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冬季寒冷炉火旺 拓荒岁月浮眼前(1 / 1)
一批毕业生离开了学校,一批新生又将充实到学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校这点其实和军营一样。胡旸是幸运的。她大学毕业不用离开学校。她被保送到塔里木大学继续读研。但胡旸对李远方说她不想读研了。
李远方说:为啥不读?
胡旸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想回到连队参加工作,好有更多的时间陪陪奶奶。
胡旸就这样把读研的名额让出去了,就真的不读研了。胡旸就成了幸福城团场连队的一名农业技术员。
奶奶前不久生了一场病,身体已大不如从前。胡旸每天早早下班回来,她再不让奶奶做饭洗衣了。奶奶受累了一辈子,胡旸要让奶奶好好休息一下。
冬天,是老年人最难熬的。因为老年人身上没有年轻人那么大的火力,老年人都怕冷。奶奶也一样。奶奶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被窝里,只有到了晚上,胡旸下班回来的时候,奶奶才会守着火炉坐下,和胡旸说说话。那时,正是一堂炉火最旺的时候。当然,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奶奶也会端着小凳子,坐在房檐下晒太阳,想着往事。整个漫长而寒冬的冬季,奶奶开始喜欢一个人坐在大大的太阳下,靠想些陈年旧事来打发光阴,缓缓流逝的光阴了……
红彦出葬那天,开荒营里好多人都去了。青丝没去。青丝一个人发疯似的跑到小文教的墓地上。
青丝坐在坟边,捧起黄沙,朝墓地一遍一遍地说:你知道吗?是红彦,让你和我分开的,她不配当我的姐姐,她是个坏女人……
青丝被送进了师部医院。
医生说她是精神上受到刺激,神经上出了问题。医生还说,病人要是住院接受治疗,会恢复得快些。青丝就住进了师部医院。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日子,青丝就慢慢恢复了。
这些天来,青丝心里恨红彦就不怎么恨老胡了。红彦人已不在了,恨有什么用呢?不恨老胡了,青丝看老胡也顺眼多了。虽然她在感情上一时还不能接受老胡,但还是让老胡看到了希望。
出院那天,老胡对马车夫老黄说:你今天休息,我替你。
老黄说:谢谢胡营长了,只是路上要慢些,小心些。
老胡说:知道的。
老胡说完:跳上马车,在空中甩了个响鞭,向师部医院而去。
从开荒营到师部新修了一条公路,大大缩短了时间。现在马车最多只要四个小时,比以前减少了一半。公路其实还是土路。修路工人就地取来流沙浮土,铺一层胶泥,盖一层红柳野麻,然后覆上盐土,用盐碱水浇洒表面,经车辗日晒,就形成了一条表层光滑结实的公路。
上午去的时候,马车跑的快。下午回来的时候,老胡放慢了速度。马蹄在表层光滑结实的路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撞击声。
青丝坐在马车里,看到旁边胜利一渠汩汩流淌的渠水,就像人身上的血液,流到哪里,哪里就孕育着生机。渠水最后都流到网格状的条田里,地里就长着很好的庄稼,远远看去,绿绿的,像有钱人家的地毯。
路上,青丝不说话。老胡怪闷的。老胡想说,就把昨天师部动员会议的精神对青丝说了。说之前,老胡想,青丝会关心这个的。
老胡说:开荒营要撤了。
青丝真的很关心。
青丝马上说:为啥?
老胡说:沙井子农场已开发建设完成了。
青丝说:撤到哪里呢?
老胡说:师里要开发塔里木,王震将军都作了指示,一部分人马要去那儿。
青丝说:塔里木?那可是靠近死亡之海的地方呀!
老胡说:啥死海活海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青丝不是从哪里听来的,她是从小文教借给她的书里读来的。青丝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小文教,就像这会儿。其实青丝也明白,活着的人不能老去想死去的人。但好多事情不是你明白就能不做的,感情上的事更是如此。青丝想起小文教,思想就不能集中,思想不集中就有点发楞。
看到青丝发愣,老胡就说:你觉得塔里木很可怕?
青丝说:没有啊。
老胡说:那你发啥楞?
青丝说:我在想,有本书上说,塔里木的腹地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流动沙漠,有一个外国探险家称它为“进去出不来”的地方。
老胡说:书上写的都是唬人的,咋能相信?
青丝说:那相信谁?
老胡说:相信组织。
青丝说:组织咋说?
老胡说:师部的领导请来了兵团和苏联专家进行考察,认定塔里木是中国的尼罗河呢!
青丝说:咋是尼罗河呢?
老胡说:尼罗河两岸光热和水土条件好,是世界有名的棉花之乡啊。
青丝说:专家认定塔里木的光热和水土条件也好?
老胡说:是呀,专家认定塔里木最适宜长绒棉生产呢。
青丝不吭声了。青丝的眼前出现了白花花的棉花。青丝的老家就种棉花。
老胡看青丝不说话,以为她有啥顾虑。
老胡就说:你想想,我们能在南泥湾搞大生产,能把沙井子变成金银川,还不能把塔里木变成粮棉山?
老胡说这些时开始有点激动。
老胡接着说:我们不光要把塔里木变成大绿洲,还要把它变成中国的长绒棉之乡呢!
老胡的情绪感染到了青丝。
青丝说:你想去塔里木吗?
老胡说:是的,我真的很想去。
老胡说完,忽然轻声地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青丝没吭声。青丝后来点了点头。
师部来了正式通知,要老胡带领一支队伍去塔里木。老马没去。红彦走了,留下的女儿还小,老马就留在了沙井子。
青丝临走之前,又来到小文教的坟上和他告别。墓地上已长出了野草,上面还开着白色的小花。旁边,又增加了几座新坟。这里变成了一片公墓,一片埋葬军垦战士的公墓,里面长眠的有男人女人,有军官士兵,也有支边青年。
青丝呜咽地说:我要去塔里木了,那里离这很远,我可能没有啥机会来看你了,但我会一直把你埋藏在心底……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去找你……
塔里木因塔里木河而闻名。塔里木河泥沙的长期沉积,在两岸形成了一个面积广大的冲积平原。千百年来,塔里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始终沉睡着,到处沙漠起伏、灌木丛生,积年累月的枯枝败叶,铺了一层又一层,一脚踩上去,像踩进了泥沼,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这就是被称作中国尼罗河的地方。
青丝跟着老胡来到了塔里木。他们先在阿拉尔停留下来。
塔里木以塔里木河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面叫塔北,南面叫塔南。在塔北河畔,有个地方叫阿拉尔。阿拉尔,维吾尔语“绿色小岛”。绿色小岛其实并没有绿色,每年有两个多月时间,天地之间弥漫着黄色的尘雾,那是狂风挟带而来的漫天黄沙。
老胡的任务是,带领一支队伍到塔河南岸开荒。从塔北到塔南,要跨过塔里木河。塔里木河当时没有桥,他们只好坐着木船过了河。
开发塔南的战斗还没开始,青丝却把头发剪短短的,活像个假小子。
老胡说:那么好的头发,咋剪去了呢?
青丝说:你们男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干,我就是不让你们男人,小看了女人。
老胡听完没说话,却笑了起来。
青丝生气地说:你笑啥?不相信我?
老胡认真地说:我是为你的革命斗志感到高兴呢!
老胡这么一说:青丝就不生气了。老胡发现,青丝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开发塔南的战斗打响了。女人青丝变成了男人,男人们就更男人了。他们在“要把荒原变家园”的崇高理想鼓舞下,虽然露宿在胡杨树下,吃着囫囵麦粒,喝着盐水,浑身呢,却激荡着“一根扁担两只筐,誓把塔里木变粮仓”的冲天干劲。
那天,老胡领着队伍要挖掉一片枯死的胡杨树。树大根深。搬掉它们特别不容易。白得耀眼的大太阳下,大家都掏空了力气,个个蔫蔫的。老胡就让大家小休息。这时的青丝呢,和大家一样,在地下躺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个小休息,其实是要积蓄更大的力量,然后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躺了一会儿,青丝不躺了。青丝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来到大木桶边,舀起一碗白开水,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青丝把碗在筐子里摞好,扫了一眼横七竖八躺着休息的人,说:我给大家唱几句顺口溜,提提神,鼓鼓劲怎样?
大家赶紧说好,还有人拍起了巴掌。荒原上,就响起了青丝的声音——
野麻代替钢丝床
吃根咸菜似香肠
天为帐
地为床
喝口开水像鸡汤
哪里困难哪里去
塔里木要建成
咱全中国的
棉花乡
青丝一唱完,大家就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青丝说:那我就再给大家来一首民歌吧。
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青丝喝了口水,接着唱——
看见了白碱黄沙
想起了英雄玛洛珈
只说她一去不复返
只见野麻花
……
这是很流传的一支维吾尔民歌。相传很早以前,塔里木深处有一座远古小城,名叫幸福城。美丽的姑娘玛洛珈,为探寻幸福城,只身走进塔里木,后来再也没有出来。
如果葫芦里还有一滴水
玛洛珈决不会倒下
如果褡袢里还有一块馕
玛洛珈决不会倒下
……
玛洛珈的脚印里,开出了野麻花。丛丛簇簇,如火如霞。后人说,那是玛洛珈留下的印记。
啊,看见野麻花
想起玛洛珈
不见玛洛珈呀
只见野麻花
幸福城儿找不见
玛洛珈
今日又来了
找寻幸福城的千军万马
……
其实最后两句话是青丝顺口加上的。就是青丝顺口加上的这两句话,一下让老胡听了激动得不行。
老胡连声说:好!
老胡说:玛洛珈找不见幸福城,我们来一定可以找上的。
老胡咳了一声,有点儿得意地解释说:我们还要找吗?干脆就建一座幸福城,同志们说好不好?
鼓掌。热烈地鼓掌。
大家都为理想中的幸福城在振奋。大家一振奋,个个都精神起来。来了精神,就来了啃这硬骨头的干劲了。噼哩吧啦,眼看这一大片枯死胡旸树就搬了家。就在这当儿,白晃晃的太阳呢,突然像是被天狗当作烧饼偷吃了似的。天空骤然变成了锅底。
老胡说:这是黑风来了,听说它能把人刮走,得赶紧躲!
有人问:躲到哪里呢?
是呀,躲到哪里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家焦急起来,气氛也紧张起来。
这时,有个人说:那就跳进河里!
在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之前,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大家就接二连三地跳进了河里。青丝也跳进了河里。他们抓住岸边的树根和红柳枝条,身子浸在水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黑风使气温骤然下降。黑风过后,大家从水里上到岸上,一个个像落汤鸡,浑身瑟瑟发抖。篝火点燃了,他们开始一边取暧一边烤衣服。
就在当天晚上,青丝病倒了。她发起了高烧。
卫生员过来给青丝量了量体温,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是在河水里浸得太久,受凉了。可能是感冒。
卫生员给青丝吃了几片退热药,又给她打了一针说:明天早上就会好的。
说完,卫生员背起画着“十”字的药箱走了。
青丝并没有像卫生员说的那样第二天就好了。连续七天,青丝都高烧不退。
就在青丝病倒的同时,又有几个人患上同样的病,他们也一直发着高烧。
卫生员把现有的药都用遍了,仍然是束手无策。看来,这种病明显不是感冒
它是一种原因不明的病。
青丝躺在临时用胡杨、红柳搭建的病房里。几天来,都是老胡在细心地照料着她。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青丝连续的高烧突然退了。她出奇地好了!
奇怪的是,青丝刚好,老胡却病倒了。老胡也是连续高烧不退。
有人说:青丝是把她的病,传染给了老胡,所以她好了,老胡病倒了。
一个战友,被这种原因不明的疾病,夺去了生命。还有一个战友,正奄奄一息。
阿拉尔的开荒指挥部,开始有人患上了这种病。就连师部,也开始有人患上了这种病。地域在迅速增大,人群在迅速增多,疾病在迅速扩散。人们怀疑,这是一种传染病,是一种瘟疫,可怕的瘟疫!
有人心里也在盼着老胡能出奇的好起来,可到了第八天,老胡的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反而加重了。他开始处在半昏迷状态。
白炽的太阳低低的悬在头顶。林中的“知了”在没命地叫着。天,闷热得像蒸茏。老胡躺在床上,汗水让皮肤和床单子,粘在了一起。
青丝拖着虚弱的身子进来时,负责照料老胡的一个老战士正在给他翻身。老胡肩上的伤疤就裸露了出来。
青丝摸了摸说:这些伤咋长不好呢?
老战士说:这是枪伤,枪伤是很难长好的。
看青丝盯着老胡的枪伤,老战士就讲起了他的过去。
老战士说:老胡1938年参加八路军,先后参加过大小167次战斗。
老战士说:在著名的“百团大战”中,老胡一人打死了5个敌人,但也身中六弹。
老战士说:老胡在陕北延安地区的南泥湾大生产运动中,获得了“三五九旅模范青年”奖章。
老战士说:1943年,毛主席到南泥湾视察,从南泥湾到延安,老胡作为工作模范在车上警卫……
青丝没去想老战士为啥要和她叨叨这些。她只是在听一个故事,听得很专注。听着听着,耳畔就响起了枪炮声,还有人的叫喊声。是老胡的叫喊声。老胡在喊:儿子,儿子,我有儿子啦!
连续的高烧,让老胡说起了胡话。青丝摸了摸老胡的额头,烫得厉害。他的脸红红的,嘴唇干干的,喘气粗粗的。老战士端来一杯温开水,用手托起老胡的头,喊他喝。老胡迷迷糊糊地喝几口,又倒在床上,嘴里喷着火。青丝从冷水里拎起毛巾,轻轻地搭在老胡的头上。老胡慢慢平静了。青丝却不能平静。自从红彦说出了实情,青丝不再恨老胡了。不恨了也不爱。恨和爱本来就是两码事。在青丝心里,老胡是领导,是英雄,是父辈,唯独不是她所爱的人。可她,偏偏做了不是她所爱的人的妻子。如果说一开始,她折磨老胡还感到快慰的话,那么后来,她开始为自己的残酷感到愧疚了!
青丝开始在心里暗暗地说:老胡,你好起来,我就给你生个儿子!
但青丝很快又想到了小文教。她是那么地深爱着他,无时无刻都突然想起他。她能背叛他吗?不能!她一生都不能!
她该怎么办?
青丝忍不住哭了,呜呜地哭了。老战士以为青丝是为老胡的病在哭。他抹着眼泪劝青丝说:没事的,老胡会没事的……
病情向上进行了反映。很快,上面派来了医疗专家。先是兵团派来的医疗专家。接着,北京方面也派来了医疗专家。
医疗专家一到,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很快,他们就查出了这种病的元凶:霉菌传染。
据专家分析,未开化的塔里木河流域,堆积了大量的枯枝烂叶和一些动物的死尸,在烈日的高温下,滋生了大量的霉菌。那天,垦荒战士躲避黑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就受了凉,免疫力就失去了免疫功能,也就给这些伺机侵袭人类的霉菌提供了机会。当时,垦荒战士们又都处于这种情况下:体力劳动超负荷不说,连肚子也填不饱啊,抵抗力自然就普遍下降了。抵抗力下降了,霉菌流行起来就无所顾忌了,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专家说:这种霉菌在扩散的同时会发生变异,对人的传染能力会越来越强,如果不控制及时,会引发一场大的瘟疫!
专家不是在危言耸听。专家只是说这是一种可能。可能就是可以发生,也可以不发生。专家毕竟是专家。专家们经过努力,当然也可以让可能变成不可能,变成不可能了,霉菌就不传染了,就不会变成瘟疫了。感染者呢,经过专家短暂的隔离治疗,很快都恢复了健康。老胡也恢复了健康。
霉菌传染过后,塔里木迎来了更大规模的开发。大规模开发的结果是,一个又一个以“胜利”命名的农场建起来了。也有名字不带“胜利”的,像幸福城农场。老胡就在幸福城农场当场长。
农场建起来了,房子也就盖好了。
有了房子,一男人就可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做他们想做又应做的事。不像开荒那会儿,没有房子住,男人们睡一个帐篷,女人们睡一个帐篷,什么事也做不成。
房子的四周都有墙,墙是土块垒的,隔音,秘密得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让男人快活,也让女人快活的事。
青丝和老胡在房子里,也做了他们应做的事。青丝和老胡做事的时候和其他女人不同。其他女人啥也不想,青丝却想。在做事之前,她想到对老胡的愧疚。而在做完事之后,她又想到了对小文教的愧疚。
做啥事都有结果。荒原上,当婴儿呱呱哭泣着坠地时,男人和女人都会为这样的结果激动不已。男人和女人这时也都会觉得,他们做了一件大事,天大的事。他们的事业后继有人了,什么事还能比这样的事大呢?当然没有。在一个天空如洗的月夜,老胡和青丝也同样为这样的结果欣喜得不行,那是他们的儿子胡正发的出世。
老胡奇怪,幸福城农场怎么忽然会有那么多的口里人来呢。
第一个人来时,老胡说:你怎么会跑到我们幸福城农场里来了呀?
来人说:老家干旱,好多人都饿死了,没饿死的人都跑了出来,冲着幸福城这样一个好名字,就跑到这里来了。
老胡摇摇头。老胡不信。
老胡说:好多人都饿死了,你咋活着呢?
来的人就不说了,也不争辩,只是希望留下来。老胡看看来的人,年轻,也有力气,就让他留了下来。老胡说农场地多,人越多越好。
后面来的人,也都以同样的语气说:老家干旱,好多人都饿死了,没饿死的人都跑了出来,他们冲着幸福城这样一个好名字,就跑到这里来了。
尽管来的人都这样说,老胡还是有点不信。不信归不信,老胡还是尽量让他们留了下来。老胡内心倒是很高兴,为“幸福城”这样一个好名字而高兴。
其实,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呢。只不过老胡当时没感到他们在说实话。让老胡感到他们说的都是实话的,是不久后在师部召开的一次大会。
会上,师部的一个大干部先作了动员讲话。他拖着很沉重的声音说:同志们,咱们国家现在正遇到一个很大的困难,老天爷不下雨啊,全国大旱,有上千万的人,都在这场大旱中饿死了。
大干部说完流泪了。
他掏出白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大声地说:在祖国最困难的时候,咱们兵团人,更应该积极响应上级的“勤俭持家”号召不是?
大干部清了清嗓子说:为了减轻国家困难,我们要成立“家属排”,组织一些同志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大干部接着说:“家属排”是劳动挣工分,就是不再拿国营职工工资了。
大干又说:自愿报名进“家属排”的,都是好同志,就是有奉献精神,就是为咱兵团做了奉献。为咱兵团做了奉献,也就是为咱国家做了贡献。
大干部最后说:希望干部家属,能起好带头作用呢。
青丝是干部家属,青丝要起带头作用,青丝就报名进了“家属排”。
“家属排”是一个劳动组织。春天播种秋天收获,青丝争着流汗出力。那段日子,她过得最愉快。她什么也不想,连小文教也不想。不是不想,是没时间想。她没日没夜地体验着,创造的快乐和奉献的满足。这成了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