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茉颜·1（1 / 1）
谁说：“此生无彼岸。”
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诉她，名字就像一个人的罪恶，一生下来便是被注定的了。所以，苏颜，你一辈子都要背负一些东西，直到你为他们而死。在这个世间消磨了太多的年头，早已不记得出生的时刻，苏颜并不知道自己与生俱来的罪孽是什么。
可后来苏颜明白了，于是总说，“活着不如去死。”
却总不能如愿以偿。
苏颜的身上有着太过浓烈的香，显得那么欲盖弥彰。苏颜也问过自己，到底想记得什么呢？每一日，每一日，点着那么浓烈的香，置身其中，看着雾气氤氲缭绕，是不是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过去？当然不，因为过去不是那种淡淡的白色，而是，浓重妖艳的红。
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名字--
尘归尘，土归土，何处来，何处去。
可惜，有些地方，我们永远也去不了。
哭或者笑，苏颜的嘴角都挂着最残忍的颜色，因为，此生，注定孤独。
一个微凉的清晨，苏颜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雾气沾湿了苏颜的眉梢眼角，白色的雾气里一身红衣的苏颜像只落单的孤雁，泫然欲泣。空旷的青石街道上，只听到两个人呼吸的空旷回音。
“你怎么了？”男人抓稳了苏颜，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苏颜半睁着眼，显得醉眼朦胧起来，一时间男人竟然看不清苏颜的面貌。
“我···我···”苏颜只是颤抖，半响：“好冷。”
男人后退一步，手却依旧抓着苏颜的肩膀，微微用力。苏颜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在外的喉结，看着它轻轻颤动，像蝴蝶破碎的羽翼，一种凛冽的快感袭上苏颜的心头，让她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痕迹，还是抵挡不了···为什么还是抵挡不了，苏颜苦笑，狠狠推开了男人，苍白的唇吐出一句话：“滚！快给我滚！”
男人莫名其妙，顺手放开了苏颜，离去前狠狠瞪了苏颜一眼，这样的女人真讨厌。
苏颜没动，看着男人消失在江南秋末浓重的雾气里，身影变得模糊难辨，讨厌总比喜欢好，苏颜摸摸自己湿掉的脸颊，冷得像冰。
“你怎么又弄成这副样子回来？”站在后门口的苏茉堵住了浑身湿透的苏颜。
“雾太大了。”苏颜接过苏茉递过来的披风，裹住了自己的一身红衣，“快回去。”
“每次都这样。”苏茉瞪着苏颜的背影，轻轻的咒一句：“死在外面算了。”
苏颜的脚步顿了顿，回头问苏茉：“刚才有什么事？”苏颜看了眼几个行色匆匆的婢女随从。
“何···何家的公子刚到。”苏茉忽然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苏颜点点头，“我不能见他，你看着办。”
“你刚见着他了？”苏茉吓了一跳，忙跑上前去拦住了苏颜。
“恩。”说完一脸嫌恶地推开了苏茉，“冷死了。我先回去。”
“苏颜你个妖精。”苏茉整了整自己的裙裾，调整了步伐，转身去了前厅，自己的父亲正在前厅接待那个男人。
“茉儿见过爹爹，见过何公子。”苏茉悄悄进了前厅，挪到父亲身边，眼睛却看着微微泛光的大理石地面，没看见大名鼎鼎的何家公子什么模样。
“义遥，这是小女苏茉。苏茉，苏颜呢？”苏毅不甚温和的声音响起，却三句话不离苏颜，这个女儿，着实让人操心，真是丢光了苏家的脸面！
“在房里。”苏茉自是不会傻到说出苏颜刚从外面回来的话。
“茉小姐好。”何义遥打了招呼，苏茉这才抬头看了眼何义遥，蜻蜓点水般，眼光掠过的地方，苏茉觉得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她的目光，叫她无法挪开。
这个男人，眉眼好看到让人忘乎所以的境地，目光深深的，像面波澜不惊的湖。何义遥静默着，像一座玉石的塑像，找不到半点瑕疵。苏茉猛然想起以前听苏颜说过的，何义遥的点点滴滴，那个人十四岁写的诗，那个人十七岁写的赋，那个人站在三尺楼头弹的一曲悲歌，此刻，这一切像一阵风，就这么吹进了苏茉空旷的心，让苏茉觉得心口饱胀起来，觉得连呼吸都有一些压抑疼痛。
苏毅轻轻咳了一下，苏茉才从微微的失态里回神过来。
“这里不需要你了，下去吧。”
苏茉撇撇嘴，转身离去，背影袅袅婷婷，像一朵初开的水莲，散发着幽幽洁白的香。
苏茉推门而入的时候，苏颜刚沐浴完毕，坐在床边看着香炉发呆，凛冽的香，似一场荼靡的花事，用尽余生的力气，拼命去留着自己的味道。梦隐词章，泪断古弦。流年散尽的朝朝暮暮，忧伤自眉宇，至心尖。
“来干嘛？”苏颜看到站在门边笑得张狂的苏茉，自然没有好脸色。
“何义遥还是个好货色呢。”苏茉此刻敛了平时的娇柔的神态，也笑得像个妖精，拖了凳子就坐下，却把桌上的香炉推到了苏颜的跟前。
“也不过尔尔，凡夫俗子有什么看头···你又看傻了吧？”苏颜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指甲，觉得有些长了，想修修。
“你别对他下手就是了。”苏茉伸手拿过针线篓，找出那把绑了红线的银剪刀，递给苏颜，苏颜笑嘻嘻地接了，忽然好言好语起来：“放心，只要他不对我出手。”
“妖孽。”苏茉又骂了一遍，踢踢踏踏出了屋子，却立马恢复了人前的样子。
“二小姐，老爷找您呢，和大小姐在紫嫣阁等。”不知哪个院的小婢子跑过来，叫醒了半躺在假山上的苏茉，晒太阳正暖和着呢，苏茉不情愿的摸摸脸，晒得有些发烫了，迷迷糊糊地跟着小婢子走。
紫嫣阁里依旧点了很重的香，苏茉拿出手帕掩了口鼻，阁内垂着描金的紫色帘子，小婢子为苏茉挑起帘子就径直退下了。苏毅和苏颜在里面喝着茶，见她来了也不说话。苏茉就拿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等着谁来打破沉默。
“苏茉也来了，有事就说罢。”苏颜的脸色比早上回来时好了很多，可真配的上那句肤如凝脂了，苏茉抬了抬眼就看到苏颜头上的金钏也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越勾人的声响。
苏茉停了手里的动作，盯住那只金钏看，苏茉认得，三日前还在冷香铺里见过，那个黑心的老板愣是要价八十两，自己咬了几回牙也没买下，苏颜这妖精，肯定又勾搭了哪个公子少爷的，没一天消停！
“苏茉，何义遥是来提亲的，这你知道罢。”苏毅问起苏茉。
“知道。”而且知道苏家两个小姐必定会有一个人嫁给他。至于是自己还是苏颜···苏茉不敢想，嫁出去的那一个就意味着失去苏家庞大的家财，可···嫁出去又有什么不好呢？女人不就该···苏茉想到了苏颜，她却是不愿意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的，她的名声或许已经坏到了极点，似乎这洛城里但凡有些身家底细的男人都与她牵扯不清，苏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苏颜轻易的毁掉了一个女人本该最在意的名节，似乎也毁掉了嫁作人妇的机会，可是···
“苏茉，你愿意你就嫁。”苏颜扔出这样一句话。
“我？为什么不愿意。”苏茉笑，多好的一个机会，逃离苏家，逃离苏颜。
“唉，这样也好。苏颜，何义遥会在我们这里住一阵子，你尽量避开他罢。”苏毅抖了抖袖摆站起来，挑开帘子自顾自去了。
苏茉寻了地方坐下，去拨炉子里的香。
“味道真浓。”苏茉不喜欢这个味道，也不喜欢它的名字--浮生，苏颜却爱这个味道，像个风尘的女子般，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个味道的印迹。朝生暮死，红妆凋残。看岁月分崩离析，苏颜始终带着冷然的表情看这个浮生乱世。你就是看的太透了，苏茉总是这样嘲笑苏颜，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悲哀。
苏颜忽然站了起来，“哗”的一声，衣料摩挲，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苏颜走到苏茉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做什么？”苏茉被盯的毛毛的。
“真可惜，你长得不像我···”苏颜幽幽地叹口气，拔下了头上的金钏：“喏，给你了，戴着怪沉的。”
“谁稀罕。”苏茉没动那金钏，看着苏颜出了屋子才大大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