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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猜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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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洲历一千八百六十三年,天龙王朝明德帝在位第二十八年。

天龙的冬天极少有雪,即便是有,也不过星星点点,落地即化,不过是聊胜于无。在这年冬天之前,风炎城不见雪花已有五年之久。故而当瑞雪纷飞最终成就了万里雪飘的罕见奇景,城里的人们无不惊喜万分,那些从未见过雪的孩子更是欢呼雀跃,纷纷摇落一树雪花,惊奇着难得一见的玉树琼枝,银妆素裹。

城北的碧波湖已经结了冰,大雪落上去,平整得很,宛如一床光滑无比的锦缎,没有一丝皱缬,任凭北风凛冽,不见丝毫畏缩。碧波湖北面就是九峰山,虽不是什么奇峰险岭,却因为地处平原而显得奇崛峭拔,九座高峰远近耸立,算是国都风炎城的天然屏障。此刻,九峰山白雪加身,峰峦如画,鸟迹俱绝,偶然露出些褐色的枝干,像极了点点墨色,自有一般风雅。在这纯然世界里,忽有马蹄声声,但见两匹骏马风驰而至,棕色鬣毛飞扬,一下子鲜活了沉寂的画面。

马上的是两个青年男子,俱是锦衣华服轻裘风帽,快马加鞭直奔雪中山巅,洒下一路明朗笑语。两人一路行来,但见奇峰险峻,又有那冰瀑直挂,风雪乍歇,掩不住天地苍茫。迎风处雪花翻卷,风势如同大军急行而过,迅猛而刚烈;背风处则有雾凇晶莹剔透,俨然琉璃世界,不似人间。待到两人终于登上因峰顶有一大片野生腊梅林而得名的梅花峰顶,顺风而来的一股梅香立马洗净了胸中浊念。

这片野生梅林毗邻一处悬崖,风势甚大,白雪覆盖下的腊梅粲然盛放,黄色的花瓣在褐色的枝干上轻轻摇曳,宛如不染尘滓的田黄石,呼啸的风声就是她们的欢笑,吹落的雪花就是她们的舞蹈。

在这千仞绝壁之上,凛冽朔风之中,居然还有一枝红梅傲然开放,剪破了千里冰封的天宇。

那是一位身覆大红披风的少女,正对着万树梅花抚琴。一个戴着裘皮手套捧着香炉的白衣侍女站在她身旁,闭目细细听着她的演奏。

马背上的男子们被这景致摄去了心神,不由轻轻下马,向梅树下的少女走去。

她的披风红得耀眼,鲜艳的缎面在白雪的映衬下宛如鸽血宝石般亮泽莹润。整件披风除了滚边的白色兔毛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却掩不住一种大气从容。她的背影袅娜生姿,转个角度到了侧面,又可以看到她小巧倔强的鼻子,以及长长的眼睫毛。伊人肌肤如雪,丝毫不逊于这漫天洁白。虽然她弹的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可是他们都听了出来,这曲子流淌的正是这少女的心音,而此刻她的心音,就是这骄傲美丽的腊梅。

她下指有力,琴声不像一般女子的那样阴柔,相反,在这雪天之中,她的琴音居然掺杂了几分北风的冷峭。一张“鹤鸣秋月”式的古琴,横于美人膝上,琴音清冽,梅香清寒,雪花清幽,女子清纯,最清之声,最清之花,最清之时,最清之人,就这样融合成一幅完美的图画,美好得不似人间。

这一幕在隔了许多年之后,依然让记忆犹新的龙靖天忍不住微笑默叹,后来的重重悲伤也因为这最初的惊艳而染上了浪漫的温情,让他全无怨恨,只笑造化弄人。

但是此时,他尚想不了这许多。他这年不过二十岁,脸庞尚未褪去婴儿肥。在这铮铮琴音中,他不由跟那侍女一样,闭目进入这琴音世界,他好似看到万树梅花一起开放,梅花在琴声的召唤中逐一绽放娇柔的生命,它们愉快地歌唱,在遒劲的梅枝上化身为一颗颗星星,在他黑暗的冥想中放射出万道金光……

他忽然有种冲动,很想做她膝上的那张琴。

琴音忽然停了。

龙靖天睁眼看向兄长,只见龙翔天正低头沉吟,也像是已经进入了那乐曲的世界。他再看向那女子,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出身,这样高超的琴艺也必然是师从名门。但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坐在地上?可以大雪天的跑到这冷落苍凉的山间抚琴?龙靖天叹息一声,似是疑惑,又像是判断:“这是此处的梅花仙子吗?”

龙翔天被这句话唤回了心神,但见那女子停了琴音,双手合弦,转头看向他们,似是在奇怪何处来的人声。待到见了是两个男子,也不慌张,落落大方点头致意,含笑的眉眼呈现一派温婉平和,并无小女儿的扭捏之态,更没有宫中女子见到他们的那种媚色娇柔。她的笑容是如此让人舒服,好似忽然有春风拂面。

而她一开口,却又如冰凌,清清脆脆不沾杂质:“水墨,收拾了,我们走吧。”

那一直闭着眼睛的侍女闻言睁开双目,见到不远处忽然多了两个陌生男子,不由一愣,却也迅速低头,接过女子的琴装在松木琴匣中,收拾了准备离开,再不看向那两个男子半眼。这样的经历,是这出身皇族的少年不曾遇到过的,平日习惯了女孩子追随倾慕的目光,忽然有人对自己视若无物,这心气怎么可能不郁结。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当水墨看清眼前两人的相貌的时候,心跳也是漏了半拍——如果说小姐的美是梅花,那这兄弟二人,就是太阳和流水。一个高贵庄严,一个温柔可亲。只是她平日在左相府,在凌相爷那般奇伟男子的熏染下,又哪里会对这两个稚嫩的王孙贵胄青眼有加?

呜呜北风吹过琴弦,发出真正的天籁之音,似乎在述说着命运的密码。

龙翔天没有出言挽留。这样的事,自然有人会开口。

果然还是龙靖天沉不住气,只见他忽然上前几步,一边接近一边笑着说:“未知仙子仙居何处,小生愿意相送一程。 ”

“仙子?”抚琴的女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倒是那个被唤作水墨的侍女自觉地替自家小姐挡住了睿王,不卑不亢地回道,“公子说笑了。还请公子让开,让我家小姐好下山去。”

但是眼前的男子不为所动,继续涎皮赖脸:“仙子莫怪,我与兄长踏雪寻梅至此,得见仙子,甚是荣幸,还望仙子看在我辈算是有些仙缘的面子上,告知仙府所在。”他那表情一脸诚恳,让水墨想板起脸来都办不到。

那女子似乎也被眼前的男子逗笑了,顺着他的话说道:“梅花仙子的府邸,自然是高洁之处,尔等凡人若想前往,须得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有缘自会再见。”

龙靖天一愣,原本是想借机套话的,哪料人家以不变应万变,倒让自己无话可说。怔忡之际,就见这女子略略颔首,以示作别,接着便裹紧了披风,出了这梅林,那侍女水墨也抱紧了琴紧随其后,就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轻盈翩跹,径自缓缓去了。

一种说不出的酸和甜,在一片梦幻世界中摇荡着龙靖天的心胸,他看向皇兄,只见龙翔天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欣赏。睿王龙靖天的心一沉,却不知道沉到哪里了。

他忽然想起来,父皇的身体现在有些欠安,宫里已经传出话来,要为太子龙翔天选妃。

不知怎的,他就是不希望这个梅花仙子被牵涉进复杂的朝堂或者阴冷的后宫,像他的母妃那样,守着冰冷空寂的芝兰宫,几个月都不能见父皇一面……

思及此,他心念一转,但愿以后再没有见到她的机会。

对于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皇族的占有欲。相比较私家收藏,他更喜欢自己所爱的事物在天地间自在逍遥,例如他喜欢飞鸟,志向却是放尽天下笼中鸟;他喜欢奇石,却不曾将任何一块搬回府上,那些走南闯北邂逅的奇石,全都成为记忆中的插曲。

他也不曾对哪个女子动心。今天却有些例外。但是他并不想占有她,如同他不会占有星光,不会捕捉萤火虫,不会挽留住云彩和晚霞。

他所希冀的,不过是星星偶尔的眨眼,萤火虫偶尔的盘桓,以及那满天霞彩之一抹,悄悄洒在他的书桌上。

可是对于这个梅花仙子,他注定要失望。他这时尚且不晓得,这个女子不是小家碧玉,而是天龙文臣之首、左相国凌霄的独女凌寒。

大雪又落,兄弟两人却失去了赏梅的兴致。最美的那朵已经离开,剩下的梅花也无精打采。

见得花中魁首,到底幸是不幸?

而此时,凌寒与水墨已经到了山下,来时的马车还等在背风处,车辙已经被白雪覆盖,车轮已经陷在积雪中。回字纹的车窗上垂下宝蓝色的帘帏,厚实得很,隔绝了外界的风雪;穹窿状的车檐缀着藏青色的流苏,因为沾染了雪花冻了冰凌而不再飘摇。车边站着一人,身形萧肃,灰色布衣在风雪中显得甚是单薄,可是这人依旧面色红润,全然不惧山脚的回旋风雪。他正仰头看向远处的皑皑峰峦,听见脚步声转身,见是自家小姐,便向前走几步接过了水墨抱着的琴,又笑着对凌寒说:“恭喜小姐首战告捷。”

这赶车的人,乃是左相府大管家的长子谭悦。

凌寒只是笑笑,那一笑却不像方才那般灿烂,而是带着些许寂寥:“也许吧。”

水墨听不懂这话,也不问。上了车,凌寒照旧是闭目沉思,水墨小心地点上一柱玉兰香,就靠在一边不说话了。

沉思着的凌寒,心中却并不平静。

在天龙人尽皆知,左相国凌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宠爱非常。很多人都以“无后”为理由,劝凌霄纳妾,或者直接送来各种各样的美人,可是凌霄统统拒之门外,因此被人嘲笑说,凌相在外威风凛凛,却是个惧内的胆小丈夫。凌寒长大后,听到这些话只是一笑了之,父母之间情深几许,她最是清楚。父亲对于母亲,那是三生三世的许诺。当年出身名门的母亲西玔娇,因为恋上一介布衣的父亲而被逐出家门,西玔家不承认有这样一个女儿;即便后来父亲由布衣直至卿相,西玔家依然不承认母亲的身份。

这当中,也有母亲的姐姐西玔媚的原因。西玔媚是长女,却硬是抛弃伦常跟一个云国的男人远走高飞,从此再无消息,原先与南宫世家的联姻只能以西玔娇代替,偏偏西玔娇又随平民凌霄私奔而去,以至西钏家五百年名门贵族的颜面荡然无存,西玔家主盛怒之下,便将这个两姐妹永远逐出了西玔的族谱,与南宫世家的婚约也只能作废。

母亲这样的付出和隐忍,是以父亲的一往情深为回报的。凌寒曾经问过母亲悔不悔,母亲眼中的柔情如同流水一般,温柔地淹没了她。母亲说,世上的事情,最没必要的就是后悔,若是当初不悔,就是一辈子不悔了;若是早知道今后会后悔,当初必然也会悔。母亲说她很庆幸,这一生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情,即便因为跟了凌霄再不能见到父母,即便因为生了凌寒再也不能生育。

凌寒出生在隆冬,与夫君一起进京述职的凌夫人在梅林里产下了她,因为寒冷落下了病根。据说那天天气很好,冬季的天空,呈现平静的灰白色,太阳并不刺眼,却让人觉得温暖。于是凌寒一出生,乳名便唤作“暖晴”。

凌寒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喜欢“暖晴”这个乳名。她最喜欢梅花,最喜欢晴天,最喜欢冬季。凌霄曾经说过,女孩子生成这样的性格,只怕不是什么幸事,然而凌寒一向稳重,稳重得近乎完美,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宛如振翅欲飞的凤凰。

这份心智,想来该是遗传自她精于谋略国士无双的父亲。而她的真情,也只给自己的至亲之人。

她只有一个侍女,就是水墨。当初凌霄让女儿在一群女孩儿里选一个做侍女,凌寒看了一圈,只有水墨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那笑里带着真诚,丝毫没有自卑与谄媚,不像别的都是低着头,或者眼中流露出艳羡。于是凌寒就留下了水墨,理由是这是一个能让她在冬天梦见春天的女孩儿。

水墨可以让她温暖,但是水墨并不懂她。她也不指望水墨能懂,或者说,水墨不懂最好。例如今天水墨就不会明白,她的小姐为什么会一大早跑到山里来弹琴,还是悬崖边上,在家里暖暖和和地多好,偏生要来受这份罪。

其实凌寒是故意在这里守着的,要的就是一个绝对不会被磨灭的印象。

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曾在姑姑宫里见过太子龙翔天——她的姑姑就是当今的皇后凌云——可是她并不确定他会记得。后来有了某些想法之后,她去姑姑那里时总会想办法避开太子。不为别的,只因她尚未准备充分。如果他当真不记得自己,那就让这一次成为最完美的开始吧!昨晚从姑姑那里得知,太子跟睿王要来九峰山赏梅,她就开始做这个谋划了。她的目的简单又疯狂,那就是——她一定要成为龙翔天的太子妃。

而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母亲,和父亲。

母亲说她不悔。可是凌寒知道,母亲时常的失神和寂寞,来自无家可归的慌乱与茫然。父母的温暖,不是丈夫可以替代的。

母亲说她不悔。可是凌寒也知道,当别人劝说父亲纳妾的时候,母亲的委屈和心酸,那样的痛楚,她坚决不要母亲再尝。

父亲是真的爱母亲,可是他心里也有浓浓的愧疚。他可以给爱妻无数无价之宝,却不能给她一家团圆。曾经有一天,凌寒偷偷看着正在担忧的父亲,那时的父亲正偷偷看着正在流泪的母亲。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一定要让父母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但是一向注重出身的西玔家,从来都不买父亲的账,即便父亲已经位极人臣,即便姑姑已经母仪天下。她,区区一个凌寒,又该怎样做,才能让母亲有家可归,才能让父母以自己为傲?

她只能借助天子的力量。除此,她找不到别的路。在这个棋枰上,她没有太多自由。但是她喜欢这样,只有一条路,不是生路,便是绝境。

少了选择的余地,无论生死,都干净利落。

如果她成了太子妃,那么,太子妃的母亲,未来国母的母亲,怎么可以不被家族承认?

父亲并不知道她的想法,父亲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放弃了。但是她却记住了父亲前面的话:“暖晴,唯有成为皇后,才不委屈你……”

她要的不是自己的不委屈,而是父亲的,母亲的。

她读过史书,知道历代权势太大的外戚,都不得善终。但是就算知道又如何,她不能让父亲一生的荣光在她手里结束。没有儿子又怎样,她凌寒一样可以光耀门楣!世人都只当她是女子,殊不知,父亲与人在家中议事的时候,屏风后面总是有她的身影,而凌相书房里那汗牛充栋的藏书,她已经看了有一半了。她不会女红,只会弹琴写字,因为父亲说,她性子太躁,需要用书法和琴艺来缓缓性子。书法自是凌相亲自执教,琴艺则由天龙第一琴师铁琴客指点。无论书法还是琴艺,她都很出色,虽然自己并不觉得性子缓了多少。凌相不让她学棋,说下棋其实就是在算计,算计对方怎么走,至少还要走一步看五步,与高手对弈,甚至要一步看七步、十步。他不希望暖晴变成会算计的女子,只是保持这样的单纯就好。

父亲也是一直将她当小孩子的。但是凌寒清楚得很,出生在这里,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就算她想,也没有这样的条件。纵然父亲不让她学棋,她却早已翻了《棋经》《棋诀》《棋道要指》,加上私下演练,已经参悟了棋盘上的奥妙风云。

父亲想必也清楚。否则不会时常看着她叹息,那样矛盾又骄傲的神色,她看得懂。

她就这样半被迫半自愿地成熟,终于,而今十八岁的她,在及笄之后,凭借着阅遍的千载历史烟云,长成了一个外表天真良善内里聪颖玲珑的女子。

没有人相信,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时常自己都觉得害怕,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道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凌家的未来在自己手里。

而在属于自己的这一局棋中,她要努力占据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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