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叶蓝毫不客气坐在曾祖亮的座位上,化过妆的脸,看不出昨晚痕迹。反而曾祖亮因连夜加班,眼圈浮肿,神色疲惫。我傻呼呼跟进去,叶蓝抬眼看我,不徐不缓地呵斥,“纸,笔。”我猛地醒悟,官高一级压死人,这两位何止比小文员高一级。我跑去拿东西,再进去被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惊住,那是无言的对抗,缓缓流动着鱼死网破的味道。
叶蓝镇定自若,“曾经理,你是我招的人。当天我说过,希望你在公司能大展鸿图,做到双赢。”曾祖亮不动声色,“谢谢叶小姐给我机会。”“机会只给会把握的人。”她笑了笑,“曾经理,过去几个月你表现不错。但这次,你让公司失望了。”曾祖亮微扬起眉,“不是叶小姐你失望?”叶蓝正要说话,外头脚步纷乱,我们齐齐看去,啊,董事长,总裁,纪舒,还有大堆虾兵蟹将。
三堂会审?
所有人一窝蜂般涌进会议室,没等明白,我已经坐在董事长身边充当秘书。我有些不安,座位不够,除董事长和总裁外,其他人都站着,包括两个病人,叶蓝和纪舒。我只能低头看着纸,装模做样写下会议日期、参与人员,主题空着。从我这边,能看到董事长的手,指甲很圆整,但老了,皮肤松松搭下来,手背有深深浅浅的斑点。我记得另一双手,修长,满是软茧,因为打架而时常瘀青红肿。
一直是董事长在说话,痛心疾首,“我为公司服务二十多年,尚且不敢居功,凡事以公事为先,你们竟然为一己私心而置公司利益不顾,…”等他骂完,总裁才不温不火地解释,“主席,此事情况如此,纪舒虽然病假,但用电话指挥工作,可惜曾祖亮一意孤行,…”曾祖亮反驳道,“总裁,在纪经理病假期间,我从未得到任何指示,只好运用自身专业技术尽量减少公司损失,没功劳也有苦劳。纪经理平时只手遮天,不让别人知晓重要步骤,挟技术以保自身地位。…”我惊讶地抬起头,不是这样,他诡辩,或许纪舒有缺点,至少不会无视生产混乱。纪舒神情未变,依然保持原来的站姿。曾祖亮侃侃而谈,“车间各主管对纪经理都不满,只因害怕他排除异己的手段,敢怒不敢言。我手头有不少匿名信,足可证明说的不是假话。”
董事长把视线转向纪舒,“你-有什么要说?”我的心揪成一团,怦怦跳动。我相信,曾祖亮所说证据存在的真实性,那么多人对纪舒的臭脾气恨之入骨。每个人总有最宝贵的东西,而纪舒的就是生产线。每当他谈起设备,发自内心的热爱让他神采飞扬。如果不得不离开这里,他会难受到什么样。纪舒淡淡一笑,“施蔷你来说。”他看了叶蓝一眼,“施蔷身为车间文员,了解情况。至于为人,叶小姐最清楚,对不?”叶蓝平静得像整个事态与她无关,“嗯,施蔷虽然只是文员,却热爱公司,曾因排解设备故障得到董事长您的表彰。”我不知道她动什么心思,明明知道纪舒和我走得近,怎会让我替他辩解?
董事长盯着我,我浑身不自在,五十多岁的人,目光锐利得像把刀。我放下笔,想站起来,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坐着说吧。”我痛恨我,每到关键时刻总笨嘴拙舌,“纪经理责任心很强,别人没他经验丰富。他批评别人,只是想把事做得更好,绝对没独自掌控的意思。”背上热烘烘的,可能是汗。大家说着堂皇话,反正是与否,人人心里早自有杆秤。
董事长仍然看着我,话却是说给纪舒的,“我早和你讲,多培养几个人出来,不要有事没事都一个人抓。看,出事了吧。”纪舒坦然一笑,“是,主席说的话我记得。我选了些勤奋好学的员工进行培训,施蔷是其中之一。她虽然还是新手,完全能胜任开机。”
纪舒!
顾不得还在老鹰无形的爪中,我猛然撞上他的视线。
知道我不行我不敢,为何要把我摆上台。
果然曾祖亮不怀好意地接口,“让施蔷去主控室当众操作,即可见分晓。”
天,为什么拿我作证据?我的脸一片麻木,簌簌发冷,原来真有凉意直透心底这回事。没人听到我内心的哀求,看好戏的人纷纷赞成。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抑或正是看到我的胆怯,别人才益发逼到尽。
纪舒,你想害死自己吗?没人信我可以,包括我。我晕头转向,不知道他聪明得过了头,或信任我到极点。
董事长和总裁把人都赶了出来,他俩在里面交谈,似乎在商量什么。
我颤悠悠地希望刚才的建议被否决。我不属于这里,不要害纪舒丢掉工作,快收回吧。我苦恼地祈祷着,边临时抱佛脚,拼命回忆那些数据,然而大脑一片空白。
董事长和总裁的交谈漫无边际,谁也不知道他俩关上门到底在说什么。渐渐的,其他人都被打发走,办公室空荡荡的。叶蓝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维持着端庄的坐姿。我松口气,也许不会把我顶到最前面了。纪舒也拉了张椅子坐下。隔着玻璃门能看到曾祖亮站在设备边,低着头在想心事。
叶蓝突然笑了,“没两把刷子真别开饭店,大厨一甩手老板得抓瞎。对了,纪经理,你说施蔷长得是不是很像施妈妈?”
我呆呆的,怎么?
叶蓝嫣然一笑,一句接一句,“两个傻孩子闷着头苦恼。我知道前因后果,可有人偏偏要为爱人好,怎么办呢。”
我更加糊涂了。
她叹口气,“好心往往做坏事,有人想帮我,反而伤了人。”
听她提到昨晚的事,我的指甲陷入掌心,也好,疼痛可以制止心痛。
到底你要说什么?我直视着叶蓝,勇气似乎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