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1 / 1）
方家早就乱了套，等方粤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方家的园子里却是灯火通明。站在门口等着的是徐妈，她面容关切，焦急地堆方粤说：“阿粤，你这次真是……真是……”
方粤知道徐妈要说什么，安抚性地给她一个微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背说：“没关系，我都知道。”然后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西服领带进门去。
刚走到玄关口，一只水晶烟灰缸便没头没脑地扑面而来。方粤没有动，任凭一只烟灰缸险险地擦过自己的脸颊，在身后哐当一声粉身碎骨。
客厅里的气氛几乎凝结，深更半夜全员到齐，灯火辉煌。姜蜜玲显得很疲惫，穿着一条家常的长裙子在客厅里坐着，面色凝重。姜雄飞和方敬博面对面隔着茶几。
方粤深呼吸一口，走到方敬博面前：“爸……”
“你还晓得回来！”方敬博一夕之间白发陡增，手上的拐杖毫不留情地朝方粤的脚弯打过去，方粤没有躲开，硬生生接了这一拐杖，仍旧站在那里。方敬博气不过，又使尽全力打过去，这一下，方粤再也没扛住，右脚的膝盖弯了弯，几乎跪下去。
“你说！这个烂摊子你准备怎么收拾？我方家丢不起这个人！”方敬博咳嗽着，佣人们赶紧上前端茶倒水。
姜雄飞不言不语，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满是玩味。
姜蜜玲虽是沉着的模样，可看见方粤的那一刻，嘴唇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说……说啊……”
方粤转过身，诚恳地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姜蜜玲质问的眼神看着他，满眼的泪水：“我等你那么多年，你就一句对不起？”
“这个结果也不是我一手导致的，姜蜜玲，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说过，即使我们结婚，也改变不了什么。”方粤冷静而理智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这次是意外。”
“意外？”姜蜜玲摇了摇头：“不，不是，意外为什么会在订婚仪式上冒出一个无名电话就将你招走？你跟丢了魂似的扔下我就走，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难看？”
方粤再一次说对不起：“我希望你能早点清醒，蜜玲，我不是你的良人。”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把爱情之梭还给你，你就和我结婚的。”姜蜜玲挫败地低头：“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结婚？很简单。你要是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注册。”方粤无所谓地说。也只好这样，出了那么大的事，林惟珊也根本想不到他，电话是葛叔打来的，林惟珊宁可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也不愿意打电话给他求助。是不是可以说，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那么娶姜蜜玲也未尝不可，至少这个女人的心里是有自己的。方粤想，原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也会累。
“你说的是真的？”姜蜜玲喃喃道：“真的吗？”
姜雄飞看不下去妹妹这个样子，站起来阻止道：“蜜玲，你该清醒一下了，他的心里根本就装不下你，这样的一具躯壳是你要的吗？”
姜蜜玲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要……我等了那么久，要。”
“蜜玲，今天先回去吧，这样的情况不适合谈论下去。”姜雄飞拽住妹妹的手腕。
姜蜜玲甩开：“不！我现在就算回去也不敢睡，怕一睁眼什么都没有了，呵呵，我睁着眼睛他也会跑掉……我怎么能睡？”她几近疯狂：“哥……我自己的做的决定自己会承担后果。”
方粤闭了闭眼，几天没好好休息，眼睛里都是血丝，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就皱巴巴的，起先在林惟珊那里，整夜整夜不合眼，忙着林妈妈的后事，再后来又要赶着回来，整夜开车，现在早就头痛欲裂，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如果你执意这样，那么明天我们去登记。”
方敬博这才松了口气：“让蜜玲在这里休息吧。”
姜雄飞看样子也只好这样，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
看着姜蜜玲被安顿下来，姜雄飞就告辞了，方敬博这才说：“你跟我去书房。”
方粤看着微亮的天色，跟在方敬博身后。
书房的门一关上，方敬博就甩手想给方粤一个耳光，手刚扬到他脸颊附近，就被方粤抬手抓住，他眼神阴鸷：“今天已经够了。”
方敬博看着不知何时比自己高大的儿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悲凉，举着的手不知不觉滑下来：“你这个……孽障！”
方粤呼口气，背靠着墙壁，窗外的晨曦已经升起，他从袋子里摸出香烟，徐徐点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白色的烟雾，姿态安逸。
“孽障？”他低低地笑着：“恐怕你是心里有魔障吧？”
方敬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儿子：“你……”
“你之所以想要爱情之梭，是因为母亲吗？”方粤知道爱情之梭的故事，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一些眉目：“是林育恒为母亲制造的爱情之梭。”
“你……怎么知道？”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他说：“爸爸，过去的就过去吧。你别觉得母亲对你不忠，你娶了徐再琪，有了方翀，这样的事，对于死去的母亲来说，一样是……不忠。我并不是指责你什么，活着的人始终要过活着的人的日子。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和姜蜜玲结婚，你也可以放心继续和姜雄飞合作，只是对珊珊，您仁慈点。”
方粤说完，欠了欠身走出去。方敬博良久都一动不动。
春节的时候，姜蜜玲渐渐好起来，两家商定婚期在来年的五月份，姜蜜玲忙着去巴黎试穿婚纱，兴高采烈。
“你看是这套好，还是那套带金色蕾丝的好看？”姜蜜玲问坐在沙发上的方粤。
方粤低着头看手里文件夹里的数据，敷衍道：“都好。”
“唔，我觉得金色那个稍微亮一点，你说呢？”
“嗯。”
姜蜜玲转身像花蝴蝶一样去试穿，不多久从试衣间出来，一边整理一边问：“怎么样？”
方粤迫不得已抬头，姜蜜玲身上婚纱的款式让他想起最初认识林惟珊的时候。她看着电视里巴黎的名媛聚会，羡慕不已地说那些穿着鲜亮衣服的女孩子们好命。方粤眯起眼，还记得当时他自己的回答，这些名媛，只不过是暴发户的后代，没什么可羡慕的。
看着方粤愣愣的样子，姜蜜玲即使已经三十多岁，仍然害羞起来，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不好看吗？”
方粤勉强牵扯出一抹笑容：“好看。”
算起来已经是快三个月没见到林惟珊了，从葛叔那里获取的一点点关于林惟珊的消息也渐渐地越来越少。自从林妈妈去世以后，林惟珊便极少再去那个院子了。去了几次都是收拾母亲的遗物。方粤没有让葛叔回大宅，还是守在那个院子里，院子也没有卖掉，还保留着最初的样子。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葛叔没有最近的消息告诉他。
方翀回来悄悄告诉方粤说，班上换老师了。方粤悄悄让信得过的下人去学校打听，结果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林惟珊辞职了。
她能去哪儿呢？有时候站在公司高高的天台上，方粤俯瞰地面上的人来人往，他想，会不会她就在哪个角落里也偷偷注视着他？
过了农历新年之后，方粤吩咐葛叔回大宅，那院子就转手卖了出去。
房子卖掉的那一晚，姜蜜玲很高兴，出去买了红酒，两人在方粤的公寓里喝了很多。可是方粤却怎么也不醉，迷离着眼睛看窗外的霓虹闪烁。
过了一会儿，姜蜜玲收拾了餐桌，煮了醒酒茶给方粤喝，他也是乖乖地喝下去。方粤这才发现，这几年，他和林惟珊之间亲昵的，值得回忆的事情太少太少，以至于深夜清醒的时候，想回忆一点什么，都抓不住记忆的尾巴。真正能够想起来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姜蜜玲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漆黑的头发抵在雪白的大枕头上，孩子似的呼气，伸出手将他揽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说：“阿粤，我会对你好的。”
方粤眼神迷离，一动不动，最终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