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跌宕浮沉1（1 / 1）
第二日，赵匡胤刚退朝，便听得太监传来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蓦地一震，急匆匆的赶往凌霄宫。
顾澜衣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见着赵匡胤也不行礼，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盯着，早没了昔日的风范。
赵匡胤蹙着眉头，伸手。
“不要过来！”顾澜衣一双眼睛惊惶似小鹿乱撞，狠狠打掉赵匡胤的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凄厉的叫：“不要过来，救命！不要过来，你们都滚！走开！走开……”
“顾姑娘……”赵匡胤看着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子，沉声道：“你……”
“走开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顾澜衣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虚空，“我，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我杀人了……”顾澜衣声音颤抖，越说越泣不成声，到最后竟然对着用手狠狠地打着自己的头，尖叫：“我，我杀人了……我……不对不对，是他……他……他要害我，他……呜……他……”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越发恐惧的裹着被子，声音渐渐变成了啜泣。
赵匡胤一叹，也不顾顾澜衣一脸受惊，一把抓住面前的女子，裹在自己的怀里，道：“没事了，顾姑娘，没事，没事了……”
“走开走开走开……”顾澜衣胡乱拍打着赵匡胤的身子，凌乱撕扯间，衣裳松开，脖子上露出大片的斑斑点点。
赵匡胤怔了一下，眉间蹙得更深了一些，旋而越发温柔而耐心的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顾姑娘，没事没事……没事了……”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慰着怀中的人，好一阵不见顾澜衣安静下来，怕她心绪过于激动伤了自己，心里一横抬手将她打晕，又为她掖好被子，将自己的袖子从顾澜衣的手中慢慢的拉扯出来，吩咐人点上安神香，又对伺候顾澜衣的宫女吩咐了一些细碎之事，这才出了凌霄宫。
脸色蓦地一变，疾言厉色的听着太监的传报：“皇上，今儿早下人们在湖边发现和姑娘的时候，她就是这般模样了，那侍卫被淹死在未名湖里，身上被簪子戳了数次，看情况是……”
“宫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赵匡胤道。
“就路过的几个宫女。”太监回话，想着顾澜衣堂堂太医千金，纵是宫里这种事情司空惯见，口气中亦忍不住多多少少带了一丝怜悯的味道。
赵匡胤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吩咐，“顾姑娘心绪不宁，叫御医前来诊治，开几副安生的药。”那太监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走了几步，又被赵匡胤喊住，道：“这件事不要让人传出去，更莫要让顾太医知道了。”
*
顾澜衣规规矩矩的躺在被子里，醒了的时候，案台上还燃烧着安神香，室内空无一人。
脖子有些酸痛，顾澜衣凝神盯着香炉，慢慢的从床榻上做了起来，平静的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惊扰了站在外面的宫女，看顾澜衣将头往窗外弹去，以为他要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脸色煞白的将她抱住，哭闹着祈求：“姑娘心安，千万莫要出什么事情？奴婢可担待不起……”
顾澜衣一把被人抱住，心里冷哼一声，也不挣扎，任由宫女对着她哭哭啼啼，剩下几个宫女齐齐跪倒在地上，凄然道：“顾姑娘你就饶了奴婢，好好休息，莫要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若是您出了事，奴婢们这条命就没有了啊……”
顾澜衣眼眸一动，正欲开口，突然一声咳嗽从门口传来，顾澜衣抬眼而看，秦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内室的门边，没有进来，他后面跟着凌霄宫的宫女，看样子，秦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秦风扫视了已经慌作一团的众人一圈，视线平静的回到顾澜衣身上，意味深长的道：“顾姑娘，听说你身体不适，秦某特来看看，你……”
“澜衣不过小染风寒，多谢秦公子关心。”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顾澜衣本来面色些苍白，闻言，动了动嘴唇，似无力的靠在窗框上，终于笑了笑，对着一干宫女道：“我没事，你们下去罢。”
那群宫女一闻，顿时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秦风一眼，劫后重生似的走得干干净净。
凝神香悠然在室内飘渺如烟，转瞬，只剩下秦风和顾澜衣两人，一抬头，碰到秦风若有所思的目光，不做痕迹的避开。
周遭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秦风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澜衣，也不说话，就那样用一种探询的，漠然而冷静似看透一切的眼光盯着顾澜衣。
顾澜衣心头一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人是我杀的。”
秦风不语，半晌开口：“我知道。”
“我是故意的。”顾澜衣幽幽的笑：“如果你觉得我可恨，大可以拆穿我，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
秦风凝着顾澜衣许久，半晌，从房内抽了一把椅子坐下，便不再说话。
顾澜衣见它不言不语，也不打算走，心里实在不知道他究竟要作何打算，一时竟也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木偶似的坐了两个时辰，顾澜衣终于忍受不了秦风那不着痕迹的压迫感，怒道：“你，秦公子，你这般前来，又不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风无可有无可不的“恩”了一声，慢悠悠的转过头来，一脸复杂的对着她，却是低低的道：“对不起……”
顾澜衣一震。
“你，你说什么？”她大惊。
“对不起。”秦风脸上仍旧是那样一副复杂的神色，浅笑了一下：“想当日，秦某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顾姑娘玲珑剔透，胆大而心细，一副侠义心肠竟连许多男儿见之都自愧弗如，这几日再见，秦某感觉真的是……恍若隔世。”
顾澜衣心中一跳，手掌不自觉的按住自己的心脏，低吟：“人是会变的。”
“是。”秦风叹了一口气，“沧海浮生，世事难料，人总归不能永远如一，人自是要变，只是，若顾姑娘是因为秦某而变，那秦某便算是大罪过了。”
说道此处，秦风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的凝着顾澜衣，他本是温润俊秀，即便是被毁了半边脸，亦别有一番神秘的风姿，而他此刻看着顾澜衣的眼眸更是温柔得似可以滴出水来。
他虽然与顾澜衣相见次数不多，但是顾澜衣变化之大，无不让人乍然，秦风将她前后转变种种联系起来，虽然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若是说顾澜衣的改变跟他没有一点关系，那实在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顾澜衣指尖狠狠地按着自己的胸口，看了他半晌，终是扯起一个微笑，道：“人之变，变好，变坏，是自个儿的事，秦公子这句话倒是说得顾澜衣胆颤心惊了……难道，秦公子今次前来，便是为了借此荒唐之言，对顾澜衣说教一番么？况且，秦公子似乎忘了，澜衣昨日便与你断交了罢，你此时又是用何种身份何种立场与澜衣说话？”难得这一次，她没有对着秦风怒发弩张，声音轻言细语，但绵中藏针，仍旧是处处伤人。
秦风浅浅的挑了一下眉，并不为他的话动容，柔声道：“顾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顾澜衣心底蓦地一震，震惊的抬起眸子直视着面前似春风荡漾一般的男子，猛地暗吸了一口气，随即浅笑吟吟道：“秦公子说笑了，顾澜衣不过区区一介女子，整日与诗书药理打交道，又何来麻烦一说？”
秦风深深地凝了他一眼，“若是姑娘有什么难处，可以告知秦某，秦某虽不能出宫，但若能帮助姑娘分忧一二……”
“若是我要请公子你帮我杀人呢？”顾澜衣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笑意盎然，经过片刻的震惊，显然已经镇定了下来。
秦风虽然看似柔弱，但顾澜衣相信，只要他能做出承诺，便一定有这个能力。
“即便是杀人，也应该有个理由。”秦风回答。
顾澜衣笑：“若是我说我喜欢呢？”她不看秦风，随便翻了桌子上的杯子，倒了杯茶，自顾的喝了起来，“就像昨晚上，我看人不顺眼想要一个人死，你也要帮我杀了他么？”
“你不会。”秦风摇头，虽然我与顾姑娘相识的时间不多，但是秦某相信，当日顾姑娘能救身为朝廷要犯的秦某，即便是变化再大，亦不会是阴狠卑鄙之辈。”
“呵！秦风？秦公子？几月不见，你真是变笨了！”顾澜衣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你忘了我昨晚才杀了一个无辜的侍卫么？”她声音如幽魂滑过静室，低道：“传说如来佛祖苦坐于菩提树下，终于顿悟成佛，但是佛魔之间，不过千里一线，你可知，那时如来若没有成佛，便一定是危害无穷的魔？”
“虽然你杀了那侍卫，但是却没有半点快活，不是么。”秦风温言细语的一叹，“顾姑娘，秦某曾经说过，你说着谎话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哭，你知道你此刻在秦某眼里，正是这种欲哭无泪模样么？”
“我……”顾澜衣哑然，原本漫不经心面容霍的一白，握着茶杯的手指颤颤发抖，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顾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着谎话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哭？
秦某曾经说过，你说着谎话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哭。
你知道你此刻在秦某眼里，正是这种欲哭无泪模样么……
顾澜衣第二次听得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的话，再也装不出一副或温雅淡然或撒泼怒骂的模样，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簌簌下落，一滴一滴，滴在白皙的手上，“我……你既然不爱我，何必问这么多，又何必管我心里究竟开不开心，何必管我这么多的事情！既然你昨日回绝了我，今日又何苦过来，你这样颠三倒四做事前后不一，你这样……”
“你可知，我在生气……”秦风截了她的话，幽幽一叹，声音回荡在暗室如春风拂絮。
顾澜衣一呆，只听秦风一字一顿的道：“我气你不该用那样的手段勾引我；我气你，不该自做下贱诱杀了那侍卫；我气你怎会变得这般狠毒而偏激；但我更气我自己，怎可以连累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气我自己，为什么看着你明明很伤心很伤心，我却在一边看着而无能为力，我气我自己，怎么可以看着你一个人明明心底十分的痛苦而不为你分担一点点……”
“澜衣，你知道么？”秦风突然改了对顾澜衣的称呼，勾起一个极端温柔的笑意，低低的道：“我昨日想了一夜，我实在无法……放下你……”
顾澜衣猛地一阵颤抖，震惊的眸子凝着面前平静如垣的人，袖子一抬颤巍巍的便要去拉对面的秦风，却是伸出的指尖一颤，倏然停住。
“你是在可怜我？”顾澜衣心下凄然，目光幽怨，转瞬大喜变成大悲，“你明明说不爱我……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