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番外四 澜衣·归宿（1 / 1）
【澜衣·归宿】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好一片杏花烂漫天。
那是耿扬又一次踏入杏花村。
顾澜衣端着一杯茶，坐在漫天杏花的树下，目光沉静，似乎她就那般平静而悠然的在风中坐了一个季。
耿扬站在栅栏边瞧着顾澜衣平静的脸。
记忆中，任何时候，杏花村的杏花都开得特别艳丽，花如雪飘散，蹁跹之间，微风袭来，落于地下，覆盖了整个青葱小院。
顾澜衣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在跳河的一瞬间恢复之后，转瞬又瞎了，很久以前，当她还在行医的时候听说有一种病症，叫做间歇性失明，人在某些时候会短暂的恢复视力，据说——
此症，无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的这种间歇性失明，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平淡而闲事的只关注柴米油盐了。
“喀拉”一声，踏着细碎的踩过杏花铺就的地面的声音浅浅传来，顾澜衣头颅微微一转道：“是耿公子么？你比平时回来晚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她眼睛失明，所以看不见此时的耿扬面容憔悴，衣衫破旧，原本上好的料子上被凝固的鲜血沾染，他此时的状况，简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耿扬面色苍白的盯着顾澜衣，嘴唇哆嗦了一下，隔了许久，顾澜衣听到不远处耿扬吐出的破碎的声音。
“何姑娘。”只听那声音一声轻叹，道：“我前两日听说秦风在大辽即位。”
顾澜衣一震，面孔转向声音的方向，黯淡的瞳仁中闪出继续不知所以的茫然，一瞬间亮若璨星：“耿扬，这是怎么回事？秦风她不是早就死了么？他……你们当年究竟瞒了我多少事。”她说，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那日两军交战，她跳入水中，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被她请去京城的耿扬听走到半路之时，便收到了何太医病重不治死掉的消息而急匆匆的返回，沿路打听顾澜衣的消息，一路寻来，才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她一命，此后，赵匡胤为何太医风光大葬，修了坟墓，顾澜衣却是与耿扬一起躲到了杏花村，转眼过了许多日子，顾澜衣眼睛却在那日之后彻底的瞎了，耿扬不放心他，便与她留在了杏花村，日日照料。
顾澜衣不见耿扬说话，嘴唇颤抖，隔了许久，才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在虚空一抓，似乎要抓住什么，半晌低道：“秦风……他，为何是辽国人？为何会当了辽国的皇帝？”
耿扬道：“我拖四散善锋堂中人去打听消息，据说皓样侯原来与耶律贤相交极好，辽穆宗耶律璟在位之时，统治残暴，辽国过日益衰微，朝中混乱，明面上虽然安平祥和，无人敢判，私下里早就是怨声载道，耶律璟嗜杀多疑，而耶律贤素来颇有人缘，耶律璟恐他篡位欲将他至于死地被他逃了出来，化名“秦风”流落中原，耶律璟于是令与之相交的皓样侯将之诛杀……后来……”
耿扬凝着顾澜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顿了顿，低道：“……不久后听说辽穆宗到黑山游猎，醉酒被侍卫杀死，秦风，也就是耶律贤在一批拥戴的大臣中即位，改年号为保宁。如今正是保宁元年。”
顾澜衣静静的听着耿扬的叙述，片刻间只觉有些荒唐有些讽刺有些莫名其妙，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耿扬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忽而听到顾澜衣一叹，耿扬怕她伤心，张了张嘴巴，终于道：“我听说武夷山深处，有一个叫幽坛梦境的神秘的组织，他们有一种叫做‘梦幽坛’的草能生死人而肉白骨，或许你的眼睛能治好。”
顾澜衣不语，耿扬眼眸一沉，黯然的瞧着地面，听到秦风即位的消息，他本来想去辽朝，但是一想到顾澜衣却又迟疑了，却不料自己不知为何在回来的途中被人追杀，逃了许久终于摆脱了刺客回到了这里。
想到此处，耿扬不由得有些庆幸，幸好顾澜衣看不到他狼狈的样子，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的吧。
思维游离之间，只听顾澜衣微微叹息，继而道：“耿扬，你喜欢我对么？”
耿扬一怔，顾澜衣双眼望着虚空忽然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喜欢我，对么？”
耿扬“恩”了一声，随即默然。
片刻之后，听到顾澜衣浅淡飘渺的声音慢慢传来：“为什么呢？”
耿扬震了震，“不知道。”他说，不知道为何，一直将自己的心思埋在心底，今日一下子说出来，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然而，这种轻松之下，却是渐渐生出另一种不明所以的复杂的意味。
耿扬凝着顾澜衣，“何姑娘……”
“我如果嫁给你，你愿意娶我么？”惊天霹雳一般的声音传来，刹那间对面的人整个都惊住了，然而说出这般惊天动地的话的女子却仍旧一派淡然的道：“耿公子，我嫁给你，你会娶我么？你会不会嫌弃顾澜衣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你。”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耿扬目光有一瞬间凌厉，继而茫然，最后淡淡的笑了出来：“不会。但我不会娶你。”
顾澜衣诧异：“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我。”耿扬道：“我陪你去寻幽坛梦境，先治你的眼睛。”
听到耿扬的回答，顾澜衣忽然就那么笑了起来，慢悠悠的将茶杯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站起身道：“耿扬，你也不用现在回答我……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年年岁岁，春去春来。
杏花林的杏花开了又谢了。
一年后，顾澜衣改名何如花，于洛阳金谷园遗处自创莫花阁，为莫花阁主，医病救人，数月，江湖太医之名传之。
何如春花，芳传万里？
澜衣依旧，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