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修改)（1 / 1）
他想再见她一面。方粤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他不认识她，尽管方粤曾经跟着她到过那个破败的小区。方粤开着车跟在林惟珊身后，那时候她身边有一个男人。一直背对着他，看不清楚那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但是似乎不是那个吴玉强，车管所认识的暴发户。
两人借着月色走在种着梧桐树的街道上。方粤觉得自己像是偷窥狂。
“那个……”林惟珊忽然停下来指了指前面的弄堂说：“我到了。”方粤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的两人面对面，林惟珊指了指那个“李记寿衣铺”的招牌。
那男人看上去老实，声音也不大，传到方粤的耳朵里就是嗡嗡声。
林惟珊没想过要和方粤扯上关系。林育恒还在世的时候很宠爱这个女儿，那时候也从没打算强迫女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故意结交有身份地位的人，或者是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做文章未雨绸缪。
林育恒很早的时候是大学教授，心性耿直，不愿意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虽然算不上心直口快，但是他的清高也得罪了不少人，做手表行业虽算不上什么暴利行业，可是只要噱头足，也不愁没有丰厚的回报。只有林育恒，他尽心尽力研究每一款手表的优缺点，集众家所长，开发新的天目手表，想让自己的智慧得到延续。可是一场无妄之灾，让天目，也让林家毁于一旦。
林惟珊有时候会戴那块表，她将手表摘下来，仔仔细细看着，迎着阳光，这是一款看上去极其普通的机械表。现在市面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手表，林育恒曾经说过，再多么杰出漂亮的光动能手表也比不上一款打造的机械表，不论是石英表或者是光动能表，再光鲜的外表终究还是电子表的一种，有使用寿命，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当它失了新鲜，这一切都将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但是精致的机械表，它永远可以精准，甚至可以世代流传，时间只可能在给机械表增加分量和厚度，而不会使它没落。
林惟珊记得林育恒从前有一块怀表，据说是清朝的一块古董，即使过去几百年，那有力的滴答声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听见，而且时间也非常精准。
自己手上的这块手表是林育恒的遗物，到底是为谁打造的也还是个迷，完全是林育恒亲手制作的，看样子也不像是给自己初初长成的女儿的，而手表的款式和样子也不像是给母亲的。所以，林惟珊有些迷惑。这块表反而更适合现在的自己，或者是……未来十年的自己。她抚摸着蓝宝石表面，微笑着。难道父亲很早就想着要将手表留给自己？
总之，现在这块表，几乎是她的一部分，这是对父亲唯一的念想。
桑颖嘴里叼着根吸管穿着睡衣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喂，你想什么呢？”
“啊，没事啊。就是上个发条而已。”林惟珊看她穿着小熊维尼的棉质睡衣，好生奇怪了一番：“诶，你今天怎么穿这个？”
“换换风格。”桑颖耸了耸肩：“怎么？不好看吗？”
林惟珊挑眉：“这个……只能说很惊悚。”
“喂，珊珊……”她忽然很神秘地凑过来：“有件事，也许会比我穿小熊维尼更惊悚。你想知道吗？”
“你想说吗？”
桑颖一副被你打败的表情：“你怎么一点女人的特质也没有啊？”
“什么女人的特质？”
“八卦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很好奇地问我，什么惊悚的事情啊？”
“好吧，什么惊悚的事情？”林惟珊语气平淡。
桑颖又靠近了一点，林惟珊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徐再琪结婚了。”
林惟珊很感冒这个名字，不仅仅因为这个“徐再琪”是那个人的妹妹。她是万万不想再和那个人见面的，当年那么无情的离去已经足够。何况徐再琪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学，从幼儿园到高中，真是令人感到惊讶。
“这有什么惊悚？”林惟珊叹口气。
桑颖喝完最后一口酸奶：“你都不看报纸！”她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不看报纸你总该看电视吧，不看电视你总该有点常识吧……”
林惟珊干巴巴地笑：“呵呵，不巧，我刚好是不看报纸不看电视并且，没常识的人。”
“帝豪集团你知道吗？帝豪的开创人方敬博你知道吗？”桑颖开始普及知识。
林惟珊巴巴地看了她一眼：“不要告诉我她是方敬博的儿媳。”
“切。”桑颖翻了个白眼：“如果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惊悚的。”
林惟珊受不了她这个要说不说的样子，拿了睡衣要去卫生间洗澡。
“喂，徐再琪嫁的那个就是方敬博啊！”桑颖说完，林惟珊有些被雷到的感觉。
“嘿，拜托，徐再琪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五十几岁快六十的老头子。”林惟珊明明记得，徐再琪还比自己小半年。她的生日在春天，徐再琪是秋天：“况且，徐再林怎么可能同意。”
“这是大大的划算的生意哦，有帝豪集团做靠山，徐再林不是巴不得，他们兄妹俩，没有一个好货色。”桑颖鄙夷地说道：“把妹妹卖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等老头子一死，大把大把的遗产就捞进了口袋。有什么不好。这些钱可是我们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哦。”
林惟珊闷闷地说：“要是这个老头子营养好，活到一百多呢？”她有些不舒服，现在的人当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吗？包括出卖自己。
事实上没几天之后，林惟珊再一次碰到了方粤。
桑颖的弟弟需要大笔的钱透析，母亲一段时间需要做化疗，她们俩赚的钱根本就不够花。林惟珊再次拿出了那块手表想故技重施：“怎么样？这一次应该驾轻就熟了吧？”林惟珊嘿嘿地笑着。
桑颖皱了皱眉：“我不要了啊，除非我们换，这次我找目标，你去想办法把手表拿回来。上次那个混蛋，摔得我现在还觉得疼。”
林惟珊慢慢蹭过去：“好啦好啦，知道啦……”
这一次，桑颖换了轻便的衣服，林惟珊换上了桑颖的那些性感的裙子，只是一会儿，远远蹲着的林惟珊便看见桑颖勾搭上了一个男人。两人对着手表在讲话。
事实上，这块手表一出现，方粤就想到了林惟珊。这块绝版天目表，他不是不知道，这块手表的盒子，黑色的，看上去高贵极了，第一次被他撞见林惟珊在敲诈，这个盒子还是他最后寄还给了林惟珊。
方粤不动声色，拖延着这个卖力推销这块手表的桑颖。他有一个有趣的发现，林惟珊蹲在大树的后面，已经不耐烦了。
桑颖也觉得着急，这个男人真的很难对付，她不得不再一次重申：“这块手表可是绝版，五万块真的很便宜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
桑颖打开盒子：“看吧看吧，是假的吗？看你也算是个行家，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方粤勾起嘴角：“好吧，四万块就成交。”他看见林惟珊在那头拼命向桑颖使眼色，一直在点头。
桑颖知道林惟珊的意思，反正骗一点是一点，四万和五万也没差到哪里去。交易完成之后，桑颖翩翩离开。
方粤知道，该轮到林惟珊登场了。上次那个流程，他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他漫不经心站在那里，等着林惟珊的投怀送抱。
林惟珊深吸一口气，笑容妩媚地一头撞进方粤的怀里，装作醉酒的样子说：“我好想你啊……你怎么这么久不找我？”
方粤揽住她的腰，细细软软的，不盈一握，他在她耳边呵着气：“有多想我？”
一下子，他能感觉到林惟珊的僵硬。
林惟珊开始冒汗，心中祈祷，但愿只是声音相似而已……她记得这个声音。于是她偷偷抬起头看他，这下子，她更着急了，明明就是方粤。这个男人没道理不认识她，他们已经见过好几回了。
林惟珊在心底哀嚎，早知道出门应该看黄历的！可是她不得不装下去，继续埋在他胸口哼哼唧唧。手却开始摸索向他的口袋，她明明看见他把手表放进了这个口袋。
方粤紧紧地搂着她，看着漆黑的头发埋在他的胸前，不得不承认，她的胸还算丰满。
“你在找这个吗？”闷雷似的声音彻底炸醒了林惟珊。她忽然抬头，看着方粤戏谑的眼神和手上的那个黑色丝绒盒子。瞬间僵硬。
“为什么不说话？”方粤看着站直了的林惟珊，她的懊恼和尴尬瞬间在小脸上变化着，精彩极了。
林惟珊抬起头：“手表还给我！”她几乎咆哮。
方粤笑容邪肆：“可是我花了钱买的。为什么要给你？”
他妈的！林惟珊在心底暗骂，恨不得咬牙切齿，但是还是点点头：“我可以把钱还给你，拜托你把这块表还给我。”
方粤不为所动，打开那个盒子：“倒是真的天目的绝版手表呢，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它？”
“这是我爸爸的遗物，请你把它还给我。”林惟珊认真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缺这一块手表的钱，可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还给你，我能得到什么？”方粤摊了摊手。
“我会把钱还给你。”林惟珊还是那一句。说着拿起手机拨通了桑颖的号码：“桑桑，把钱送回来了，还给这个先生。”说着挂了电话。
方粤死死地看着她：“容我说一句，你这个行为是敲诈。”
林惟珊红了眼，把一把白花花的钞票没头没脸洒在方粤的头上，粉红色的钞票跟着夜风飞舞起来，飘了一地，路过的人忍不住侧目。方粤的身材笔挺，站在那翻飞的百元大钞里，看上去却坚定。
“谢谢你的提醒。”林惟珊夺过方粤手里的盒子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林惟珊回头，方粤脚边的钞票已经落了一地。她蹲下去，虔诚地一张一张捡起那些在地上的百元大钞，摞起来，然后拍了拍：“还给你。我想你是故意的。”
方粤不接那些钱，双手放在裤袋里，微微低着头直视林惟珊：“为什么这么说？”
“我猜想那天我用这块手表骗你朋友的钱，你应该看到了。在龙庭8号，你没有揭穿我，我很感谢你。”林惟珊拽着方粤的袖子，把他的手从裤袋里拽出来，然后将百元大钞的每个角都抚平，郑重其事地放到方粤的手里：“对不起……”
说着林惟珊捧着那个手表盒子，脚步沉重地往前走。方粤在身后提醒她：“去做点别的事吧，如果真的那么需要钱……”
林惟珊的背影在方粤的眼里看来无比沮丧，瘦弱的肩膀垮了下来，身上的那条性感的裙子并不合适她，裙摆太长，脚步则显得更加沉重。夜色渐渐浓起来，林惟珊雪白的背倒映在方粤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