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番外(二)可不可以不勇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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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先生的食指滑过周小荷的脸,他的眼睛里满是宠溺,“如果你肯乖乖的,我绝对不会太粗鲁。”
她挣扎,可都是徒劳。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身体被固定在一张雕花的椅子上。长裙如黑色的海,把她拉入静谧的黑暗中。
K先生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作画的工具。
颜料,画笔,画刀,还有那粗糙的亚麻质的画布。
画室里的灯光柔和幽暗。周小荷的嘴巴被封住,无法言语。她拼命扭动身体,拼命的想叫出声音,可最终,只剩下含混的呜咽。
K先生专注的凝望着他,他的表情并不狰狞,反而是温和而又平静的。他看她的目光,似是在欣赏一件未经打磨的白坯。
“你一定很害怕,很震惊,很绝望。”他在画布上勾勒着她的轮廓,“我想记录的,正是这样的你。”
K先生,难道你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骗局?你对我的笑,对我的依赖,对我的疼惜没有一丝一毫出自本心?我对你的相信,只能换一个如此可笑的结局?求你告诉我真相,让我知道哦究竟错在了哪里?
K先生似乎对她的表情有一点不满意,他拿着画刀凑到她的面前,带着红酒味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
“你的眼里应该有更多的恨。现在,远远不够。”冰冷的画刀擦过她的脸,她试图别过头,却被他狠狠制止。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眼眸。他却更加肆无忌惮,手钳住她的颈项,让她疼的动弹不得。
“爱丽丝,我们说好的,你要永远做我的模特,永远。”
沉郁而阴暗的气氛,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被扯碎。
画室的门大开,而顾晴空正站在门口。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但神色淡定冷峻。
“陈老师,好久不见。”他已走进画室,目光扫过满眼惊骇的周小荷,却没有多停留。
K先生转过头,攥紧了手里的画刀,“是顾同学。没想到,你会追到我家里来上课。”
“老师,我现在要带这个迷路的小笨蛋回家。”说完,他以画椅为支持,腾越而起,修长有力的左腿顺势做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踢。
K先生猝不及防,画刀一下子飞了出去。
顾晴空落地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可他的目光依然有迫人的气势。
“谁都不能……破坏我和爱丽丝的晚上!”K先生忽然猛扑上来,那一刻,他所有的温柔的表象都消失无踪。他把顾晴空撞倒在地,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身上。顾晴空想要回击,手扼住K先生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打斗之中,K先生把顾晴空狠狠的贯到墙上,顾晴空反抗中,一把扯开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的画布。
他不知道,画布之下是另一幅画。绝望的死亡影象之下,是一幅色彩明媚暖意洋洋的画。
周小荷被那画面迷惑了。甚至连K先生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复杂而不能琢磨的光。
顾晴空把握住他迟疑的空挡,用力把K先生摔了出去。
K先生到下时撞翻了颜料,瞬间黑色与红色在地上盛开。
他的头撞在地上,眼睛顿时失去焦距。
顾晴空抹了抹嘴角的血,拖着僵硬的右腿一步步向周小荷靠近。她的妆被泪水弄花了,这样悲伤的表情,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她的脸上。
他终于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他将她拥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很冷,还不住的发抖。
“乖。相信我,会没事的。”他撕掉她嘴上的胶布,府身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她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也许,不应该就这么早放下警惕。她很怨恨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只有被救的欣喜,却忘记了危险还会再临。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映,来不及叫出来,K先生的画刀就没入了顾晴空的背。
她甚至听到了刀锋贯穿肌肉骨骼的声音。
K先生面无表情的把画刀拔了出来,血从伤口飞溅而出,顾晴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K先生自己,仿佛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刀落在地上,声音那么空洞。
周小荷猛的挣脱开腕子上的绳索,一下抓起地上的画刀。那上面还有顾晴空温热的血液。她觉得,心里暴戾的小兽躁动了起来,她的脑子里已经空白一片。她的意识在叫嚣,脑中有尖利的声音在说“杀掉他!”
K先生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他一步步的后退,却没有恐惧的表情。周小荷也在怒意中步步逼近。
K先生的脚步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住,他凝视着与自己只有半米之隔的周小荷,突然微笑了起来。
“在所有那些女孩子里,你其实是最不象爱丽丝的。她的美是艳丽的,是让人无法靠近的。而你,太普通,太安静了。”他的声音很轻松,象是根本不介意那正对着自己的画刀。
“可你也是所有女孩子里……最让我迷惑的。”他说,“我骗那些女孩子,让她们在若即若离里陷入迷恋不能自拔,然后再将她们推入绝望的境地,看她们眼里丛生出恨和诅咒。就象是离我而去的爱丽丝。我不断的复刻她消失那天的表情,不断的再不同的女生身上重演着那一幕。可是你呢,你的眼里为什么没有恨?好多次呀,我都不想再去找你。好多次,我都想,不再伤害你。”
他边说边笑了,然后他猛然冲向周小荷的手中的画刀。在他抱紧她的那一刻,刀也埋进了他的胸膛。
“小荷花。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他轻轻的在她耳边低语。随后,他放开了怀抱她的手,整个人跌下了楼梯。
周小荷双手沾满了血。而K先生,正安静的躺在楼梯下。白色的衬衫上,血象最妖娆的花。
他的头微侧向墙壁上的画。也许是错觉,她觉得,画里的女子也正凝望着他。
2
“顾晴空!你……还好么?”周小荷冲回画室,顾晴空背靠着椅子,地上有腥甜的血。
顾晴空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他的手抵在腰间的上口,血仍汩汩的外流。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呢?”明明受伤流血的是他,他却还担忧的询问她的情况。
周小荷鼻子一酸,却没敢哭,“救护车!要叫救护车!”顾晴空的电话在和打斗的时候摔烂了,她好不容易才从包里翻出自己的电话。按号码的时候她的手抖的按不准键盘。
电话通了,她却急的说不出身处的位置和顾晴空的伤情。
“我来吧。”他虚弱的说,“你去找些能止血的绷带来。”
她立刻起身跑出画室。
他对着电话,吃力的说出了自己的伤情,“可能伤到了脊椎,现在,动不了。”他的确是故意支开周小荷的。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她的眼泪,比他所受的伤,让他疼的多。
挂断电话,周小荷也回来了。她没找到医药箱,只好拽了几条白毛巾。
红色的血渗透白色的毛巾,象是血里开了花。
她半跪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自己。他的手越来越冷。指尖已然冰凉。
“都怪我……要不是来救我……对不起……我……”都是她把事情搞砸的,都是她糊里糊涂的上了这条撞向冰山的海盗船。每次她都给顾晴空带来麻烦,每次她都让他为自己受伤。
顾晴空微仰着头,望着她强忍眼泪的脸,努力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喂。‘对不起’和‘谢谢你’还是等到我的墓前说吧。我现在还没死,不用这么沉痛的。”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力气说笑话。
周小荷握紧他的手,她注意到他脸上已经有了倦意。她知道,一旦他睡着,也许……她不敢再想,“我给你唱歌!我唱歌很好听的!你绝对不能睡哦!”
“恩。”他真的有点累了。血液带走了他所剩无多的清醒。可他还是一直凝望那个花了妆的女孩,他想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记住她的脸。
“とてもうれしかったよ君が笑いかけてた
全てを溶かす微笑みで
春はまだ远くて冷たい土の中で
芽吹く瞬间を待ってたんだ
たとえば苦しい今日だとしても
昨日の伤を残していても
信じたい心ほどいてゆけると
生まれ変わることはできないよ
だけど変わってはいけるから
let's stay together いつも ”
她一遍遍的重复唱着《水果篮子》的最后一句‘let's stay together いつも”。直到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原来……你会日语。”他的声音已经没有重量。
她流着泪笑着说,“恩!好きだよ(喜欢你)。”她大学修了双语,一直一直,她都知道这个句子的意思。
“呵……”他吃力的说,“至少比挂掉之后才知道……要幸福。”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唇印上她的唇瓣。冰冷与温暖交织在一起,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喜欢你。”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
顾晴空缓缓的闭上眼睛。
混合在哭声里的,是救护车的悲鸣。
那一年,是哪一年?顾晴空和胖熊躺在草地上看天空。风掀起绿色的涟漪。
“胖子,我累了。我想睡觉了。”他说,目光留在天上。
胖熊枕着胳膊,嘴里叼着小草,“晴空。你这臭小子,我的人生计划你都完成了么?”
他沉默,而后说,“真的很想,安静的睡着。再也不醒……”
“笨蛋顾晴空!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的没牵挂!”
“牵挂?”
“别忘了咱俩是可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你想什么我可都知道。我熊天明没福气讨老婆,你总要讨个让我羡慕羡慕吧?”
顾晴空转过头,却发现身边一片虚无。
没有胖熊,也没有了草地。
一切,又陷入了无边的寂静里。