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倾心诉(1 / 1)
阳春三月,四展堂后山一片生机盎然的新绿,竹林不似秋日苍翠,却绿得鲜活,充满朝气。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清新的竹叶香沁人心脾。回想与沈离当日在竹林的那场邂逅竟恍然如昨。
“在傻笑什么?”沈离眯着眼轻笑,一只手掌夸张地在我眼前晃过。
“哦,我在想这个何时能熟来着。”瞥向架上正烤得滋滋作响的叫化鸡,我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
“还是这样贪吃,难怪会长胖。”
“民以食为天嘛。”我讪讪笑着,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紧张道:“你觉得我很胖么?”
“是,不过三哥不会因此而嫌弃你的。”沈离一本正经答道。
“你敢!”我佯怒出声,挥拳便向坐在草地上的沈离打去。
“喂,你干嘛?”我大惊道。倏地发现沈离竟被我扑倒在地,结实的胸膛正巧做为我双肘的支撑点,一张俊脸咫尺之遥,如此的暧昧姿态窘得人面红心跳。心中大叫邪门,他的武功高我许多,就算不闪不避,也不该这般弱不禁风罢?
“这……正是我想问的。”沈离慢吞吞道。
“哼!”我腾地跳起身,却被一双健臂从身后环住,沈离低沉的嗓音如夜风拂过池水激起的涟漪:“是不是该叫你作佳木?你究竟从哪儿来,天上落下来的么?”心神一凛,天啊,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早已发现我不再是落水前的阿九!是啊,他又怎能不明白呢?阿九打小被他捧于手心,巨大的变化又岂是一句苍白的失忆便能掩盖住的?留我在京城许久,当时虽为形势所迫,想必也是他刻意为之罢?倘若待在四展堂,天长日久,难免会被师父、若兰他们看穿,而今却是不同,一年的分别会成为我变化的最好理由。
记忆深处曾经最伤痛的离别,至此已化为深刻的不舍与感动,“那些很重要么?”我极其轻声,可还是难掩语调的颤抖。
“可曾想过我打何处来?从未好奇过还是从未在意过?嗯?”沈离轻拥着我,下巴在我发际轻轻磨蹭,呵气之间闹得人颈项阵阵酥麻来袭。
深呼吸,拧头,转身,我勇敢地直视沈离双眸:“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不到时候说出来,或许便对自己和别人造成伤害。其实从前的事,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握住沈离双手有温热丝丝渗入心田,“重要的是将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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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肥鸡入肚,我意犹未尽地添着手上残存的粘糊,脑子里突然闪出肯德基吮指原味鸡的广告来。慢说这叫化鸡的口味,就凭这正宗的无公害草鸡就绝非快餐店里膘肥体壮的养鸡可比。想到此处,我不由笑出声来。
“又傻笑!”沈离在我额上轻敲一记,反手拉我起身,“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哦,师父、五哥、七姐他们都在么?”
“不止他们。”
“啊?你不会告诉我连二哥也回来了罢?”我惊喜道。
“不是,回去就知道了。”
“我走不动。”攥着沈离手,我蹲下身开始耍无赖。
“走不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沈离伸手探向我额际,关切问道。
“没哪不舒服,就是吃太饱,走不动路。”我摇头道。
“谁让你吃那么多来着?”沈离苦笑。
“你呀,为何不寻只小些个的鸡来烤?”我振振有词。
“也罢,算是三哥的错,那你现在想怎样?”沈离无奈道。
“你背我啊。”我迫不及待开口,兜了个大圈,总算奔到了主题。
“那哪成,路又远,你比以前胖得多,谁还背你得动?”沈离双眉紧蹙,眼底却有丝丝笑意泅开。
“背不动也得背。”我恼羞成怒下令。
偏着头枕着沈离宽厚的肩,双手交叠勾住他的脖子,跟个树袋熊似的吊在他背上,心底被油然而生的欢喜填得满满,直想拥着这份平淡却不失温馨的幸福直到天荒地老。
轻扯沈离头发,“晋王谋反的证据确凿了么?”
“已为板上钉钉。”
“那皇上为何还未下旨将他捉拿?”
“吴俭素来老谋深算,在临江人脉深厚,若无万全之计,朝廷断不会贸然举措,打草惊蛇。佳木,不用太担心,除去奸人之日应是不远。”沈离语气沉稳透着坚决之意。
“那此事一了,我们便去大理找二哥好不好?”
“只遇见过二哥一回,便这般心心念念,如何还敢带你去他那?”沈离戏谑道。
“那佳木自个儿去寻便是,等我发了大财可别来找我。”我兀自悠哉乐哉。想到能与宋浩山携手共创美好钱程,着实心生激动。
话音刚落,沈离已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去罢,去罢!就你这般贪吃爱财的模样,也只有二哥受得了,留在四展堂,不将师父他老人家气坏才怪!”
“三弟。”循声望去,不远处青青翠竹之下长身玉立着一道修长身影,四目相对之间,俱是吃了一惊,“小妹!如何会是你?”大哥嗓音嘶哑,不复以往的温润亲和,原本如玉的面色带着一丝苍白倦意。
“大哥,原来你也在四展堂……”从沈离背上滑落,我尴尬应声。
“你未留在京城成亲?”大哥神情更为震惊,平常见惯了他的温文尔雅,此刻见他这般失态,倒是骇人一跳。
“我爹他……收了绿意姐姐做义女,成亲的是……我姐与夏惜朝。”我颇不自然道。想起临行前骗大哥喜服那段,不禁心虚,双手紧攥着沈离衣袖,不愿撒手。
“老师可知晓你来了临江?”大哥语气渐渐有些平复。
“如今该是知晓了。”我低垂着头道。
“小妹,你又任性。”大哥出言责备于我,略带寒意的眸子却扫向沈离。
“大哥……”沈离正待分辩,却被我忙不迭的打断,“大哥,不关三哥的事,是佳木自己拿的主意。大哥可还记得当日问佳木是否嫁的甘愿?对不起大哥,那时的答案是佳木为了应景,迫不得已的谎话。事实上,即便是天塌地陷,佳木也不愿委曲求全。”我昂然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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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手蹑脚来到灶间,一阵碗筷撞击的脆响传入耳内,扒在窗檐边往里内瞅,侧对着一道玲珑绿影正是若兰,只见她一手端碗,一手执筷专心致志像是在打着蛋花,丹凤眸子扬着,樱桃小口弯着,满面的喜气洋洋。被她的神色感染,我开心地跳进屋子,从若兰身后一把揽住了她的小蛮腰,高声唤道:“七姐!”
感觉紧搂着的美女身体骤然杵得笔直,正纳闷她见了我为何没有我见了她这般激动,脑门已中招,若兰的娇叱声随之隆隆而至:“死妮子!还记着有我这个七姐,这许久都不曾来看过我!”
“这不是来了么?”松开绕着若兰的手揉向脑袋,我小声嘟哝着,心中委屈万分,每回得罪这大姐头都得挨揍,别看她两只手都不得空,刚才那一下居然是用胳膊肘凿的!
“阿九?!”施云飞不知何时立在门口。
“五哥!”我转过身冲施云飞笑得呲牙裂嘴,总算碰到一个对我的出现表示惊喜的人了。
“真的是阿九!快一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五哥差点认不出了。”施云飞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着我道。
“是不是越变越好看啊?”我呵呵乐出声。阿九在变,嘴老皮厚的方针路线始终不变。
未等五哥答话,一旁的若兰已抢着道:“是啊是啊,京城的水土可比临江养人,以前瘦得跟苗精似的,这会子都快双下巴了。”
若兰说完兀自笑得花枝乱颤,施云飞则是憋得一脸辛苦,脑中倏地闪过六个大字“士可杀,不可辱!”
“都别劝我啊,从今天起,我一天从三顿饭改成只吃两顿,倒不信瘦不回来。”我郑重其事地面向二人发布陈佳木的减肥宣言。
“得了吧!”若兰神色不屑道,“你这妮子我还不清楚?就算少吃两顿又有何用?一顿吃得比我一天吃得还多……”
“不理你们!”理屈词穷,我悲愤抽身就向屋外走。
忿忿转悠到前堂,正撞上师父与大哥、沈离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三人神情严肃,不由令人心头一惊。止步缩头向后转,不料又被人出声留住。
“阿九?”
“师父。”我慢腾腾地挪步上前,心底暗自佩服陈天行这老头一把年纪倒是耳聪目明得很。
“阿九,你如何会在临江?”师父甫一见我,也是吃惊不小。
“因为阿九想师父了呀。”我攥住陈老头一幅衣袖,捏细喉咙开口,只觉鸡皮一地。
“为师就知道阿九是个孝顺孩子。”陈天行笑咪咪地看着我道,话锋陡然一转,“你爹可知晓你来临江?”
呼吸登感困难,师父与大哥口气如出一辙,我硬着头皮道:“知……知晓。”
“那就好。”师父点点头,复又问道:“梁城、临江路途甚远,谁护送你来的?”
“阿九是和……是和……”我心虚地看向身旁沈离,支吾着答不上话来。
“师父,小妹此番是随怀渊一道前来,在京城闷久了,能四处走走也是好的。”大哥突然出声替我解围。
“就是,就是。”我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连声应和,偷眼向大哥瞧去,仍是一副波澜不兴的神色。心中没来由地不安,我三番两次地顶撞、欺骗于他,为何还要对我这般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