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1 / 1)
手表的表面摔坏了,裂了一条细长的缝,划过整个表面,但是机芯却还在结结实实地运转着,嘀嗒有声。林惟珊午间休息的时候坐在窗台边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睛打量着手里的这块手表。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手表而已,只是被贪婪的人赋予了无限遐想,为自己带来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但是林惟珊觉得那已经是她的前半生。
“林老师。”悦耳的男声喊她。
林惟珊下意识地收起手表,迎着阳光有些刺眼,于是微微闭了闭眼睛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李嘉阳。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的样子。”
林惟珊摇摇头:“没什么。”说着站起来:“校长找我有事吗?”
李嘉阳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置可否的表情,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感冒,但是又放弃了追究,说道:“你喜欢芭蕾舞吗?”
“嗯?”林惟珊不明白他的意思,侧着头嗯了一声。
“我有两张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票,只是我不大懂这些,平时只是觉得芭蕾舞很优雅,所以,这次想找个人一起去看。”李嘉阳说。
“我也不大懂这些。”林惟珊说。胡桃夹子的芭蕾舞剧票,前一段时间做了很长时间的广告,这个城市附庸风雅的人并不少见,所以这难得的芭蕾舞剧的票,更是一票难求。李嘉阳有两张,她不相信那是无意间得到的。
李嘉阳笑了笑:“我看见过你在天台跳舞。”
林惟珊心里一惊,她极少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小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舞,后来家境变化,不得已才放弃,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李嘉阳并不咄咄逼人:“我觉得你跳得也很好。不去的话,真是可惜了这两张票。”
两张黑色底子的票子就在林惟珊面前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她小心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站在那儿不动。
“冒昧地说一句,你好像最近心情不大好。”
林惟珊觉得喉头发紧,抓着票的手微微发抖。
“我看到过那个男人。他要结婚了。”李嘉阳说,风轻云淡的口气,仿佛在呢喃。
“校长,这和教学工作无关吧?”林惟珊提点着说,暗示他不要再说。
李嘉阳并不生气:“林惟珊,你会拒绝我是因为他,那么现在他不在了呢?”
林惟珊生气地将票塞回他怀里,毫不客气地说:“这些事情校长管得太宽了,请您出去吧,我要备课了。”
李嘉阳拉住她的手,被她甩开。
“林惟珊,我不认为我比他逊色。”他执着地说:“今天说这些很冒昧,对不起。”
林惟珊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李嘉阳还没走,站在窗户边上敲了敲窗子上的玻璃,然后把票放在窗台上。最后双手插在袋子里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去了大戏院,天气不大好,有些微微的毛毛雨,林惟珊没有撑伞,站在戏院的台阶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本以为李嘉阳不回来的,被那样拒绝了,应该不会来的吧。于是她等到开演前五分钟,才慢慢地到里面去。李嘉阳却在她身后抓住了她:“你还是来了。”
林惟珊红了红脸,小声地答应了一声:“快开始了,进去吧。”
李嘉阳穿得很正式,即使天气寒冷,还飘着小雨,但是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他挑挑眉:“不可以亵渎优雅。”
这让林惟珊反倒难为情起来,自己穿了一件胖胖的羽绒衫,脚上还穿着雪地靴。好在李嘉阳并不介意她的打扮,半拥着她的肩膀走进去。
票的位置极好,在前排的中央位置,戏院里的灯尚未熄灭,她拿着票找号码,对号入座:“三排三座……”
等到找到位置的时候,她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李嘉阳看她僵硬的身影,问道:“怎么了?”看到三排一座是端端正正面无表情的方粤,林惟珊呆呆地站在他身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的样子,李嘉阳走过去,好在位置间的间距很宽敞,才不至于别扭。
李嘉阳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我坐这里,你坐我身边。”
林惟珊点点头,好像看见他也没那么惊异和难堪。方粤,根本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身边那个穿着吊带长裙,围着水貂毛披肩的女人,不是姜蜜玲又是哪个?
她愉悦地打招呼:“珊珊!你也来看啊?”
方粤皱皱眉,翻看手里的宣传画册。他本来就对这些东西不太耐烦。
林惟珊知道他下一个动作必然是用手指捏眉心,果然,他放下手里的画册,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眉心。
“是,玲姐。”
李嘉阳亦很有分寸地打招呼,只是他说:“方太太,幸会。”
方太太?林惟珊知道他在提醒她。她看了看方粤,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有什么异议,就在方粤还回爱情之梭的时候,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这是他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那么林惟珊,你还在奢望什么?看着他的眼神为什么你的心里还是不能平静?他即将是别人的丈夫,这个结果,难道不好吗?
姜蜜玲掩了掩嘴,笑着说:“什么方太太啊,见笑了。”
这时候灯光忽然灭了,黑暗一片,恰好掩饰了林惟珊的不自然,她被李嘉阳带着坐下来,却怎么也不能平静,如坐针毡。戏院里恰到好处的鼓掌,都没有惊醒林惟珊。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和方粤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的距离,而是横亘了一个世纪。但是林惟珊,你有什么好说的呢?是你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是你自己亲手将他推进别的女人的怀抱的,林惟珊,你是要生气还是要难过?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
戏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不一会儿,穿着过厚的林惟珊就开始冒汗,鼻尖上一颗一颗的汗珠倒有些可爱,她悄悄对李嘉阳说:“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用冷水扑了面孔还是不见好转,脸颊红彤彤的,林惟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厚重的羽绒衫,苍白的脸,蓬乱的头发,她小心翼翼地掬起一点水,将头发抿了抿,然后对着镜子笑一笑,再笑一笑,脸色好看些。
她这才决定重新到位置上去看舞剧。
洗手间的拐弯角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那个怀抱,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在寒风瑟瑟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珍贵,她怕了,像是弹簧般跳开,低着头说对不起。她怕,怕一个不小心就沉沦下去,怕一个不小心就眷恋下去。
方粤站直了身子,浑身的肌肉有些蓄势待发的紧绷,他将吸了一半的香烟在垃圾桶里按灭,然后拢了拢敞开的西装,转身离去。
林惟珊记得自己说了对不起,可是方粤,选择了忽视,选择了视而不见。是谁说女人绝情,男人想要遗忘,会更狠心。
看着方粤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惟珊嘴里泛起了苦涩的滋味,脚步变得沉重不堪,一步一步走回位置上。
李嘉阳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先回去了……对不起。”林惟珊站起来,觉得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来,而那边的方粤,坐在位置上,左手上挽着姜蜜玲,姜蜜玲的脑袋甜甜蜜蜜地靠在他的左肩上。他的脸在七彩炫耀的灯光下忽明忽灭,看不清楚表情。
李嘉阳压低了身子跟出来,说:“我送你吧,你脸色不太好。”
“没关系,只是太闷了。”林惟珊拒绝。
“这里不太好打车,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安全,还是我送你吧。”
这次,她没有再坚持,乖乖上了车,然后开口说:“校长,我觉得你人很好……”
“别,你别这样说好吗?我看你看方粤的眼神都不一样,我知道你现在要和我说什么。”李嘉阳说:“我没有想过一定要和你怎样,但是你别把我当做阴谋者好吗?即使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无妨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好朋友吧?”
林惟珊笑了,点了点头,显得轻松:“是,嘉阳。我们会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