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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亲为我的婚事大摆宴筵,在喜东大酒店足足请了一百桌,十一点半,当我到达酒店时,门口被各色大车小车塞满,颇有点举市出动的样子,我为父亲的豪举震惊不已,他可是个不爱热闹的人,这样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爱女心切。

阳光暖暖,难得今天气温竟达到十度,温煦的如同春天。我坐在酒店旁厅彷徨不安,没有憧憬向往,没有瑰丽浪漫,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尿急,一趟一趟地跑洗手间,却一趟一趟无功而返,旁厅里一大堆伴娘,幼儿园的同学,小学的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挤了一屋子,我本来不想邀请这么多人,苏唐却一再威胁,宾客要多多的,热闹了才能喜庆。而不知根底的老爸和阿姨他们更是说好多朋友是关系户是万万不能不请的,于是足足凑了一百桌,所以,就有十位数以上的伴娘,果然热闹,非凡的热闹。

现在数目众多的伴娘正在拿我的频繁如厕行为开涮,这丫头片子幸福的不知怎么好了,猴急着要嫁给人家呢。

哈哈,我扯扯嘴角表示在笑,心里的确是急,不是急着出嫁,而是急着惶恐,晚上就不能回自己家了啊,晚上就得单独跟苏唐共处一室了啊,今天晚上就割煤气管还是再等几天啊?如果今天晚上不割,那么中间这几天要如何自处与相处?

书上写的女人一旦有了报复心,都是智多而心冷,会生出许多沉稳的气势,陡然间就泰然自若,我也是女人,而且已经有了凶狠的报复心,但为什么临到实行,不觉镇定反倒倍感气短了呢?

权昕敲门后进来了,从我宣布结婚后,他就公务倥偬,几乎没在我视线里出现过。才两个星期,他瘦的厉害,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打桔色窄条领带,瘦是瘦了,可风采却是依旧,身形挺拨,眉目清朗,屋里的众女人一下全成了仰望木棉的小草,当他经过时,她们的脸上自然流露出爱慕神情。

权昕从众人之间挤到我面前来,目光凝住我的眼睛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说,真漂亮。我撇着嘴冲他笑,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就湿得能拧出水来。

权昕张开双臂抱了抱我,同时在耳这低语:“方小篆,要幸福。”

我点头,却在他转身离去后,泪眼阑珊。

……

半个小时过去了,苏唐还没出现,进进出出的伴娘们交头接耳传递着不安。我又跑了两趟厕所,暗想不会是苏唐发现了我的阴谋,于是反悔了吧?

正在揣测,一个伴娘跑进来,说来了来了。

我被众人扶了出去,站在甬道的这端,很快,苏唐被推了过来,我用眼角的余光一扫,他居然平平常常地只穿了一件猎装式的皮衣,牛仔裤。虽说这是我与他的阴谋,今天的喜宴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演演戏,但他穿成这样,就算是演戏也有些过于随便了。

算了,反正是为了婚后的葬礼才举行的婚礼,细枝末节没必要深究。

主婚人叫我们到台上去,他居然没挽我,大踏步地一个人朝前走,我耳中听到了宾客们的不满声:“这孩子就是老方相中的乘龙快婿?好像不太懂礼数吗。”

我为苏唐丢了父亲的面子而有些气闷,紧上几步拉住他的手:“走慢点。”

他回看了我一眼,不耐的神色让我气闷,我比你更不耐,但这么多宾客可是按你要求才邀请的,拿那一副别人都欠你银子的表情来给谁看。望着他疾步快行的背影,我恨不现在就一把火把他烧了,但能做的也只是紧追他两步,两步过后,我们已经走到了中央台。

站在台上,底下是一千张笑脸,其中还有我老爸的,他一直在生气,眼光阴气森森的。当然喽,我这个婚太与众不同了嘛,新郎之前居然没见过岳丈,于情于理不通,要不是我强行要结,老爸才不会答应呢,所以呢,今天那个老头没这被我气得吐血,能坐到女方家长席真是给透我面子。

我们就像两个扯线玩偶,司仪说怎样就怎样,无非是鞠躬鞠躬再鞠躬而已,腰脊左弯右弯了一番后,听见司仪用破锣嗓子高喊,礼成。

我抬头,冲苏唐笑,又在思索,好多种杀人的方法啊,我要怎么杀,是今晚还是明晚呢?

司仪开始耍宝了,先说了几句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之类的话,然后把话筒伸到苏唐面前让他谈谈是如何追到我的。末江市的婚俗就是这般,新郎新婚是一定要交待恋爱史的。

因为并不打算做他真正的新娘,所以,我也没什么娇羞的感觉与模样,尽管抬着头拿眼睛瞪苏唐,好好编啊,你不是喜欢人多吗?现在被这么多人注目,一定极有成就感吧?

苏唐对着台下众宾客笑,然后眼光瞟向了父亲,手紧抓着话筒,他喊:“爸!”

我爸显然被吓了一跳,众宾客哄笑起来,叫爸叫妈这个环节,是等下专门有一个环节,叫“新人叫”时才要喊的,同时老人要向新婿新妇发放红包,可我们还没进行完这个环节呢,怎么提前就叫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昨天晚上与司仪沟通过的,哪个环节做什么,全是说好了的,他也表示全都明白了,会照着做。可是现在居然状况百出。在我印象里,苏唐做事一向阴沉,怎么今天反而颠三倒四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父亲在最初的吃惊过后,很快高兴地在台下回了一句:“哈哈,真是我的好女婿。”众宾客跟着大笑。

苏唐也笑,笑中有些不明朗的东西,看起来莫测高深。

突然觉得不妙。

果然,苏唐在笑过后的下一句是:“我不是你女婿。”

本来嘈杂的大厅登时鸦雀无声。

“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苏唐抬着头,眼中飞出千万片刀锋,带着致命弧光,我的眼被惊蛰般的亮光划伤。

父亲呆住了,不语。

“怎么,认不出来了吧?爸,你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苏唐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他的声音透着戏谑和寒冷。

我扑过去抢话筒,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已经知道下面的决不会是好话。并没有太费力,话筒就到了我手里,我已经不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年青男子是谁,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而苏唐,双手叉进了裤兜,摸啊摸的,摸出一块水果糖,他举起糖来向着我父亲,一字一句缓慢而又清晰地问:“爸爸,你吃不吃糖?”

他在说什么?水果糖?请父亲吃水果糖?这是什么意思?我抓着话筒的手已经被汗湿透,惊慌失措地扭过脸去看父亲。

此时的父亲抖的像寒风中半黄的树叶一样。我看见长长的泪水从他眼里冒出来,把每一条皱纹填满。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叫出声音。

苏唐又转向我,嘲弄地挤了一下眼睛:“小篆,我亲爱的妹妹,这种相逢的方式,你喜不喜欢?我……,”他咳了一声,笑意更深了,他在摆弄着黄蜂尾后针,把它们恶毒地插到我和父亲的心上,“我是你哥哥。”

一百桌的大厅,一千人的喜宴立即炸锅,嗡嗡的语声夹杂着兴奋地尖叫着汇集成飓风下的浪涛,狂卷着扑上来,我被卷挟着,飘摇不定,快要淹死了呀,救命的稻草在哪里?拼尽力气,挣扎着问道:“你说什么?”

苏唐牵了牵了嘴角,眉头皱了皱后又平展了,脸上闪过的邪恶足够把我推向汹涌的深渊:“方小篆,我是你老哥,我原来有个名字叫方苏,方苏,听到了吧,和你方小篆的方是一样的哎。”

胡扯!

我大喊,你胡扯!!手脚麻呆呆的,感觉自己被利用、被操纵、被施刑,却无力反抗,除了可怜地叫几声。

眼前有个身影冲了出,挡在我身前,权昕!他从大厅的最后面跑上台子,劈手抓住了苏唐的衣襟,把他逮到自己面前,俊朗的五官全拧在一起,咆哮得如同嗜血的孤狼:“你胡说些什么?你是谁?”

苏唐在剥水果糖纸,不急不慌往嘴里放着:“我是老方的儿子。”

权昕摇着头:“你再敢胡说一句?”

苏唐呶起嘴对他呲牙一乐:“我是这家的儿子,我们一家子玩**呢,表哥。”

权昕的拳头砸到他脸上:“你他X的!”

苏唐被权昕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乐队的架子鼓上,辟里叭啦的,他和大鼓小鼓一起摔倒。

权昕扭过头来看我,心疼的眼泪在他眼里打着转:“小篆,别听他的,这人是疯子。”

不是!!

抱着头嘶声大喊着不是!!

因为父亲正走向苏唐,他在伸手扶他,你看到我父亲的眼泪了吗?你看到我父亲脸上的悲戚和心疼了吗?那是父亲对儿女才会有的,我曾在父亲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在我生病的时候,在我当掉考试痛哭的时候,可现在,他对苏唐正做着同样的表情!

不是不是!!

苏唐被老爸扶起来了,他表情可怜的,爸爸,您当年抛弃了我,现在您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我吗?

老爸老泪纵横,苏唐从司仪手中夺过另一只话筒递给了老爸,承认我吧。我是您儿子,您是我爸爸,方小篆是我妹妹,我们是一家人,承认吧。他的哀求像是胁迫。

不要承认,他不是!

我的声音是焦虑心情激飞出去的,我后悔为什么没带桶汽油来?直接倒到这个叫苏唐的男人身上,我要把火机从他嘴里塞进去,烧了他的心肝,我想闻到空气里散发出的人油气息。

权昕站在我旁边,两手扶着我,他一遍一遍地肯定着,姨父,别听他的,他是个疯子。

苏唐根本不理我们,他在逼父亲,爸,爸,你看着我,我是你儿子,你就真的不想我,不想认回我这个儿子?

老爸开始发抖了,苏唐把话筒伸向他,爸,做给我看,你是要我的,你是爱我的。

奇怪啊,本来乱糟糟的大厅突然就安静了,所有人被施了魔法,他们瞪大眼睛,他们摒住呼吸,等着老爸说话。可老爸他抖啊抖的就是不说。

我抢上一步抱住我爸,冲着苏唐低低嘶吼,你吓到爸爸了。

苏唐的脸是白的,眼睛却是绿的,因为兴奋,眼珠子璀璨的像末江桥上燃放的烟花,他一直在笑,有点妖气地笑,爸爸,你再不开口,我可走了。

老爸依然在抖,手脚冰凉的,依旧沉默着不开口。

苏唐笑笑,把话筒支到话筒架上,转身欲下台去……,话筒里突然传出爸颤巍巍的声音:小苏。

苏唐站定了身子,爸爸又叫:我的小苏。

苏唐转了回来,他说,爸。

够了,一声呼唤,一个称谓,已经足够。

苏唐不是疯子,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疯子,他是我哥,可是我跟他有一夜情啊,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我放开老爸,抬头四望,看到一千张脸和他们稀罕而鄙夷的笑。身体轻佻的想要跳,压不住了,那轻飘飘的感觉,我看到酒店的大门,看到站在门旁的服务员,她穿着红色的旗袍,和我身上的红色遥相呼应着,是不是应该问候那喜气洋洋的红呢?我冲着红色去了,却在经过她时停不下脚,我的身体真气冲盈,如果不接着往前跳,就会爆掉,我丢下一个欢喜的笑,人就已经到了街上,两厢铁流滚滚,我在铁流里做三级跳,快乐地跳,跳啊跳。

这哪是城市啊,这是丛林,没有法则,没有制度,没有伦理纲常,自由自在啊,我是袋鼠,跳啊跳。

当我跳过一辆车时,我看到了王为军,他是我小学时的同学,曾经借过我半块橡皮,一直到现在还没还,我想我的橡皮了,上面还有一只唐老鸭的两只脚丫子呢,我跳着就过去了。

王为军正从车里下来,他穿着西服,真怪啊,为什么今天见到的男人全穿得这么正经?唯独那块糖最不正经,居然只穿件皮夹克。人家新郎都穿皮夹克了,你们穿西装做什么?我还在跳,王为军已经一把拉住了我,他说恭喜恭喜,有点事,所以来晚了。说着塞给我一个红信封,等塞完了,他才叫道,唉,不是结婚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到身后酒店的门开了,很多人冲了出来,他们都变成袋鼠了,跳啊跳地就过来了,他们都在喊,回来回来。

我对王为军说,你借我的该还给我了吧?

他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我已经推开他进到了驾驶室,油门一踩,发动机狂吼着往前冲,我听见王为军也在喊,回来啊回来。

很快就看不见后面那些跳啊跳的人了。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有资格跳,你们都是木头人,一二三,不许跳!

车子在城市里跳啊跳,它是变形金刚,它一变形就是袋鼠了,我们一起跳啊跳的,就从城市里跳出去了。

我看到无边无际的田野,还积着薄雪,枯草在雪边探着头,跳啊跳。

我看到电厂大炉子,黑烟从巨型口中翻出来,它们高兴地跳啊跳。

我看到群山抬起双臂拦在我面前,它说如果想通过,就得跟它一起跳。

盘山公路长出了一百只脚,它穿上一百只鞋,倾诉着它其实是只蜈蚣妖,被压在没人的山上,只有在我来时,它才会跳一跳。

跳。

跳到路尽时。

没得跳了。

我停车。听到手机响。

把机身向上一推,屏幕亮了。蓝蓝的字也跳啊跳,方小篆,你不会跑去自杀吧?如果是那样,祝你所行顺利。啊,对了,你死之前来我儿一趟,我得把AV的母碟给你呀,不来,我就拿去卖钱花了。你亲爱的哥哥兼老公,方苏。吻你。

这些字你认识吗?是什么意思?谁能告诉我?

源源不断地电话和短信打了过来,手机被激得跳啊跳的。我看看四周,才发现已经被包围了,山谷里向上送着寒风,黑黑的松树借着风势威风凛凛地站着,漫山遍野地全是黑的,我知道,它们不是松树,它们是一只叫黑的军队,它们的任务就是捕杀世上最后一只袋鼠,它们发现了我,喊杀着向我扑来,我环顾,环顾,再环顾,一山比一山还要高,一山比一山还要险,所有的山峰在环顾中结成坚实的围栏,无路可去了,环顾,只能环顾。

……

手机声音远去了,漫天遍野的喊杀声也远去了。接踵而来的是我的黑暗时代,真好啊,黑暗,别让我醒了,求菩萨怜悯怜悯我吧,赐我永远的黑暗。

……

菩萨不爱我。

我拒绝醒来,他却说因果未完,唠唠叨叨地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戚,那种水果糖得什么?菩萨说,得水果糖的儿子和水果糖儿子的妹妹,我说操你老X!菩萨大惊,说:你姑娘家家的居然粗口!要罚要罚,于是可怜的我被推了回来。

睁眼就看见菩萨,烫着螺圈发,涂着红嘴唇,拈着莲花指,披着蜘蛛网,果然是――宝相庄严,有点陈旧。转转眼珠看到木头梁子,油漆斑驳。再转头,是一根坑坑洼洼的石柱,木柱下有石礅,石礅旁是一床旧被,旧被里有一个只叫方小篆的袋鼠。

吱。叫了一声,我只记得自己是一只袋鼠,却不知道袋鼠是怎么叫的,只好吱一声。表示这个地方不错。

我坐起来,左胸口和后背要命的痛。手捂着心脏,捶了几下,好像不那么痛了,正想站起来,我听到同伴的回应,吱。

原来还有另一只袋鼠。

我来回扭着头向四围看,看到另一根石柱,上面抱着一只袋鼠,头顶一窝白菜,身披一条麻袋,腰系一根海带,不是丐帮帮主就是衰神二代。以前听这几句词时总觉得很好笑,可现在真有个乞丐在眼前,却觉得,真的是要了命的帅,起码就比穿着皮夹克的苏唐帅。

为了表示赞赏,我再吱。

他抱在柱子上,又回应了我一声,吱。

我掀开被子,看到身上的红色锦袄,掐紫描金,龙飞凤绕。绕着绕着,它们就勾肩搭背地站到了一起,得意地对我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噢,龙和凤呢,其实……那个那个的……是兄妹!

太恶俗了!拜托你们玩点新花样好不好?见鬼!

我肯定见鬼,居然看见一只安了两只角在头上就自称为龙的虫子跟我说话!于是先翻出药来吃了一片,幸好聪明,结婚的时候怕太生气,偷偷在衣服里藏了药。

吃药的时候我看到一只小强和一只壁虎,从被子下爬出来,我跟它们笑笑。它们很冷酷地没搭理我,自顾自地走了。你们走我也走,我慢慢向乞丐挪,不是不想一步跨过去,而是跳的久了,四肢无力。快挪到他身边时,突然很想笑,我们就像是武打剧里的两主角,庙戏一般是男女主角感情升温的必备场所。我也许会爱上这个乞丐的,突然间就那样想了,因为我能肯定,他比苏唐好,也比权昕好,生活太复杂了,在人世间沦落到只配当乞丐的无能单纯之辈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正好。

他其实不像一只袋鼠,而像一只抱在桉树上的袋熊,对那根柱子,执着地抱,专心致志地抱,一往情深地抱,那根柱子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不再吱了,而是嗨了一声,你救我来这儿的?

他扭过脸来看我。从一绺绺油腻的,打着结的,已经变成棕色的长长的头发条间扭出一张花里胡哨的脸看我。眼神有些惶恐。

难道吓到他了?我尽量温和地笑,却在他把脸完全扭过来后,笑不出来了。

从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刻碰到熟人!!!

我是不是应该狂喷一口鲜血,以表示我那无法形容的震惊?

但可惜的是,我没受内伤,血没喷出,但眼珠就的的确确地凸出去了老远。

七十七,那五官无疑是七十七的,除了眼珠是黑的外,他根本就是七十七!

几乎没怎么想,我直接伸手去撩他的头发,他的两只手固执地抱着柱子,头却偏来偏去的不让我接触,但这由不得他了,我的手一直在用力,最终头发还是被分向了两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右边的眼皮搭拉着,眼珠灰白而且已经干扁。从右边的额头到太阳穴,一大片纠结的疤痕,我仔细想着七十七是哪边脸缠了纱布,然后忍不住掉下泪来,怎么会忘记呢,是右半边,正是右半边。

我喊他,七十七。

他啊噢啊噢地摇着头。我叫七十七!!他吱。我再叫,他就不理我了,抱着他的柱子,看着前方,漠然地张着嘴。

遗忘的纽约之夜突然就从潘多拉的盒子里跳了出来,我在树上的誓言,再回人间,一定要给七十七一个家,否则就死无藏身之地。

那些话从不曾忘记的。天哪,天地在脚下一起旋转,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假啊?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超现实?初在美国医院清醒时,我曾相信过天使和灵魂,并着了魔似的把那间医院上下里外翻了个遍,只为找到他们真实存在的证据,可是没有。于是,我又相信那只是荒谬的梦境,并随着时光渐远而将他们还回了风中。那只是大脑蛋白质创造的一个虚无吧,事后一遍遍地对自己这样说。可是,在今日今时今分今秒,这个抱在柱子上的乞丐,他那酷似七十七的面容,该如何解释?他那和七十七一样的伤痕,该如何解释?

无法解释。

再不敢断言了,也许世上本无可人可断言之事。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开始想这一段的时光,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接踵着浮上来,心间恍惚着,被过往细细纷扰。

支起腮,面向着菩萨身边无量的墙,纽约之夜后的所有时光像电影一般在墙面上播放。半翼、薇薇安、七十七、苏唐,这些似乎不经意走进我生活的人一瞬间就被清晰地放大了。

但所有影像里出镜率最高的是苏唐。

慢慢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末江边上吸着烟的苏唐,啊,不,应该叫方苏,其实就是一个故意的设定,他坐在那里正是为了等我。不论是醉后一夜还是热闹的婚礼,我和我的家人都一直在被他牵着走,走到一个他想要的结果,让我们生无容身之所,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他有多恨,才可以这么恶毒!可他为什么恨,谁批准他可以这样恶毒?一群人走过,一段尘缘走过,开了个谜面给我,猜,谜题后的结果,到底是谁做错?

突然记起昏过去前手机一直有短信,倒要看看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打开手机,却发现除了第一条是方苏的外,剩下的全是权昕打来的:小篆,姨父说你们并不是亲生兄妹,所以血缘一事,勿要挂怀。

小篆,你在哪儿,你和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看到信息,快给我回话。

小篆,快给我回电话。

……

戚,我就说吗,变态也得有个底线。操你X的方苏,如果我们是亲兄妹,你也敢这么乱来,那才叫……有种!

据我对自己多年的观察,叫方小篆的这个丫头,的确没心没肺外加脑子脱线,在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后,我很快地就不那么悲伤了。

情绪平复了许多,我开始试图推断这件事。

如方苏所述,他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权昕又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他应是被收养后又被抛弃了吧?总不会我是被收养的吧?要抛也抛不是亲生的嘛。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奇怪哦,老爸好善良的,他为什么要抛弃方苏啊?

不用想了,看看现在的方苏的坏样子就明白了,他一定从小就无药可救的坏,老爸对他一定是忍无可忍才把他从这个家撵出去的。

不,也不对,老爸看到他时有多怜惜,多心疼,不会是老爸把他赶走的,啊,明白了,他定是被拐带了!

对,一定是这样。

但无论如何,我应尊其为兄,应同情他,体恤他,原谅他,小小年纪就没家了,的确有一点点的可怜啦!但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想到他把我青春的梦想摆上了报复的祭坛,我就只能恨他,加倍地,加倍地恨他。

我心眼儿小,有了恨就盛不下伤心难过,所以,不必要的东西都摒弃了,一场热闹婚礼完结,一场惊骇没把我吓死,让我又回到了举行婚礼的初衷,老目标,干掉方苏。

在没有干掉他之前,我要对自己进行部署。

战争已经打响。打垮他应该很容易吧?方苏要的是我们的悲伤,偏不给他,决不给他,只要高高兴兴地,他就枉费了时间和心思,就是白忙活一场。

对,我要做的,正是不再追悔。坚硬到像七十七抱着的石柱一样,斧刻刀凿,只溅火星,却决不再让鲜血流淌。

……

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死方苏,我跟你,远没结束!

阿弥驼佛,女施主缘何如此激动?

这么个破庙居然是有主持的,一个瘦啦叭叽的和尚站在门旁向我做揖。荒郊野外,和尚当然是比袋鼠可怕,所以,当他突然从天而降地在庙里现身后,反而把我吓了一跳。

最后跳了一下后,我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人,于是开口回答:因为见到菩萨,因敬仰而激动。当然不能告诉和尚,我见到菩萨就想到了杀人,大不敬呀大不敬,撒个谎好了。

他冲我合什问道,那缘何在此呀?

我答,有缘人将我引至此。

他问,本庙不应有女施主的有缘人。

我指着七十七答,怎么会,他就是。

在缘来缘去了几句后,我们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我问他这是哪里,他说清炎山清炎寺。我问,乞丐叫什么,他摇头,不知。前几月到此,除了寻食,每日皆抱在此往生柱上,万法使尽,不能将其驱去。

往生柱?我不由得再次仔细去看了看那根石头柱子,你说这根坑坑洼洼的石柱叫往生柱?

对。和尚又将双手合什,一脸虔诚道,上面有竼语的往生咒经文,不知何年何月何人刻于此柱,又不知其间经历几多风雨磨难,不过此间有一传说,如能三天三夜跪在此柱前描摩经文,即可得到往生。

哦?真的吗?我对这根石柱立即好奇心大起,一边反问和尚一边上前欲把七十七拉下来,详观经文,那家伙把邋遢的脑袋一挺,反而抱得更紧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南无阿弥驼佛。和尚第三次双手和什,用似是而非的回答跟我闹起了玄虚。

没功夫管他,我那时正在跟七十七较劲。

七十七那家伙绝对有把往生柱占为已有的想法,我怎么拉他都不来。只好放弃努力。接着问和尚,如果我赞助给你两千块钱,你可不可以给他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这……,和尚面露难色,女施主,不是不愿帮你,而是他不肯从柱上下来,我又怎么能给他洗澡换衣?

的确是个问题。

我想了想,这样,你不是说他出去寻食时会放开柱子吗?你把食物放在澡桶边,不就行了吗?

再不让和尚推辞,把王为军塞给我的红信封拿了出来,刚才我看过,里面有二千元整,于是全都给了和尚。不放心,我又交待,你先拿着,只当这几日的饭菜钱,过几天,我会来把他接走。啊,对了,我很想做点功德,下回来,我愿为此庙所有菩萨再度金身。

和尚又合什了,阿弥驼佛。

不知道家里闹成什么样了,我急于回去。出了殿门才发现,清炎寺共有三殿,也算小有规模,七十七和我的藏身之所,仅是其中的一间偏殿而已。

看来要为所有菩萨再渡金身得花费不少呢,怪不得和尚不说话,光念阿弥驼佛。

……

由和尚指引,我很快找到了王为军的车。沿原路返回,心里一直盘算着与方苏的斗争。经过镇子时看到墙上刷的大标语:“少生孩子多种树,少养孩子多养猪!”;“放火烧山,牢底做穿。”等等,看着看着就笑了,我很想拎个油漆桶也来刷标语,从这儿刷到北京去,打倒方苏!坚决打击方苏!严禁方苏上访!

越想越高兴,打倒方苏!

快到市里的时候,我给权昕打了电话,通知他不用再为我着急了,我已经没事了。关键是方苏在哪儿?我爸又怎么样了?

权昕的声音哑哑的,他说,谢谢你回来。

我有点想哭,我说,你傻了,怎么要谢我呢?

他说,我知道你的感受,我谢你,是因为你肯面对现实,你真的长大了,变得很勇敢,我谢你,是因为,你没把我的担心变成现实,没去做傻事。真的要谢谢你。

我叫了一声权昕,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先别回家,去民政局门口等我。别问为什么,见了面以后再解释。这是权昕挂电话前跟我说的话。民政局?我一打方向盘,掉转了车头,究竟又是什么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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