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隐寂·1(1 / 1)
这年头,洛城的这个小镇上,男人女人无论谁说起何连瑶都是一脸的怨恨,仿佛恨不得一口生吞了他似的。何连瑶知道了以后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依旧坐在窗前细致悠闲的吃那一盏茶果,藤椅一摇一摇的,老半天磨叽出一句话来:“谁让我是妖孽呢?”
妖孽么,天生该让人记恨的。他何连瑶倒是何德何能,竟也成了妖孽。
我们的何连瑶其实只是一个小小酒楼的小小老板,酒楼有个好名字叫做倾城,可老板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做生意上,一进大堂就可以看到那块红木大板上洋洋洒洒的狂草。这是我们倾城酒楼的店规。但凡是一些看着不顺眼,看着不眼熟的客人,我们的何大老板时通通要把他们赶出去的。所以无论是谁,在这家酒楼吃饭都要胆战心惊的。可偏偏这个何连瑶沾了他那张脸的光,人们是恨得牙痒痒也不忍心真的拿他怎么样。他依旧顶着那张为祸人间的脸庞去荼毒众生,兢兢业业,孜孜不倦。
渐渐的,何连瑶在这里落户扎根也有六年了。
六年的时光来来去去的人有了那么多,却唯独何连瑶像从来没变过似的。无论晴天雨天,我们的何连瑶倒总很有耐性的花大把的时间耗在窗台边,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远处那一江春水,过尽千帆,碧空远影。
说好了,洛城,说好了,这间客栈。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等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依旧等你。
“老板,那天被要你望出个洞来了,可堵不上的。”某日,趁着老板何连瑶一如既往的对着外面发呆时,老板何连瑶手下担任跑堂兼小二的落锦大侠终于牢骚起来。
“堵不上小心我拿你堵。”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连瑶瞬间恶言相向,横眉冷对。
即便如此,何连瑶那充满恐吓性的一瞪还是把落锦那厮看得小心肝直扑腾。“老板就是老板啊,魅力不减当年。”落锦摸摸许久未平复的心跳慨叹着。
“小子,不许对你老板我见色起意懂不?”连瑶用修长匀称的手指有规则的打着落锦的脑袋,惬意地就像在敲一个空空的木鱼。
算了,这个男人,也只能看看而已。落锦暗自吐了口气,摇摇头,悻悻的走了。
这里有平凡的酒楼,平凡的老板,平凡的跑堂兼小二。
这一日清早,我们的连瑶大公子,连瑶大老板如常的对着江面远眺,风和日丽,看来又是美好的一天。正琢磨着怎么才能绽放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嘴角还没扯动,左眼皮却轻轻的跳了一下,注意,只是轻轻的。连瑶皱了皱眉头,紧接又笑了,“左眼跳财么~”
刚说完,右眼皮也不甘示弱的抽了两下,吓得我们的连瑶大老板急忙改口:“右眼跳财,右眼···”
“热水来了。”落锦一进门就看到他举世无双的大老板两眼不规则的自由抽搐,抽得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啊?”落锦愣了。
连瑶大老板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可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俩眼睛反而抽的更开心了。
落锦忽然神色凝重的说:“我说,你昨天,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该不会长针眼了吧?”
连瑶想都没想从床上抄起枕头招呼了一下这位勤劳勇敢的落锦小朋友。枕头准确无误的掉进那盆热水里,溅了落锦满脸满身,光荣的含恨而终,尽情的躺在盆里吸收水分。
落锦一向清澈明亮的眼神瞬时阴暗起来。
连瑶不以为意的接那过水盆,捞出枕头,拧巴拧巴,在自己脸上划拉了两下就随手搭在了窗台上。
“我总感觉什么人要来了。“我们多愁善感的连瑶大老板望了一会天,终于如是说。
落锦低头,默默的凝视了地板一会:“算算日子,他也该来了。”
“谁?”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顾言之啊,我们的顾大王爷啊。就还欠着我们二百两的酒水钱的那个。”落锦小朋友鼓起勇气,不负众望的说。
连瑶气结之下顺手拿藤椅招呼了下落锦的小脑瓜。一砸之下,本来就傻的可爱的人更可爱了。“笨蛋,还不去给我关门,放狗!他顾言之再这么给我白吃白喝下去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啦?!”
落锦委屈地咕哝着:“反正你也从来没在乎过生意。”
倾城酒楼店规:
一,不许询问老板的过去。
二,本店恕不招待江湖人士,朝廷命官,皇亲国戚,贩夫走卒,文人雅士,乡野村夫。
三,以上人士中姓宋名青痕的除外。
落锦摸爬滚打地去关了店门后躲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划拉着算盘,又是一天不能做生意了啊,顾言之这个老不修真害人。抬抬眼皮看店到中那颇为惹眼的怪店规,那一手龙飞凤舞的狂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忘记。”
“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忘记。”一模一样的话从连瑶的口里说出来,落锦窘的红了脸,“我才没有。”
“傻瓜。”连瑶难得温柔的摸摸落锦的头,眼中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愧疚与自责,那眼神,似要击落漫天璀璨的星斗 。“这么多年,我却没有照顾好你。”
“够好了,够好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宋落锦欠的够多了,一辈子也还不了。”
“这是我欠他的啊。”
“可没人要你还!”落锦终于爆发,推开了何连瑶搁在自己头上的手,眼眶红红的,像狠狠哭过。
何连瑶一愣,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颇为落寞的转身离开。落锦揉揉眼眶,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六年了,却一点也没变,这个男人,是妖怪吗?
落锦依旧记得,六年前,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个男人,那年自己十五岁,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哥哥在一天傍晚神秘兮兮地说要带自己见一个人,却带自己去看了那年的烟花祭。漫天的流火飞花中,映衬了一个男人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笑面如花。在那年的烟花绚烂的夜空里何连瑶对自己嫣然一笑,瞬间炸裂了一个星空的璀璨。那天,哥哥执起何连瑶的手,笑着对自己说:“落锦,这是连瑶,是哥哥一辈子要保护的人。”何连瑶当时听了哥哥的话愣了好久,红霞却不自觉的飞上了脸庞,那一次,落锦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何连瑶,美的仿佛像一个华丽却易碎的梦境,那么不真实。那样的人,哥哥却把他抓在手里,拥在怀中,这是落锦从没想过的事情。似乎那时,何连瑶那句闷闷的却带着笑意话还飘荡在自己耳边:“不要教坏小孩子啊,快放开我。”可一瞬间却又在哥哥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那一刻,羞红了三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