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分辨（1 / 1）

她说了一声抱歉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踏上客厅的地毯后她开始跑，在院子的草坪上，她停下了，喘着粗气，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两手抓着嫩绿的草苗，手背啪嗒啪嗒地承受着水滴，这不是急雨，只是眼泪而已……

李翦，我就明说了好吗？你的家人不可能接受他！他们不看他长得什么样，家里有多少房子多少车，或者他对你好不好……他的这辈子已经完了，所以你的这辈子只能和他没有关系！感觉虚脱了是吗？我完全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曾经和你的经历那么相似……

那天我在对一个女中学生评头论足：一头很流行的淡黄色乱发，在头发边缘很没规律的几缕发丝上系了一个很小的蝴蝶结，不过蝴蝶结的颜色和头发的颜色很相配。他说同种颜色当然相配，我说你是色盲吗？你见过蓝色头发的人吗？他沉默了一下回答说：是的。好吧！色盲而已，平生遇到的第二个色盲，还有别的惊喜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Fuck up”之后他来找过我一次，一个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在我家楼下的计程车上等我，我拒绝下见，我说你是一个恶心的男人。我那时并不知道他的情况。

时间能冲淡一切，真的，特别是你换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我在中国的土地上游手好闲的功夫中已经被那里的水土滋养得珠圆玉润……我的生活仍然很美妙……后来，我听说他因为眼睛的原因离开了学校！我知道他的眼睛有问题但不知道会那么严重，当然我也不知道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世上到底有没有巧合呢？他每天都会去那个地方，所以，只要我去一次就有机会巧遇他，我去那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我偏偏就去了。板鸭阿姨的原型就是视障中心的义工，我说我也想做义工，她说那可不容易，我说可以帮你把材料搬过去顺便先学习学习。于是，我在鸟语花香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

我叫了他，他抬起头礼貌的回答，我发现他好像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说我是xx啊！很久不见你还好吗？他说还好，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说我来帮一个朋友，你呢？他说他是来帮助自己。

返回时我去市中心买咖啡，记得过了马路走到图书馆前的时候我回了头，看到我们曾经相遇的地方，感觉很奇怪，难以理解，很意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一个你上次见着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虽然距离“上次”已经很远，这中间有足够时间发生和改变很多事。

我看着身边过往的行人，很恍惚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莫名其妙被谁重重扇了一耳光，可我却不知道是谁干的。行人很像幻影……我感觉不好，想扶住身后的圆形金属球，我以为它很结实，我看到过小孩子爬在上面，可我把它推动了，我突然感到脚下的路在移动，眼前一片漆黑……地震了吗？我蹲在地上淡淡想着。有人拍我的肩，问我怎么样是否需要帮，可我却看不见他，我对着空气说不用，谢谢！四周安静极了，就好像泰坦尼克船员寻找最后幸存者的空旷回声……我看到很多黄色的斑点，像枯落的梧桐叶，又像透过树叶的阳光，一会儿黑白一会儿彩色……然后慢慢恢复正常，出了一身冷汗，我想我又贫血了。

回家的车上我一直在哭，我哭的时候很难看。前排的白发女士转过头问我还好吗，我说我很好，见她仍然保持姿势，我只好给她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刚才和男朋友分手了！她同情地说哦！放轻松！我点点头。

你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你，可你和我不一样，李翦，至少你有一个通情达理的父亲，而且你有更多的机会做选择，所以，我希望你做得比我好，我要助你一臂之力。现在，你该回去了。

等她擦干眼泪再次回到房间，Ryan仍然在书桌前，没有看书，只是坐在那里。她尽量弄出声响通知他自己的到来。

“我想，我得接受它。”

“什么？”她问。

“失明。”他转过脸。

李翦走过去坐到他的腿上，手放到他的嘴唇上轻轻摩擦，很柔软，浅红色的。她没有取掉他的墨镜，她现在不想窥视他的内心。

他握过她放在他唇上的手指，“我想，如果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话，还怎么让你接受。我为我的眼睛哀悼得太久，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得抓紧了。”停了片刻他又说：“李翦再过7个月就要毕业了不是吗？”

“是的。”她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你刚才哭了……”他摸着她的脸，但并不问缘故，“我不想让你回去，我们有办法让你留下……”

“我可以先申请一年的工作签证，这很容易。”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手机响了。

嗯！现在你连自己还没有完全说服，还怎么去说服你的家人呢？好吧！你先接电话吧！

电话是苏打来的，她建议明天大家一起去烧烤，再叫上刘汉臣，年轻人应该更有朝气，不要老是缩在家里。

“我想，他可能不会愿意的吧……”李翦回答。

“那你让他听电话，我问问他。”苏才懒得拐弯抹角。

李翦对Ryan大概说了苏的建议，然后把电话递给他。

他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他现在力求努力做一个正常的非正常人，他不会拒绝任何不危险的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