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1 / 1)
突然间被梦惊醒,捧月忽而睁开明眸。
魂魄仍飘然在外。她在哪儿?
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轻柔萦绕在客机四处,“……请调整时间。现墨西哥城为夜间八时二十七分,本次航班降落时间为……”
飞机?她在飞机上?
好半晌,捧月才回过神。梦,刚才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轻轻地松口气,她将水杯递至干涩的唇边喝口水压压惊。
那个梦,她不曾做过。只是,那是生活中原本就存在过的一部分真实。
意味着什么吗?捧月苦笑起来,心中五味陈杂。
“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将于十五分钟后降落。”安抚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捧月依言做好,乖乖等待到达另一个新城市,开始她此行的任务。
轻微的颠簸后,一切归于平静。
随着离去的人流向前蠕动,捧月也夹在其中。生活从来不给时间让人感伤,不是吗?自顾自地想,没有发现她已到达候机大厅。
“请问,你是宁捧月小姐吧?”
身处一个英语、拉丁语混杂的世界中,突然听见乡音,不能不说是惊奇,况且,这个人还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来。
“您是——”捧月抬头,哦,再抬头,好高,这位中文讲得极为优美的人竟是个个子极高的混血男人。眉眼深邃,典型的西方人,只是,他是非常英俊的西方男人。长得实在是太俊美了。捧月忍不住自语,“难道是GAUCHO?”
“哦,我的容貌真有这么明显,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吗?”男人刻意打破初见的生分,继续用娴熟的中文说话,异常流利。
“难道真是?”捧月惊呼,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嘛。“我以为只有去了阿根廷才有可能见到。”
GAUCHO,高乔人,本是从GUACHO变过来的,原意是孤儿、私生子,他们是印地安人与欧洲移民的混血后裔,漂亮而粗犷,又放荡不羁,自由自在地纵马四处流浪,最后却不知去向,消失在草原与城市的暗影中。
“宁小姐,走吧。此行的安排都由我来负责。”男人身着稳重的西服,将外放隐藏于内。
很困难地才从他的美中回神。“呃,此行都由你负责?”捧月有些迟疑。
“不好吗?”男人挑眉。“还是你的拉丁文说得不错,或是英语很过关?”
“不是不好,只是……”事实上她一句拉丁文也不会,英语更是烂得没话说。但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觉得很怪。小气的公司这次对她大方得有点不合情理。不但费用全包,还有专人来接送她,照料她生活。知道的说她是来采访写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免费旅行的呢。
“早知如此,就拿外语不过关来当挡箭牌了……”就算待遇如此优厚,她仍来得不甘不愿。继续自言自语,捧月还是乖乖跟着那个出色的男人。
“马在哪儿呢?”有心缓和一下陌生的气氛,走出候机厅的捧月夸张地左望望右瞧瞧。
男人一愣,既而会意。高乔人难道不爱骑马四处游荡吗?“哈哈哈,宁小姐很幽默,难怪先生他——”
听到尾意,捧月抬头,“难怪先生他——”,这会有什么下文?
自觉失言,男人带着自然笑意的脸色顿了一下。赶快转移话题,“车来了。”
气势惊人!纯黑色劳斯莱斯漂亮地出现在捧月眼前。
不是做梦吧,捧月揉揉眼。黑色劳斯莱斯只有皇族中人才有特权使用。她的公司什么时候和皇族打上交道的?“请。”男人绅士风度十足,得体地为女士开门,作出请的姿态。
不知道坐上去会不会成为公主?捧月猛然被这奢华的一切搅得心慌慌。“既来之,则安之。”只有如此安慰自己,才能抚平心里的不安了。
车程不长,很快她就进入闹市区,并在一处虽身处闹市,却显得安静整洁的别墅小区内停下。
“我们不在酒店休息吗?”愈来愈奇怪。这明显是常住人口才会拥有的住所。
“为了让宁小姐有机会体验墨西哥城真正的生活,这儿是最适合停留的地方。”男人说起谎话来,一本正经,看不出任何破绽。
既然来了,还能如何?捧月只得接受这一切安排,入住这华丽的别墅。
吩咐仆人,安顿好宁捧月,男人并没有在别墅内住下,而是在宁捧月进房休息后,出了门。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入这栋别墅旁边的另一栋别墅。
他上至二楼,在玄关处停下。“先生。”他低首,甚是恭敬。
“安排妥当了?”紧盯着窗外对面的别墅内捧月的房间内的灯光,被称为先生的男人头也不回地问。
“是。”不敢多言。
“很好。”男人点头,表示赞赏。“这几天,你一定要负好责任,她若出了差池,惟你是问。”最后那四个字,分量极重。
“是。”仍是一贯的顺从。
“还有——”男人回过身,向那个高乔帅哥接近,“别和她——靠得太近。”说最后那几个字时,男人已关门走出房间。只剩下帅哥直起身,惊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主人经过他身边时,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如果他没有遵主人吩咐而跨了雷池,他的下场不就是——
可是主人为何会这么说?他不解地皱眉。他的分寸一向把握得极好,否则主人不会选他作为照顾宁小姐的对象。那么,主人是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呢?他深深思索,难道——灵光一闪,在飞机场上,宁小姐有些担忧却又真诚的笑声隐约在耳边回答。
不会吧,这种醋主人也吃?
他自嘲地笑笑。未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虽然是身处闹中取静之所,但是,城市固有的热切与活力,却能自觉不自觉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里。天早已发亮,别墅内的仆人明显是想给宁捧月充足的休息时间,没有上楼去打扰。只可惜一来时差没有调整好,二来捧月敏感的个性,她实在没有办法在感觉到一个城市脉动已开始后还赖在床上。所以,她下楼了。
“您早。”像已等候多时,昨夜里的男人端坐在沙发上,颇有些严肃地道了一声早安。
“早……早……”有些被吓着,捧月没想到一大早就有帅哥养眼,只是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今天我们先去市区参观,然后是到郊外看太阳金字塔。这样的安排您不会感到太累。可以吗?”他似乎失去了些昨日的轻松神态,像是想划清界限般的平板陈述。
“当然。”捧月点头,不愿为难他。看来,他是受人之托。
她的架势有这么大吗?从准备离开到踏上美洲土地,她所受到的接待简直媲美总统级。
男人没说话,朝仆人示意,“早餐。”
“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捧月在仆人的帮助下开始开动。昨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她竟然忘记该有的礼节。“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谢谢,我已用过了。”他微笑。“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您可以称呼我瑞奇。”
“你看来比我年长数岁,所以‘您’,是否用错了?”她直觉这不是一个文法有没用错的问题,而是她此次奇妙旅行的关键问题。
果然。男人但笑不语。
捧月无奈,只得埋首吃早点。嗯,培根炒蛋,功力不错,与她儿子的不相上下。
在瑞奇有礼的护送下,用过早餐的捧月踏出别墅,回首看了一眼昨夜匆匆看过的别墅,今早看,只怕气派更甚于夜间所感。
真是奇怪,她像是掉进一个奇怪的谜团中,却又无力挣扎出来。
捧月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道,向门口停泊的豪华轿车走去。而正要上车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顿了一下。“怎么了,宁小姐?”瑞奇不解。
突然间有些恍惚。捧月僵住身子,隔着重重的栅栏,望向对面别墅庭院中一个隐约的身影。
“他?”
“宁小姐?”瑞奇再次出声。
“啊?!”捧月回神,抱歉地对瑞奇笑笑,再看向同一个方向时,人已不在。
“你别大惊小怪了好不好?他没死,宁大小姐!”一个听来凶巴巴的女声似乎在训斥人。
“可是他摸来冰凉凉的,所以我才会……”可怜兮兮的细柔嗓音娇声申辩,只是没什么力度。
“OK、OK。”另一个声音连连打断她。真是败给她!“他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哪,这是止血药,这是消炎药,这是……”一大堆絮絮叨叨,半天没得停。
“明白了吗?”那个听来很厉害的女孩仍在展现她快嘴的功夫,“我要走了!告诉你,不要随便把野男人带回家来,当心引狼入室,把你吃得尸骨无存。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好心收到报应。你最好等他醒后就赶他出门,连谢谢都不要,更不要‘再见’。还有下次别再半夜把我叫起来,我有低血压兼起床气。这次的情你给我欠着,看我怎么……”声音愈传愈远,直至隐约的关门声,屋内恢复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