若浅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苏迷的腿上,而他正闭目养神。她吃了一惊,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坐起,坐到一半却又被他给扯了回去。
“别动。”他闭着眼睛道。
“我……你放开我。”秦若浅忽然想起那天在客栈看到的情形,俏脸一沉,竟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了。
苏迷不解地睁开眼,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立刻明白了她在气什么,不禁失笑道:“你在吃醋吗?”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谁吃你的醋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苏公子,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呢?”
“是吗?”苏迷笑得一脸暧昧,“那怎么有人在见到我和无泪的时候,气得昏倒了呢?”
“我哪有!我那是因为……”她忽然闭上了嘴。
苏迷灼灼地望着她,叹道:“我带你去见东方,他会救你。”他的声音异常温柔,那样不真实地飘荡在秦若浅的耳边,她又一次迷惑了,这样的他会让她以为他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
“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你喜欢我吗?”
“嗯。”
“吓?”她没反应过来。
苏迷蓦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大声道:“我只说一次,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此时此刻,他想放肆一回,他想忘记彼此的身份,只拥紧眼前的幸福。就算明天,他们便分道扬镳,就算明天,世界便会毁灭。只要这一刻,有这一刻就好。
飞蛾扑火
只为那刹那的火光
哪怕下一刻
幻化成灰
我说爱你
只为那明媚的笑颜
哪怕下一刻
地动山摇
只因爱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